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就是故意的!”
故意的什麼,婉芙沒說,李玄胤屈指勾勾鼻骨,毫不心虛地移開眼。
婉芙反抗無果,背對著男人坐到床榻裡,解了衣襟的對扣,來不及等她擦拭,那小糰子就自動扒拉開,小嘴鼓鼓囊囊,飢餓得不行的模樣,婉芙十分好笑。
即便她背對身子,李玄胤的視線,依舊可及她雪白的肩頭,圓潤的弧度,以及爬到她懷裡,吃得十分歡快的小人。
想到昨夜待在那位置的自己,李玄胤擰起眉,忽然覺得生的這兒子甚是礙眼。
他捻了捻扳指,“福兒還要吃多久。”
乍然聽到男人一本正經問出這句話,婉芙臉頰直接紅透,心裡有氣,直接哼聲回他,“皇上的兒子,皇上都不知道,臣妾怎麼知道?”
李玄胤眼底沁出笑意,慢條斯理地起身,將床榻裡的娘倆一起抱過來,婉芙猝不及防,下意識護住懷裡的小來福,又惱又氣地嗔向男人,“皇上這是做什麼!”
“你說朕要做什麼?”李玄胤低眸,小來福呆呆地看著爹孃不明所以,接著事不關己地去吃自己的飯。李玄胤目光落到另一處,眸色稍暗,壓住泛出的情谷欠,喑啞著嗓子,“就吃這一邊,另一邊不難受?”
婉芙聽著男人冠冕堂皇的話,眸子幾乎瞪圓,“臣妾已經累了一夜了!”
想到昨夜她掉出的珍珠,李玄胤臉上這才有些不自然,略有心虛地別開眼,“朕只是為你著想。”
婉芙才不相信男人這時的話,她今早從坤寧宮回來,雙腿還隱隱打顫,可不想這麼快又受一回罪。
她扯了扯男人衣袖,可憐地求饒撒嬌,“臣妾身子不適……”
為什麼不適,沒人比李玄胤更清楚。
便是這時候,小糰子吃飽了,咕囔著小嘴躺在孃親懷裡昏昏欲睡,婉芙總算鬆了口氣,正要合起衣襟,手腕被壓住,男人彎腰,啟唇,舌尖口允過尖端殘餘的水漬,婉芙全身發麻,她眼睫顫抖不止,卻不敢亂動,許久,李玄胤才直起身,指腹擦掉上面多餘的水光,婉芙早已受不住,軟到了男人懷裡。
她淚珠子比小來福掉得還快。
婉芙鼓起嘴角,幽怨地錘了下男人的胸懷,待碰到那一處,倏地僵硬了下,臉頰霎時燒得燙熱。
李玄胤沉了口氣,微闔起眼,捏緊扳指的手背爆出清晰的青筋脈絡,手掌使勁打了把女子的腰臀,“江婉芙,你老實點!”
婉芙簡直欲哭無淚,控訴道:“分明是皇上在欺負嬪妾。”
懷中女子那張臉蛋豔如紅霞,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著,原本白皙的肌膚生出淡淡的紅粉,羞態萬千。
李玄胤無奈地壓了壓眉骨,對這女子沒半點法子。最終他低頭親住婉芙的鼻尖,順著懷中的溫香軟玉的小脾氣,低低輕哄,“行了,是朕的不是還不成麼。”說罷,又言辭威脅,“福兒有乳母餵養,你不必日日帶著他。”
頓了頓,男人面不改色,毫不心虛地添了句,“你剛生完孩子,難免不適,若難受了就來找朕。”
婉芙難以置信地睜圓眸子,羞得埋到男人懷中,說什麼也不肯起來。
……
原本皇上的意思,是在昭陽宮待上一會兒就走。皇上這日可閒不著,前朝一堆的爛攤子等著收拾。眼看日頭越來越高,陳德海還沒等到皇上出來。
這時候,前朝的大臣該等小半個時辰了。
陳德海猶豫著要不要進去催一催,可一想到皇上今早下朝就趕到了昭陽宮,他哪還有去催的膽子。
他擦去脖頸掉出的汗,終於等到殿門開啟,忙不迭湊到跟前,“皇上,議事的大臣到乾坤宮了。”
李玄胤點點頭,小窗半開,傳出福兒咿咿呀呀的學語和那女子溫柔低哄的笑聲。
他眼中顯出一抹和緩的柔色,輕捻了捻扳指,下了臺階。
陳德海覷見皇上的臉色。不自覺朝著小窗那頭看去,帷幔重重落落,泠妃娘娘正哄著小皇子玩耍。
他瞄瞄皇上,心底琢磨,皇上待大皇子和二皇子可都不曾這般耐心過,看來這後宮裡要是母憑子貴,也得看那母親是誰,有泠妃娘娘在,這位小三皇子,前途不可限量!
