楚南故作矜持道：“前輩無須多禮，在下德才淺薄，不值得前輩這般禮數。”
連慧卻依舊微微低頭，應道：“殿下說笑了，如今天下誰人不知曉殿下的威名。”
微低頭，只是因為按照北洲的規矩，王不可直視。
魏爽打了一個圓場道：“你們互相都無需客氣，既然遇見了就是自己人，連慧，你速去周圍探查一番，是否會有兇獸暗中蟄伏。”
“畢竟這座山與其餘的山不同。”
此山名曰昊氣山，大道法則堅固，曾是純血生靈居住的地方，內有造化無數，卻因內裡陷阱重重，更有殺陣，故而其餘兇獸不敢輕易入內。
而楚王自然也不會平白無故的出現在昊氣山腳下。
連慧聞後，當即心領神會，瞬息消失於原地。
待得連慧走後，魏爽才看著楚南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們相識相交多年，可否說實話，你到底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楚南微微一愣，不知魏爽何來此問。
應道：“我從西洲出發，申佑叔叔替我構建虛空通道，我便一步到位至天狼谷。”
魏爽咧嘴一笑道：“原來如此，不過申佑讓你進入天狼谷，最多也就是天狼谷外圍，不會直接一步到位，讓你來到這昊氣山腳下的。”
“庚萌不在你的身邊，就意味著庚萌已然進入了昊氣山。”
“我心裡實在是有很多疑惑。”
之前魏爽就察覺到一些微弱不可察的氣息，朝著天狼谷方向匯聚，雖說線索斷了，可冥冥之中的感覺還在魏爽心裡隱隱作祟。
他是真的很好奇，楚南是如何來到這裡的。
此刻，他一直凝望著楚南。
楚南的氣色很平靜，眼神裡未見波瀾。
顯然，是輕而易舉的來到了這昊氣山腳下。
更加讓魏爽感到疑惑的地方在於，上一次見楚南，楚南還是大日境中期，這一次，楚南已經到了大日境後期。
本以為楚南這麼快破境，會根基虛浮，會道行不穩。
然而楚南身上瀰漫出來的氣息，真有幾分雄山大嶽的不朽之勢。
這很不尋常。
終於，魏爽看見楚南的眼神出現了一絲絲的搖晃，小傢伙還是不擅長隱瞞秘密啊，不過據魏爽所知，楚南也很少隱藏秘密。
楚南反問道：“你是如何發現的？”
魏爽哈哈笑道：“無極山脈大小之地，我不敢說格外熟悉，但是大多數地方我是心裡有數的，因為多股磅礴氣運落在了無極山脈，故而無極山脈內，無論是人族，亦或是兇獸，都各懷鬼胎，各自為營。”
“天狼谷這裡，本就是險惡之地，有生命禁區之稱。”
“我估摸著在天狼谷外圍遇見過兇獸，至少恰好那兇獸的實力在你可以壓制的範圍內。”
“但這裡是昊氣山，位於天狼谷最深處，想要從外圍抵達昊氣山腳下，你需要經過好幾個大凶的領地。”
“以你和黃金獸的戰力，是很難戰勝那幾個攔路虎的。”
“所以，你到底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你我分別之後，你究竟又遇見了誰？”
“為什麼你的機緣造化這麼好，好到了讓人感到不正常。”
魏爽心裡的確是有些疑神疑鬼，感知莫名其妙的斷了線，憑藉著心裡的感覺來到天狼谷，不偏不倚的又遇見了楚南。
種種跡象，都讓魏爽感覺這不是一個巧合。
楚南暗歎了一聲，他一直都知道魏爽是一個心細如髮的人，只是看上去不明顯罷了。
“你我分別之後，我遇見了陸離先生，和先生有過一段南洲之旅。”楚南道。
魏爽一臉詫異，探出手拍了拍楚南的肩頭，一臉燦爛道：“好小子，運氣不錯啊，我就說嘛，你怎麼能這麼快的就進入大日境後期。”
“這一下就合情合理了。”
“不過你還是沒有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雖說我沒有見過陸離先生，但我很清楚，陸離先生無論有多麼欣賞你這個年輕小夥子，也絕對不會帶著你來到這無極山脈裡尋幽探密。”
楚南一時間不知該從何說起。
畢竟魏爽是真的愛護楚南，也對楚南充滿了十足的信任。
見楚南面露難色，魏爽略有不悅道：“怎麼，難不成對於你而言，我已經成為了一個外人，你這個西洲楚王，已經看不上我這個老鄉了？”
楚南一臉難為情的表示道：“非也，我只是覺得對不起你。”
魏爽聽到這話起初還在笑，見楚南一臉認真之色，魏爽的心一下子哇涼哇涼的。
楚南是個實誠人，他說對不起，那就真的是幹出了對不起魏爽的事情。
可魏爽思來想去，也想不明白楚南究竟能在什麼事情上對不起自己。
“還請殿下細細說來。”魏爽一臉正色道。
魏爽的心開始發虛了，已很多年不曾這麼緊張過。
楚南深呼吸了一口氣，嘆息道：“罷了，紙包不住火，世上也沒有不透風的牆。”
“其實，我們在大秦相遇的時候，我就已經對不起你了。”
