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閒與宋白歌所在的隊伍整修完畢,跟著大隊向前,韓安博、於平和鄭高爵在身後護衛著。
路過通獄殿,李清閒看到許多人身披枷鎖,站在殘破的牆邊,瑟瑟發抖。
夜色下,囚犯分成兩隊,一隊站著。
另一隊在幾丈外的牆角蹲著,全身包裹茅草破布,捂著臉。一張黃符飄在半空,外放淡淡的清光包圍他們,隔絕外界。
宋白歌與李清閒望去,都知道這些是刑部的犯人,但罪沒有大到秋審司審判,又沒有被神都府定罪,無法押入天牢,只能在通獄殿等地方暫時關押,以後移交各處。
宋白歌掃了一眼那些人,道:“我聽人說,刑部關押的人,除了正式宣判的,九成都是魔門人為了銀子或練魔功栽贓陷害,比如通獄殿的人,最後要麼交出銀子保命,要麼生生耗死在這裡。至於那些人……”
眾人望向牆角的人,宋白歌張了張嘴,最終咬著牙,沒有開口。
“身中魔毒的人?”
李清閒一邊說著,一邊仔細瞧牆角的人,他們雖然努力包裹,但依然能看到一些外露的肌膚身體。
所有外露的面板上,佈滿顏色各異的膿瘡,或鼓著包,或流著膿,或淌著血,或蟲豸攀爬,或黑霧蠕動。
他們的眼睛沒有任何人類的光芒,要麼暗淡如夜晚的泥土,要麼沒有眼睛,要麼,眼睛流淌著血與膿水。
這些人的眼窩,已經流不出淚水。
李清閒覺有什麼東西堵著喉嚨,想要說什麼,可與宋白歌一樣,說不出話。
“能幫他們嗎?”李清閒問。
“普通囚犯可以幫,但身中魔毒的,且不說能不能救治,且不說是否傳染,一旦接手,我們走不出刑部。全天下,除了泥社,沒人敢接手身中魔毒的人。”宋白歌一聲長嘆。
“沒人管嗎?”
“這人間,沒人管的事,還少嗎?”宋白歌反問。
“是啊。”李清閒的雙眸與夜色相融。
“咦?”
李清閒望向那些站著的囚犯中,看著一個人,對方也望過來,目光坦然,輕輕點頭。
李清閒猶豫片刻,道:“隊正,白歌,我們過去看看,有熟人。”
“好!”傅明誠道。
小隊走過去,李清閒望向王不苦。
“王兄,又見面了。”
王不苦輕輕點頭,一臉苦笑。
那個身穿黑燈司官服的青年,那個處事公正沒有為了葉寒徇私枉法的青年,那個贈送李清閒命術筆記為葉寒說情的青年,那個想幫葉寒卻被罵走的青年,如今一身土褐色粗衣,鏈枷壓身,遍體鱗傷。
“沒找人?”
“訊息都傳不出去。”王不苦搖頭道。
李清閒心裡掂量一下命術師筆記的價值,轉頭望向宋白歌,道:“這人就是王不苦,本來要押往神都府受審,我看,不如讓韓哥將他順路送往神都府衙門。”
宋白歌微笑道:“能給刑部添堵的事,巴不得,反正頭疼的是我爹。韓隊副,送他去吧,就說是宋白歌送來的。”
傅明誠低聲問:“榮國公府的小公爺?”
李清閒點點頭。
傅明誠肅然起敬。
“他傷的不輕,坐我的馬車,韓哥,你帶他去神都府。”李清閒道。
眾人幫王不苦卸下枷鎖,王不苦望著李清閒,臉上露出些許羞憤之色,一拱手道:“救命之恩,必當厚報。”
“舉手之勞而已,不要掛懷。”李清閒道。
王不苦反覆感謝,在韓安博的帶領下,緩緩走出刑部。
送走王不苦,李清閒轉頭望向通獄殿。
通獄殿除了正殿,其餘房屋與牆壁,皆被推翻。
李清閒等人繞過通獄殿,走進司獄司正堂大院。
司獄司大殿之中,眾多魔修擠在其中。
數以千計的各方攻伐者,緩緩向前走,離司獄司大殿越來越近。
大殿正門上,掛著寬敞的金邊青底橫匾,上書“司獄司”三黑色個大字。
大殿中,一個魔修大喊道:“請諸位止步或繞行。此乃司獄司!若是摘下這塊牌匾,那便不是小攻伐,不是摘匾,而是伐司!等於逼中品出手。”
眾人靠近,最後站在司獄司門口。
眾人遲遲沒有動手,那個發號施令的清朗聲音也沒有指示。
一切彷彿凝固。
“今日既然說好不伐司,那周某也不能破了規矩。不過,刑部配不上司獄司這塊牌匾,就先在巡捕司寄存幾日吧!”
周春風的聲音在天空激盪,一道光芒飛來,落在牌匾上,而後託著司獄司的牌匾飛入夜色中。
攻伐隊伍中齊齊歡呼,大殿之中,魔修如喪考妣。
說不是伐司,但與伐司無異。
指揮的聲音響起:“今日攻伐,破其二殿!轉向東邊,攻伐第三殿!”
“攻伐刑部!”
“攻伐刑部!”
眾人紛紛喊叫著,衝進司獄司的財房,將財房的匾額摘下砸碎,並破門、推牆、毀屋,拆了除財房正廳之外的所有房間。
“今日,攻伐三殿已成!”
“三殿已成!”
“三殿已成!”
眾人紛紛大喊,響徹雲霄。
人人面帶喜色,因為按照規矩,攻破三殿,刑部就需要給一個說法。
小攻伐至此,大功告成。
眾人站立在夜色中,笑著討論刑部到底會給什麼答覆。
傅明誠感慨道:“小攻伐已經很久沒能拿下三殿了。最後一次小攻伐拿下三殿,也是三年前的事。這一仗,咱們贏了!”
宋白歌笑呵呵道:“第一次參加文修攻伐,我就能攻伐三殿,下一次,一定能伐司。清閒,你怎麼沒個笑模樣?”
“你們不覺得,我們的進攻太順利了嗎?”李清閒問。
“呃……我們四五千人,現在人數可能超過六千,各處還有人源源不斷趕來,刑部一時間不可能召集這麼多人,他們放棄防守,不很正常嗎?”宋白歌道。
“是很正常,刑部的確沒有反擊之力,但問題是,刑部會給出說法嗎?”
“各方早就約定,只要連破三殿,失敗的一方,就必須給出說法!”傅明誠道。
“如果,刑部給不出或不想給說法呢?”李清閒緩緩道。
“別開玩笑了,刑部不過是跟蹤伱家人,隨便找個替罪羊出來賠禮道歉就完事了,沒必要硬抗。”宋白歌道。
李清閒卻沒有說話。
周圍突然靜下來,宋白歌猛地瞪大眼睛,壓低聲音道:“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涉及的根本不是你,而是岡鋒先生?或者是更大的事情?”
“如果對方給出說法,反而沒什麼。如果對方不給,那才能說明問題。”李清閒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