……
兩個時辰後,議事大臣離開乾坤宮。李玄胤坐在龍椅上,指骨無意識敲著御案,點了最後一人留下來。
殿中的男人劍眉星目,丰神俊朗,是從沙場上磨練出的一身英武氣度。
李玄胤看著殿中的青年男子,亦是這次廣嶽平叛的功臣,他極為看重的愛將,餘錦之。
以前,他並沒深究過那女子的身世,後宮裡的嬪妃,若無太高的家世,若非他上了心,並不值得看重。等他深究之時,才知道原來那女子並非孤身一人,並非要一直仰仗著他。
意識到這些,李玄胤心裡隱隱生出難以言喻的不快之感。那女子在這宮裡,有一心傾慕她的豫北王,如今又多了一個重臣舅舅。即便餘錦之確實是她的親緣舅舅,而非那些亂七八糟愛慕於她的男子,他心裡仍舊不虞。
良久,李玄胤平靜道:“追查張氏門庭之事,朕暫且交由你,務必將出逃的人一個不落抓回來。”
餘錦之躬身抱拳,“臣領命!”
李玄胤頷首,微眯起眸子打量餘錦之幾眼,以前沒覺得,而今得知了實情,那女子確實與他有幾分相像。
“你進宮之初,為何不與朕說,你與寧國公府的干係?”
皇上不會無緣無故地問起寧國公府,他當初也不想隱瞞,只是餘家蒙冤,他身上揹負著餘氏的罪名,他不能如實說明。但他從未欺瞞過皇上,是皇上信任他罷了。
餘錦之如實道:“臣不敢。”
“寧國公世家大族,臣勢力尚微,恐不能與他抗衡。”
他說得誠實,殊不知這句話就已經給他定下了欺君的罪名。
李玄胤掀起眼皮:“那你和泠妃呢?”
餘錦之心底一沉,脊背僵硬地彎下來,疆場上的肅殺之氣在君威面前消失殆盡。
這段日子皇上從未提起,他原以為,皇上便就此揭過了。
“此事全是臣一人的主意,泠妃娘娘如今身處後宮,臣是前朝臣子,本不該與後宮牽扯,故而,臣才與泠妃娘娘疏遠,請皇上責罰!”
餘錦之跪到地上,全將責任攬於一身。
如此行徑,哪像他所言一般與泠妃疏遠,分明是護她心切!
如今那女子身邊不止多了覬覦的豫北王,還多了一個甚寵她的小舅舅。
李玄胤如今才明白,為何自己晾著那女子,那女子就待自己頗為不冷不熱,分明是有了愛慕的男子,有了護她的親人,有了兒子,就不把他放在心上了!
李玄胤不耐再看餘錦之,拂手讓他下去。
待餘錦之離開時,他捏著眉心,沉聲開口,“你要記住,她不止是你的侄女,也是朕的泠妃。”
……
婉芙並不知道皇上召見小舅舅的事兒,這日,她正坐在案後核對選秀的禮聘,秋池神色驚慌地掀起珠簾,跑到婉芙面前,撲通跪下身,淚水從眼眶裡流下來,“娘……娘娘……”
婉芙和顏悅地抬起眼,瞧見秋池這番架勢,嚇得心頭一跳,“怎麼了這事?又出什麼事了?”
秋池哭紅了眼睛,啞聲,“娘娘,小青……小青被人溺死了!”
“誰?”
婉芙怔了下,有一瞬間甚至沒緩過神,耳邊嗡嗡一片,她只能聽見秋池的哭聲,不斷地重複著那兩個字,“小青……”
小青被溺死了……
楚嬪那事兒過去,婉芙問小青是要出宮,還是留在她身邊,小青生怕婉芙因為她臉上的疤要趕她走,不停地磕頭要留下來。
這丫頭,還是跟以前一樣,膽子小,腦子笨,她一嚇,她就當了真,怕得不行。
一滴淚水,無聲地落到案上。
婉芙進宮後,為了爭寵,沒少落過淚,只有這一次,是出於真心。
她斂起眼,手心捏緊了帕子,聲音冷得發涼,“怎麼回事?”
