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經擊中她的死穴,可她仍能安然無恙。早知景國有人身懷異術,難道說的就是辛夷公主這種人?
如宋坐在案前,百思不得其解。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多年來,這雙手倒是救活不少牲畜野獸,可殺人的事情確實是第一次做,難道他摸錯了穴位?
出神間,聽得一旁的宮女們從門外進來,如宋在簾幕後面,以至於她們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他,兩個人嘰嘰喳喳說起了閒話。
“喂,你聽說了嗎?公主最近性情大變,昨天晚晴打碎了公主最愛的琉璃瓶,公主竟然未加責罰!”
另一個侍女聞言,也急切道:“是啊!你還說呢,今天早上,我不小心給公主扇扇子的時候打了個哈欠,公主立馬回頭看了我一眼,當時我都要以為我的腦袋要搬家了!”
“後來呢後來呢?”
“後來?公主居然和我說,讓我注意休息!然後,轉頭就把這件事翻篇了!”
如宋心下不由地犯嘀咕:
這公主在傳聞中任性刁蠻,對下人非打即罵,這時候……我知道了,她一定在憋著什麼壞!
那幾個宮女又說了半天,大意就是公主不僅不再隨意打罵,反而對她們禮貌謙讓,甚至對待自己的小獸也溫柔了好多,不再非打即罵,也不會無緣無故餓它們一頓。
“公主真真像換了個人似的!”
這是最後的結論。
冬去春來,公主的怪異也逐漸在人們的疑惑中平息,畢竟有一個好公主,總比以前的暴躁公主好很多。
公主身邊有個世子,喚作流章,本是王公家的公子哥兒,因為和公主年紀相仿,又從小能玩兒到一起,便三天兩頭來尋她。
這流章公子被派往邊境駐紮,這幾日才回來,一回家,便聽說公主大病一場後改了性子,急匆匆地提著禮物來探望。
才剛進了門,便聽到他遠遠地呼喚道:“嫋嫋,我的好妹妹,看看為兄給你帶什麼來了!”
辛夷方睡醒了午覺,打著哈欠慢條斯理地走向正廳,丫鬟在一邊給她梳著頭髮,流章就已經從門外走了進來,幾個侍從還提著一個大籠子,籠子上蒙著厚厚的布。
“什麼呀,王兄。”辛夷不耐煩地望著他,一隻手託著腮。
流章歪嘴一笑,挑了挑眉,示意了手下,那侍從點頭,一抬手,撩開了籠子上的厚布。
眾人驚撥出聲——那碩大的籠子裡,一條巨蟒盤旋而坐,金褐的膚色相間,巨大的頭顱,好似一口便能生吞一個人,此刻正吐著信子,兩雙眼睛悠閒卻狠戾地盯著眾人,宮女們驚慌失措的神情,全都倒映在蛇的眼珠裡。
若是一般的女子見了,定要嚇得花容失色,可他面前是見過無數靈獸猛獸的辛夷公主,便是沒有見過,公主的禮儀,也叫她不能露出絲毫的恐慌來。
果然,辛夷只是抬了抬眼皮,慵懶道:“王兄將這麼個黏糊糊的東西帶來做什麼,我府中有個地宮,先吩咐下面人將這東西養到地宮裡吧!免得弄髒了我的地板。”
流章收回眼眸,身邊的人將那籠子抬下去,他上前一步,笑道:“從前妹妹最喜歡這東西,一旦得了,總是迫不及待與為兄共同觀賞,怎麼今日沒了興趣?”
嫋嫋嘆了口氣:“凡事總有膩的一天,做公主什麼事都可以如意,但又總覺得缺少些什麼,日子也漸漸無趣了起來。”
流章笑道:“今日為兄便帶你尋有趣!”
說著,他上前來,拉著辛夷的手腕,先是去了公主的百獸樂園,讓人搬了一籠兔子,繼而轉身拉著公主便下了地宮。
如宋正在百獸樂園裡餵馬,見一人帶著公主風風火火而來,心下也不免好奇了幾分,隨著二人來到地宮。
地宮之下,一條金蟒盤旋在底端,正伏著頭顱睡眠,見人來了,也沒有要醒來的意思。
其張狂兇猛可見一斑。
正當嫋嫋疑惑間,流章從籠子裡揪出一隻兔子,提著耳朵,便扔下巨蟒。
辛夷險些驚撥出聲,卻不料,那巨蟒硬是一動不動,兔子跌到它身上,它也彷彿一樽石像一般無動於衷,只等那兔子以為自己沒事了,蹦蹦跳跳到它身下,想要找個洞鑽進去。
巨蟒忍無可忍,一口將那兔子吞入腹中,血盆大口令在場觀看之人無不驚駭,兩股戰戰,不能忘懷。
繼而,巨蟒又吐了吐信子,重新把頭顱擺好。
“怎麼樣?公主,這場面,精彩無比!只是怕別的小傢伙你捨不得,不然要是吃上一整頭鹿、一隻大水牛,那場面才叫好看!”
流章手執一把文扇,卻因這血腥場面興奮不已,他見公主無動於衷,又伸手向旁邊的籠子。
公主一隻手攔下他:“算了王兄,弱肉強食本就是天道,我們不必為這種暴虐殘酷而興奮。”
說著,她轉身就要走,卻不想,流章一把拉著她的袖子,笑道:
“這可不像我的好妹妹。既然你說弱肉強食,我聽聞公主府上新來了一位了得的馴獸師,不如看看他是否能將這蟒蛇馴服?那可比餵食有意思多了。”
說著,他搖了搖文扇,喚道:“如宋,你可有馴服這蟒蛇吃素的本事啊?”
事到如今,如宋也終於明白,早聽聞這流章愛慕公主,自然不肯有一人親密公主勝過他,便是女子也要吃醋。
他望了一眼巨蟒,原始的畏懼使他心生退卻,可今日若是說了不能,眾人不服,流言四起,說他不過浪得虛名,日後跟在公主身邊的時間便會變少了。
他望向辛夷,卻見她笑著回頭,道:“孤也聽聞如宋可通獸語,若這孽畜真能吃素,也算如宋大善事一件!”
如宋眼神中的光由明亮轉為暗淡,果然,人性怎會輕易改變。她俯身拜別二位,翻身入了地宮最底端。
站在巨蟒面前,女子單薄的身軀更顯的弱不經風,地宮之上的眾人紛紛跟著心驚肉跳了起來,那巨蟒慢慢抬頭,與如宋對視,彷彿下一秒便能將她整個人吞下一般。
如宋站在巨蟒面前,抬頭對視上它的雙眸,以腹語謂之:
“若你不再食肉,或可渡你成仙……”
卻不想,話音未落,一個聲音就震耳欲聾地迴響在他耳邊,那巨蟒吐了吐信子,同樣以腹語回覆他:
“你是傻子嗎?你讓我堂堂金赤巨蟒吃素?”
“倒是你,你個騷狐狸,裝什麼女人?還當上了馴獸師?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再說你不吃肉?裝什麼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