“是我破開了那光曦巨龍的封印，天柱崩塌時，我從西洲深處返鄉，途經西川大河與庚萌合力斬殺玄冥大蛇，我沐浴了玄冥大蛇的心頭血，從那之後，我就可以在水下自由活動，後來在黃河谷垂釣時，我直接就是下水抓魚。”
“被一條成精的黃河鯉魚引誘了那片異空間內，遇見了光曦巨龍，雖說我是被脅迫的，當時為了活命，只好用御世之刃破開了捆住光曦巨龍的鎖鏈。”
“真的對不起。”
聽到這話的魏爽，眼睛都直了。
直勾勾的盯著楚南，一時間魏爽的呼吸有些急促。
“竟然是你？”魏爽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道。
楚南羞愧的低下了頭，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魏爽整個人頓時猶如洩了氣的皮球，他萬萬沒有想到，背地裡捅刀子的人會是楚南。
“所以當時，你就一直在逢場作戲？”魏爽苦澀問道。
楚南默不作聲，點了點頭。
魏爽心中百感交集，人生無常，總會有一些事，讓人感到措手不及。
“你還有什麼事情瞞著我？”魏爽繼續問道。
楚南抿了抿嘴，底氣不是很足的說道：“來到天狼谷，意外遇見了那條光曦巨龍，是那條光曦巨龍帶著我來到這裡，且將庚萌送入了昊氣山。”
“並且光曦巨龍還贈予我三十六根金靈脈。”
“大致就是這樣了。”
至於在不老泉共浴的事情，楚南是打死都不會說的。
且這種事，魏爽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麼具體意義。
一聽這話，魏爽頓時汗毛豎起。
滿臉震驚的看著楚南，隨後對著楚南雙手作揖深鞠一躬道：“草民魏爽，叩見楚王殿下。”
隨後，魏爽就真的要行叩拜大禮了。
楚南見狀，連忙伸出雙手扶住魏爽的身形，連連說道：“使不得，使不得，這可使不得，我們有事可以好好說，是我對不起你，我給你磕個頭吧。”
魏爽也連忙應道：“這就更使不得了，你都和光曦巨龍成為朋友了，在這無極山脈內，你差多是可以橫著走了，你要是給我磕頭的話，那巨龍不得把我給撕碎啊，這點眼色我還是有的，還望楚王殿下不要再給我開玩笑了。”
此時此刻的魏爽，當真是欲哭無淚。
魏爽越是這般，楚南心裡越不是滋味。
他沒有解釋自己不知曉光曦巨龍的歷史，不知曉事情的前因後果，哪怕是無意的，但立場上而言，楚南就是做錯事了。
魏爽複雜焦慮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若是一開始知曉光曦巨龍解開封印來到了無極山脈，那麼許多事情還有轉機，可時間過去了那麼久，恰好北洲天柱崩塌，大多磅礴氣運都流落在了無極山脈。
現如今那光曦巨龍就算沒有徹底恢復元氣，那也不是魏爽他們這些人可以抗衡的。
哪怕有飛仙強者親至，也無法奈何那光曦巨龍。
且飛仙強者一個比一個鬼精，心裡都有一筆賬算，自然是不會直接和光曦巨龍正面攖鋒。
魏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長吁短嘆，一言不發。
楚南也只好陪著魏爽，他也沒有資格說一些寬慰魏爽的話。
楚南也深知，自己在這件事上，成為了千古罪人。
不知過了多久，去周圍探查情況的連慧還未回來。
魏爽開啟空間器皿，取出一壺酒，自己喝了一大口之後，又將酒壺遞給了楚南，楚南也不敢推辭，接過酒壺之後就是咕嚕一大口。
魏爽道：“罷了罷了，這也不全是你的錯，你都能破開那光曦巨龍的封印，就意味著那光曦巨龍命裡有這麼一場造化。”
“這件事我會替你瞞著的，你也不要對任何人說起這件事。”
“局勢發展到了這一步，我也可直接告訴你，天柱崩塌，新一輪的混沌時代徹底到來了。”
“獸族各懷鬼胎，人族亦是如此。”
“就連這無極山脈裡，人族修士都心志不齊，各有各的小算盤。”
“松宗與柏宗，也只是派來了一些年輕人過來歷練，並未派出真正的高手。”
“往後世道會無比的混亂，我估摸著，頂多再有小半年光景，北洲半壁江山，將會淪為兇獸的領地。”
“而那北海深處，已有飛仙境界的大妖出世。”
“若我人族上下一心，興許還可力挽狂瀾，如今來看，是不可能了。”
楚南不禁問道：“那光曦巨龍在這混沌時代裡，意味著什麼？”
魏爽直言不諱道：“待得時機成熟之後，那光曦巨龍必會聚集百萬人族，吞噬氣運元靈，壯大自身，她會成為獸族中的巨佬，且極有可能，進化成為神聖天龍。”
“人族與獸族大戰，然後兩族又會因為具體的利益，發生內戰，往後至少上百年是這麼個局勢。”
“血與亂，無休無止。”
大世洶湧，無可奈何。
楚南聞後，只能再喝一大口酒，任由酒勁在胸中縱橫。
魏爽抬起頭看了眼楚南，有氣無力道：“我也來一口。”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