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側山峰很快有迴音:“青雲臺上,共有三人,章居正,陳更,林蘇!”
“林蘇……”莫名目光閃動:“青雲道臺,非顛覆不足以開啟,莫非又是他在顛覆某一道?”
莫聞緩緩點頭:“章居正之道,根基極穩,突破艱難,陳更之道,八年來陷入瓶頸,未有起色,唯有他,文道突破屢屢有之,只能是他!”
“如果真是他,那就有一問題,他此番鬧出這麼大動靜,又是劍指何人?”
“姐姐,你太多心了,或者說,你對他成見還是太大了,憑什麼別人論道就是論道,而他論道,就是別有用心?”莫聞不開心了。
莫名輕輕搖頭:“妹子啊,你還是太嫩了些,姐姐已經警告過你八回,此人,決非善類,他的任何一個舉動,最終都會形成軒然大波,大蒼國,可經不起他這麼折騰……”
外界已然因青雲道臺而變。
但青雲道臺之內的三人,卻一無所知。
林蘇以一句話結束史道真義:“既知史道,乃是借古鑑今之道,就知角度該如何選擇,詳記對後世有借鑑意義之事,略其枝節可也。”
陳更如同拔雲見日……
他一開始的一團迷霧至此消失無蹤……
他知道史書該怎麼寫了……
林蘇開啟的第三個話題:“當今史書,依學生所看,廣度不夠……”
這句話出,青蓮顫抖,因為他質疑了當今這個世界的史道根基……
但很快,林蘇有了補充……
當今史書,幾乎是皇帝個人的“人物傳記”,《大蒼史》用了八成篇幅介紹千年來的七十二代國君,剩下的兩成,頂尖的大臣、頂尖的風流人物又佔了一半,有影響力的歷史大事件壓縮到了不到一成的篇幅,很多都只是一筆帶過。
這不是真正的史書!
真正的史書,是以事件串連,並非以人物串連。
人物,是事件的參與者,不能捨本逐末,將事件變成了人物的輔助……
這個觀點一出,青雲臺上,異彩紛呈!
大蓮之上,又是青蓮無數……
章居正霍然抬頭,終於看到了窗外的異像,把個老頭震驚、激動得差點飛起……
而陳更,卻是緊閉雙目,他在承受內心的大沖擊……
史道,他精研一輩子,自信在史料這一塊,天下無人能出其右。
如果只論史料,且不說林蘇,把整個京城文道的人都拉來,也都會被他淵博的史道知識論得懷疑人生。
但是,林蘇沒有論及史料本身。
他論的是史觀!
史有真假……
史有取捨……
史有角度……
史有真意……
史,還有大缺陷……
種種顛覆性的觀點,衝擊他的全身……
他的文道根基全然撼動。
林蘇和章居正對視一眼,慢慢退出了書房。
這一日,京城無數人遙望綠柳山莊,看著綠柳山莊上方的青雲道臺從無到有,從虛而實,又慢慢歸於虛無……
這一日,陳更身在綠柳山莊,陷入沉思,他身後的無邊史卷層層翻滾,沒有停息。
第二日,京城關於青雲道臺的議論慢慢停止,而陳更身後的翻滾卻是更加激烈。
第三日!
午時!
綠柳山莊!
陳更身後不斷翻滾的史書,勐然定位!
他的眼睛勐地睜開……
眼睛一開,光芒萬丈……
“史海鉤陳,鑄基!”隨著他一聲斷喝,他身後的無數史書突然鋪成了一個巨大的平臺。
“史道精髓,傳承!”隨著他一聲大喝,八根傳承大柱憑空升起!
“史道無涯,上朔萬古,下達千秋……”轟地一聲大震,平臺拓展,天地初合……
“文界!”綠柳山莊一直在盯著自己書房的章居正大驚失色……
陳更長身而起,一步踏入他營造的這方空間,最後一個聲音傳來:“史道有界,我願居之!”
聲音一落,他虛空而起,直上蒼穹。
轟隆一聲巨響,天空突然裂開一條大縫……
青蓮朵朵飄下,落在陳更的頭頂。
聖音傳來:“大蒼陳更,破入文界,聖殿賀之!”
聖音傳三百里,整座京城全都轟動……
陳府,所有能飛的人,全都上了天。
所有能叫的人,全都叫出了聲……
翰林院,所有人同時躬身……
白鹿書院,所有學子全都臉有紅雲……
綠柳山莊,章居正深深鞠躬,面向蒼穹。
白鹿山上,莫名眉頭突然鎖起,讓身邊歡欣鼓舞的莫聞大惑不解:“姐姐,大蒼終於又出了一個文界了,你為何……”
莫名眼中無聲地流過一道奇異光芒:“陳更八年困居文界障前,三日前與他一番論道,今日就破入文界……莫非真是受他之啟發?”
“或許是吧,我早就說過,他於文道,屢有顛覆,他的言論,於瀕臨破界之人,實是最難得的啟示……”
“如果他的目的就是讓陳更破界,那我大致能猜到,他今日之舉,劍指何人!”
莫聞微微一驚,又提劍指何人?姐姐,你對他的成見實在是太深了,連他幫助別人破界,你都想得那麼複雜。
莫名道:“白鹿書院院長一職,原本已經定下,他突然玩了這一手,是要助陳更執掌白鹿麼?”
