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中了蛇毒的訊息不脛而走。
怡王府重金收購蛇類,一時間,捕蛇者蜂擁入市,山間地裡,再難見蛇蟲蹤跡。
地宮內的那條一大早便被蒙著布挪出宮外,如宋親自將它押送出公主府,一路上,被它哭哭啼啼的嚎叫吵得頭都要裂開。
“啊!如宋,你害我不淺啊!為了幫你,我連到手的好營生都丟了,失去了公主府白吃白喝的機會,我死不瞑目啊!”
所幸別人聽不懂它這蛇言蛇語,要不然,也真真被他煩死。
辛夷一大早打著哈欠走出寢殿,伸了個懶腰,只覺得脖子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喚來宮女取了小鏡子,竟發現上面的傷口兩日不見,不僅沒有好,反而多了些潰爛膿腫。
“快叫春城姑姑來!”
宮門外,羽京墨從蛇形化成人身,站在湖邊,拿著一條帕子哭哭啼啼不成樣子。
如宋一把搶過他的帕子。
“你拿公主的東西做什麼?”
羽京墨見狀,冷笑一聲,“得了吧,我看你這人真是腦子有問題,又不愛公主,還老愛吃醋。”
如宋不解道:“我哪裡吃醋了?”
望向清風拂過的湖面,泛起陣陣漣漪,此時無關人士已經在山前休息,若不是他鬧著要出來籠子透透氣,如宋也不會撒謊支開別人將他推至後山。
京墨故作輕鬆道:“你明明自己天天和她同吃同住,下毒,刺殺,哪裡不是機會,還要找我做幫手。”
如宋冷著臉:“她身邊高手眾多,光是那個肖叢……”
“你就打不過?”
京墨提前搶答了,反倒叫如宋一陣難堪,他低聲嗯了一聲。
“不是大哥,你連人家的侍女都打不過,你拿什麼復仇呢?美色啊?”
如宋眨眨眼,語氣突然有些吞吐起來:“我……我沒想到接近她,這麼容易……”
羽京墨一陣無語,從袖子裡掏了半天,掏出一根三寸長的魚骨來,又往自己臂上一紮,取出一小滴血液浸在魚骨上,遞給如宋,道:
“行了,你們帶毛的除了裝可愛還能幹成什麼大事?我早有心理準備了,這是她下個月的毒,再加兩次,她便必死無疑了,你想個辦法用這魚骨針扎入她的身體吧。”
說罷,將那魚骨針放在如宋拿著帕子的手心,轉身便要走。
“下一次的毒,到時候自會給你!”羽京墨一邊走,一邊揮了揮手。
望著那瀟灑肆意的背影,如宋心中突然生出一絲羨慕,什麼時候,他也能如這般,對這世間毫無牽掛,只顧著自己快活。
等回了前山,眾人都愣神盯著如宋,一個怡王府的家丁最先開了口:
“那蟒蛇呢?”
如宋滿不在乎道:“放了。”
“放了?那可是主子花了大價錢買來的!你說放就放了,你可知……”那家丁暴跳如雷,恨不得當場將如宋揪著領子撕成兩半。
如宋依舊面不改色,微微挑眉道:“公主身體抱恙,那蛇一看便知修行了幾百年,放生剛好為她行善積德了。怎麼,你難道想讓公主罪孽深重,不得庇佑?”
“我……”
在家丁和眾人的驚呼與懊悔中,如宋大搖大擺地離開了人群,返回公主府去。
人人都想以蟒蛇立功,但人人都不敢去將那蟒蛇捉回來。
還沒到寢殿,便見所有人都一副如臨大敵之姿,一個宮人就急匆匆地跑來,拉著如宋道:
“姑娘,你可算回來了!公主的蛇毒更重了!”
如宋心頭一震,快步上前去,可到了寢殿門口,他又猶豫著縮回了手。
“醫官大人們都在,讓他們好好瞧瞧便是了。”
轉身退回前廳,卻見皇帝正坐在主位上,扶著額頭,滿面愁容。
廳下,跪著的正是怡王家的世子流章。
話說這流章雖然生來蠢笨,但力大無窮,驍勇善戰,勇猛無二,當真是景國第一威猛之人,與此同時,他也是景國第一追隨公主之人,別人只當他是貪圖富貴榮華,卻不料,他是真真動了真情的。
“陛下,請您恩准微臣住在宮內,公主體弱,那些人又蠢笨如豬,微臣,實在放心不下啊!”
皇帝怒道:“好了!你看看你這像是王公子弟說出來的話嗎?你與嫋嫋都多大了,寡人的閨女還未出閣,把你放進來,像個什麼話!”
“那就請您將嫋嫋早日賜予我為妻!”流章鼓足勇氣,重重地將頭砸在地板上,“微臣不怕閒言碎語,只怕嫋嫋受傷!微臣愛慕公主多年,早已將她視為最最珍貴之人,只等陛下給一個名分!”
皇帝只覺得一口氣沒上來,看著眼前這個結拜兄弟的蠢兒子,他一時也沒了對策,他長舒一口氣,講道理,這流章確實資質不錯,雖然今日之話著實魯莽蠢笨,但關心則亂,也是情理之中。
他擺了擺手,一抬頭,看見庭院中正走來的如宋。
“流章,你先回去吧,寡人同這小宮女有幾句話要說。”
許久,流章才顫巍巍地抬了頭,這一抬頭,把皇帝也著實驚了一下——只見他滿面通紅,眼中飽含淚光,顯然是因為情緒過於激動,卻又持久的壓抑造成的。但在這種情況下,仍不失君臣禮節,君子之風,倒也算個能人。
老宮人得令,去前院喚瞭如宋,兩人擦肩而過之時,流章意味深長地望了一眼如宋。
問了公主的飲食和近日來的情況,皇帝只覺得自己疲乏異常,便在宮人的攙扶之下回宮歇息去了。
剛出前廳的如宋,便在轉角處,看到竹影憧憧裡的流章。
他平淡如竹,卻顯然是強烈風暴後的平靜,他躲在暗處,卻彷彿毫不畏懼天底下最炙熱的光的炙烤。
他從陰影中走出來,淡淡道一句:“我等你很久了。”
如宋先是一怔,繼而行禮欠身,也不問,只是眼眸低垂等著來人發話。
果然,那流章是個急性子,他開口第一句便說道:
“我……我想拜你為師,你教我,如何能讓公主對我……也如同她對你那般。”
常言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如宋勾了勾唇,眼神對上流章的目光,笑道:“好啊。”
一聽對方答應了,流章也歡喜起來,往日桀驁不馴的公子哥兒口吻一掃而光,轉而以一種謙卑的語氣,微微欠身問道:
“那麼師父在上,徒兒第一步,該做些什麼呢?”
如宋皺眉略加思索:“先吃幾個月素吧!你身上太油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