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江一鳴已經能下床走動了,他每天晨起會到院子裡曬太陽,圍著院子慢慢踱步,他需要鍛鍊,想快點恢復健康。
這時江五妞抱著一盆衣服回來了,姐弟二人的視線對上,江一鳴露出微笑正要打招呼,江五妞卻神色淡淡的撇開臉,沉默的走進院子晾衣服。
江一鳴神色一滯,不知哪裡惹到了五姐,昨天吃晚飯時五姐還溫柔細語的把雞湯端到屋裡哄他喝,過了一夜,怎麼突然態度如此冷淡?
“五姐你怎麼了,是不是有心事?”江一鳴想著有心事憋著不好,說出來也許他能幫忙。
“沒什麼,不想說話罷了。”江五妞眼神晦澀的看他一眼,加快了晾衣服的動作,拿著木盆走開。
江一鳴確定了五姐對他有所不滿,在原主的記憶裡搜刮一番,電光火石間終於找到答案。
江五妞曾經靠著天生麗質的容貌和一些小伎倆,與鎮上一個布莊老闆的次子定了親,但是後來布莊老闆娘得知原主的名聲後,就強硬的和江家退親,當時鬧得很難看,江家死活不肯退親。
布莊老闆的兒子,比任何一個女婿的家底都要好,攀上這樣的親家,江一鳴就不愁沒銀子花,想退親,門都沒有。
最後訛了布莊老闆二十兩銀子才勉強同意退親,然後江家名聲更臭了,更沒人敢娶江家女兒。
江家女長得漂亮,十里八村都找不出比江家女更漂亮的姑娘,那又如何,當年江家的四個女婿個個家境還算可以。
自打娶了江家的女兒後,一年比一年窮,掙的銀子全補貼到江家那個敗家玩意身上去了。
江家的四個女兒一心補貼孃家補貼弟弟也是出了名的,寧願苦自己的孩子也不能苦弟弟,寧願吃糠咽菜也要把錢省給弟弟花,都瘋魔了。
女兒補貼孃家就算了,連帶著四個女婿也魔怔了,掏空家底來補貼岳家小舅子,娶了江家女就跟被下了降頭一樣,人都傻了。
娶江家女就是娶攪家精。
江一鳴想起外人對江家的評價,冷汗都出來了,連村裡人都說江家女婿一個個跟被下了蠱似的,讓拿銀子就拿銀子,餓死爹孃兄弟也不願讓小舅子少用一文錢。
作孽哦。
什麼下降頭下蠱,沒那麼邪門,是江家父母pua太成功,這幾天,半夜裡江一鳴時不時就能聽到他娘嘀嘀咕咕。
江家四間屋子,隔音效果等於零,尤其是夜深人靜的時侯,說話聲聽得更清楚,楊氏一晚上起夜至少三次,也不是去茅房這麼簡單。
主要是拐進三個未嫁閨女的房間,在她們耳邊叮囑一些車軲轆話,“以前鳴哥兒沒出生的時候,村裡人是不是都看不起咱們家,罵江家是絕戶,咱們娘幾個走到哪都抬不起頭,腰桿都挺不直,在誰跟前都矮一頭?
你們往後嫁了人,孃家要是沒兄弟也是要被人壓一頭的,你們上頭四個姐姐為啥能嫁的不錯,除了長得好看,主要還是有鳴哥兒給她們撐腰,別看現在他們過得窮,但只要鳴哥兒考上功名,苦日子就熬過來了,後半輩子都會享福。”
“賺了銀子記得給鳴哥兒花,他讀書多辛苦,一大家子的榮華富貴都壓在他一個人肩上,多不容易。”
江一鳴發現楊氏這種無孔不入的洗腦方式後,頭皮又是一緊,如果有人每天半夜在他睡著後,冷不丁湊到他耳邊低聲唸咒,他一準瘋掉。
五姐大概就是被娘洗腦洗得快瘋了,她現在看起來經常心情不好,特別是面對他這個弟弟的時候,總感覺憋著一股怨氣,要發不發的。
江一鳴理解五姐為什麼這樣,古代女人地位低微,孃家沒有男丁真的會被人看不起,婆家也會嫌棄,五姐心裡清楚弟弟的重要性。
可弟弟害她被退親,丟盡了臉面,十五歲被退親後,再沒人敢上門求娶,害她拖到二十歲成了老姑娘,被全村人笑話。
不怪五姐對他有怨念,換作是他只會更恨原主,那樣一個害人害己的廢物弟弟不值得別人對他那麼好,錯負了。
其實不止五姐,六姐七姐也被拖累了,一個十八歲一個十七歲都無人問津,江一鳴腦子一嗡,罪孽深重啊。
一刻也站不住了,還散什麼步,趕緊讀書去,考功名給姐姐們提身價,好讓她們儘早找個好婆家。
原主的書連個摺痕都沒有,平日裡翻都懶得翻,腦袋空空,滿腦子都是狐朋狗友嘴裡說的哪個花娘更漂亮。
今日起他要埋頭苦讀,把書本里的知識刻進腦子裡,童生試,明年的童生試無論如何也要過。
江一鳴滿眼堅定,正要靜下心來讀書。
“咚咚。”外面有人敲門。
“一鳴學弟在嗎?我們是他的同窗,聽說他病了,特來探望。”這個聲音太熟悉了,江一鳴一聽便辨認出這是原主唯首是瞻的所謂學兄史劍仁。
如果沒有猜錯,一起來的還有步耀連這位二老大,原主認了這兩位做大哥二哥,對他們願意帶著他吃喝玩樂感恩戴德沾沾自喜,自以為融入了不得了的圈子。
江一鳴冷笑一聲,這兩個渣渣估摸著是聽說他沒死,又正好缺銀子花,打著探病的藉口特意找他來要銀子的。
平日裡原主就經常拿著從姐姐姐夫那裡搜刮來的錢,請這兩個豬朋狗友花天酒地,有時候原主實在沒錢,就會被他們冷嘲熱諷,威脅不帶原主玩,這樣原主就永遠考不上功名。
不懂得結交人,是不會有前途的,還想考功名簡直做夢。
原主那個二傻子居然信了他們的鬼話。
也不想想史劍仁二十五歲還是白身,步耀連二十六歲過了縣試卻一直過不了府試,連童生都不是,平時這二人就不把心思放學業上,只想吃喝玩樂,這樣的人有什麼好結交的?
“鳴哥兒還愣著作甚,你同窗來了不去開門?”江吉祥對兒子的前途很看重。
但他是個沒見識的,哪裡知道兒子結交的都是酒囊飯袋,他兒子跌進池塘一命嗚呼就敗那兩個敗類所賜。
“鳴哥兒身子剛好一點,怎麼能讓他去開門,你去。”楊氏用力打了下丈夫的胳膊沒好氣道。
江一鳴沒有阻止爹孃去開門,擇日不如撞日,今天他就與那二人割袍斷義,以後不必來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