莫聞呆住了,她的臉上,也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
柳香河畔,林蘇與章亦雨並肩而行。
雖是早春時節,但嫩柳初吐,迎春花兒含包,京城的春天已經能夠隱約看出端倪。
這兩日,他們在一起。
逛過京城,吃過早食,看過星空中越來越圓的月亮。
遙遠的江湖,似乎更加遙遠。
過往的邂後,似乎尚在昨天。
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溫馨而又自在。
突然,天際青光大道現,陳更踏破八年來的桎梏,破入文界。
林蘇臉上突然露出了笑容……
章亦雨久久地盯著天邊那條青光大道,感受著文界大能的莫大威能:“陳大學士,破入文界了,真的是你們那日論道形成的結果?”
林蘇笑道:“是不是我們論道形成的結果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我想看到的結果。”
“你……你打什麼鬼主意?”章亦雨眼睛亮了。
跟他時間長了,哦,不,跟他認識的時間長了,她也算是對他比較瞭解的,他的每一步,其實都沒那麼簡單,凡事都有深意。
林蘇道:“陳大學士破入文界,也就取得了白鹿書院院長的競選資格!”
“白鹿書院?你的目標是白鹿書院?”章亦雨大驚。
“你爺爺不是總說他在朝堂太孤獨了嗎?如果陳大學士接掌白鹿,天下間兩大文壇高峰,遙相呼應,你爺爺也就不孤獨了。”
章亦雨眼中全是迷茫:“兩大文壇高峰?不是四大嗎?陳大學士執掌翰林院,不照樣跟我爺爺遙相呼應?”
“不好意思,在我的字典中,從來沒有四大,就只有兩大!翰林院,貢院,呵呵,皇帝老兒掌控的玩意兒,算個屁!”
章亦雨雖然被他雲澹風輕的輕狂激盪得有點心醉,但還是警惕地四下打量一番,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有人跟著他們……
這一夜,章亦雨沒有跟他看月亮,而是在入夜之後就回了綠柳山莊,來到了爺爺的面前……
章居正聽到孫女說的一句話後,眼睛突然亮了……
陳更破界,也就擁有了白鹿書院院長的競選資格……
他前幾日在兩個文壇大老,兩大一品官員書房會面的時候,進入書房,多多少少是有些冒昧的,而如今,他似乎讀懂了林蘇當日入書房的真意。
他是借與陳更論道之名,促成陳更破界!
促陳更破界的原因,是他希望陳更入鼎白鹿!
青臺一論,陳更真的破了界……
這是何等驚人的事情?
這又是何等難以想象的事情?
更過分的是,這麼難以置信的事情,在他的字典中,僅僅只是一步棋!
他著眼的是陳更入鼎白鹿!
妖孽啊!
老爺子心頭大震,對林蘇的評價直接從人才跳到了妖孽……
“明日,上元節!”章居正目光慢慢回落:“他明天會如何過?”
在爺爺的目光下,章亦雨有點小慌亂:“我……我不知道!”
她是的確不知道。
因為她沒有提過這事,她真的給過機會,讓他提,可這個木頭就是不提,她能怎麼辦?又不能真的掐死他……
“如果沒什麼安排,不妨讓他來綠柳山莊過這個上元節。”
章亦雨心頭大跳:“爺爺,你是有什麼事情要跟他談麼?”
“哪有那麼多事情要談的,這個混賬京城也沒個地方住,上元佳節總也不能象個孤魂野鬼,你跟你兄長陪陪他就是,老夫明日就不在府中了,去陳大學士那裡品上元之月……”
一番話,章亦雨心亂如麻。
老爺子沒有明說,但有些事情也不需要明說,這是給她製造機會啊,當日抱山曾來府中,代他向綠柳山莊求親,爺爺一口就拒了,其後,對林蘇的態度一變再變,如今,是真正地變到了位。
都突破禮法的限制,允許她瞎搞了……
可惜,次日清晨,一件突然冒出來的事情,讓章亦雨不必糾結了……
哥哥告訴她,今夜上元夜,玉鳳公主請客,邀請林蘇、章浩然、霍啟、李陽新、秋墨池等人赴西山之宴,也邀請了她,章亦雨。
與此同時,林蘇在客棧中,也見到了傳訊的幽影。
幽小美女眨巴著眼睛向他傳遞了公主殿下的赴宴邀請。
林蘇第一感覺就是挺好的。
為啥呢?
他很難啊……
上元夜,他幾乎已經答應陸幼薇了,但這兩天,章亦雨有意無意地探了幾回,你什麼時候走啊?得知他過完上元節就要走的時候,她補充問了一小點:上元節有什麼安排嗎?還是陪著你家陸小美女遊柳香河?
讓他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陪陸幼薇遊柳香河,他不確定船底會不會漏水。
如果陪章亦雨遊河,船底顯然是不會漏水的,但陸小美女說不定會漏水——眼睛裡朝外悄悄地漏。
將兩個小美女同時邀請上船,固然可以相安無事,但也親不了嘴兒摸不了那啥啊……
在這種情況下,玉鳳公主發來請柬,解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