小青自打進了昭陽宮,婉芙請了宮中醫術高超的太醫醫治她臉上的疤痕。日日的精心調養,終於見了起色。小青感激涕零,非要每日摘花給婉芙做不同的香囊,小青繡工好,以前在餘府,婉芙敷衍女紅,都是小青代做。
婉芙見她喜歡,就由著她去。原本這日,小青也是要替婉芙去御花園摘花。
小青進昭陽宮的這段日子,一直是秋池在照顧,秋池將小青這傻丫頭當成了自己的親妹妹養,可誰知……
她們這些宮裡的奴才,在主子眼裡,不過賤命一條,可以隨意作踐!
秋池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伺候大皇子的嬤嬤,認定了是小青推大皇子落水,指認小青謀害龍嗣,要替娘娘責罰,兩個婆子把小青扔下水。可……可小青她不會水啊!娘娘……沒有人救她,小青那個時候該有多絕望……”
“奴婢不信,小青那麼笨,膽子那麼小,怎麼會謀害大皇子,怎麼敢謀害大皇子,奴婢不信!”
“定是有人誣陷小青,嫁禍給娘娘!”
婉芙閉了閉眼,淚水無聲地從臉頰滾落,彷彿有一把刀子,鈍著她的心口。
她忽然想到溫修容曾說過的一句話,“泠姐姐,入了深宮,越往下走,失去的就會越多,最親近的人,曾經視為緊要的姊妹……到最後,連自己也找不到了。”
……
坤寧宮
太醫離開不久,皇后溫熱了帕子敷到大皇子額頂。大皇子臉頰燒得燙熱,扯著皇后的衣袖,無意識地去喊母后。
皇后眼底閃過一抹狠意,“本宮讓你對付泠妃,從未讓你對靖兒下手。”
張先禮跪在地上,笑著溫聲,“大皇子是太後孃孃的名門,奴才這麼做,也是為了皇后您。”
“蠢貨!”皇后拂袖扇去一掌,厲色道:“你糊弄得了太後,能糊弄得了皇上麼!”
張先禮蒼白的臉現出一道女子的巴掌印,他摸了摸火辣辣燒著的側臉,拍拍衣袖,不緊不慢地站起身。
“娘娘放心,奴才保證讓娘娘滿意。”
皇后不耐煩地揮開他,梳柳從外面進來,擔憂地朝皇后看了一眼,“娘娘,泠妃娘娘求見。”
皇后微不可查地擰起眉,沒想到泠妃竟對那奴才看重至此。
出了內殿,皇后就聽見一陣求饒聲。待她看見伺候大皇子身邊的兩個嬤嬤,哀嚎地跪在泠妃身前,眼中顯出不悅的薄怒。
“泠妃好大的威風,竟把本宮也不放在眼裡了?”
婉芙抬手讓小太監停下來,那兩個嬤嬤早已被打得髮髻散亂,嘴角嘔血,側臉紅腫不堪。
“臣妾是在替皇后娘娘教訓不盡心伺候大皇子的奴才。”婉芙取出帕子,擦掉指尖的血漬,冷冷瞥了眼地上跪著的嬤嬤,“娘娘忙於選秀,大抵是疏忽了對下麵人的管教,既然娘娘管教不嚴,不如交給臣妾。”
婉芙抬起眸子,對這皇后譏諷地勾了勾唇角,“娘娘宮裡還有哪個管不住的,不如都交給臣妾!”
皇后看著眼前極為囂張嬌媚的女子,端的是十足的寵妃架勢。她有些恍惚,竟從泠妃的身上看到了當初寧貴妃的影子,果然是受過寵的,不論是誰,都會有恃寵而驕的一日。
她當初是看錯了,竟以為這女子與旁人不同,性子懶散隨意,無爭搶之心,原來是因為未動她的禁忌。
“本宮還未責問泠妃大皇子落水一事,泠妃就這般大張旗鼓地懲治本宮的奴才,可還當本宮是這六宮之主?”
婉芙眼底諷笑,“潘水,將御花園當值的宮人帶進來!”
須臾,殿外進來了兩個湖藍宮裝的宮女,瑟瑟發抖地跪到地上,給皇后問了安。
那兩個小宮女一連叩了兩個頭,其中一個先道:“奴婢……奴婢在御花園攬月湖假山後修剪斜出來的梅花,聽見湖邊動靜,就好奇地看上一眼,結果……結果看見大皇子不知怎麼的掉到湖裡”
“這時,從遠處跑來一個眼熟的宮人,左臉上有幾道疤,她見到大皇子落水,放下手中的提籃,撿起地上長杆就要去救大皇子。那宮人似乎不會鳧水,奴婢本想過去幫忙,結果……結果不知從哪跑出兩個嬤嬤,合力把大皇子救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