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應該空無一人,只有餘列獨享的靜室中,莫名的出現了一個人影。
並且對方盤坐在了餘列精心購置而成的法壇正中央,打坐調息,還點燃了餘列平時都捨不得點燃的靈香。
靜室中幽香陣陣,頗具道韻。
餘列皺起眉頭,沒有等他開口質問對方,法壇當中的人就先淡漠出聲:
“你來了。”
對方身著一襲黑袍,臉上帶著一方面具,看不清楚究竟是何人。
如此出聲,讓餘列的心中露出冷笑。
瞧對方這話說到的,好像是餘列前來叨擾和拜見對方似的。但這裡可是毒口,乃是他餘列的地盤。
不過能偷入他靜室的,起碼也是個中位道童。為了穩妥起見,餘列只是眯眼看著對方,出聲:“閣下何人?為何不告而來?”
面具人聽見餘列的質問,嗤笑著說:“貧道可不是不告而來,不是你這傢伙,一直在邀請貧道嗎?”
餘列眼皮微抬,他略微一思忖,暗道:“莫非這人是……”
果不其然的,那面具人從蒲團上面站起來,鞋子都沒有脫下,就在餘列的蒲團、法壇上踱步,絲毫不拿自己當做是外人,並說:
“況且此地終歸還是算貧道的堂口,你這傢伙在殺了杜量之後,就連貧道也不放在眼裡了嗎?”
淡漠聲從面具人的口中響起。
噝噝,忽然有淒厲的毒蛇吐信的聲音響起,一條渾身青碧色,模樣怪異的雙頭三角蛇,從對方的肩膀上面爬了出來,兩顆蛇頭陰冷的盯著餘列,竟然讓餘列感覺到了幾絲壓迫感。
毒蛇的豎瞳緊盯著餘列,口齒張開,似乎隨時都會撲過來。
面具人則是依舊負著手,打量著靜室當中的一切。
餘列瞧見毒蛇,心中微驚:“青碧雙頭兇蛇,果然是那炮製堂的堂主,佘雙白!”
他壓下眼中神色,頓了頓,當即就作揖行禮:“毒口餘列,見過佘堂主,不知堂主今日會來,實在是有失遠迎!”
見餘列如此果斷的行禮問好,那面具人轉過頭顱,正眼瞧了餘列幾下:
“算伱小子識相了,不要以為傍上了那方老東西,就敢在本座的堂口中放肆。要不是看在你當日抄了杜量的家,就將其銀錢都送過來,貧道出關的今日,第一時間就是要斷你四肢,踢出丹房!”
餘列對於此人口中所說的不以為意,但是他面上卻是恭敬出聲:
“多謝堂主成全。”
當他說完,正準備再次詢問對方有何貴幹時,法壇上的佘堂主身影閃爍,對方往餘列的站立之處撲過來。
餘列的瞳孔微縮,當即就要閃身避開,氣血自行就要運轉。
但是他及時按捺住了動作,轉而是佯裝反應不過來,並下意識的往後面退了幾步。
下一息。
噝噝的聲音,在餘列的耳朵旁邊越發清晰的響起來,是對方的雙頭兇蛇,已經爬到餘列的脖子上,正傳來嗖嗖的涼意。
餘列還感覺蛇蟲那噁心的蛇信子,正在舔舐著他的耳朵。
“嗤!二頭倒是十分的喜歡你,看來你這廝修煉的確實是毒功。不過就是性子嘛,未免怯弱、圓滑了一些。既然都已經選擇了修煉毒功,還怕這怕那作甚,沒出息!”
面具道人站在餘列的跟前,冷冷的看著餘列。
餘列雖然聽見對方在批評自己,可是他又在對方的眼睛裡面,看見了傲然和鄙夷,顯然對方對他是抱著俯視和輕視,樂得看見餘列如此“醜態”。
餘列低著頭,繼續壓制心中情緒,沒有說話。
面具道人繼續說:
“你和那方老東西的事情,本道都瞭解。話說當日,你被那老傢伙巧取豪奪的事情,本道可是清楚的看在了眼裡,不知你可還記得本道不?”
餘列當初,乃是在丹房道徒煉丹時,被當著丹房所有堂主的面,奪走了職位。其餘的七個堂主當時都在現場,只不過都是冷嘲和哄笑。
餘列拱手:“當日房中黯淡,餘列不敢抬頭,故未曾記下堂主相貌。”
面具道人回話:“你大可放心,本道今日前來是有好事要說給你,救你一命,可不是要奪走你的什麼東西。”
對方不屑的看了看毒口靜室中的佈置,點評:
“方老東西就拿這點東西打發你,你居然也受下了。等你晉升為了上位,記得再登門,去狠狠的刮他一筆。那老東西當了二三十年的堂主了,雖然是廢物一個,至今佔著坑位不拉屎,未能突破為八品道徒,但是他的家底可是厚實的很!”
聽見對方所言,餘列眼神略微怪異。
瞧對方這話說的,似乎又是認定了他餘列,輕鬆就可突破進入上位道童的境界。莫非此人當真只是來拉攏他,給他好處的?
這讓餘列的心情略微期待起來。
但是對方的下一句,卻是讓餘列的心情立刻一沉:
“至多三月,至少兩月,到時候鎮子就要‘大點兵’,鎮內無論是上中下位道童,皆需要出鎮子,巡視千里範圍之內。丹房道童需要採藥、煉藥,器院道童需要挖礦取泥、獸院需要獵獸……其中下位的倒是還好,採得幾個藥物就可以應付過去,但是中位道童,乃是此番練兵的主力,非到最後一刻,不可退回鎮子中。”
餘列聞言,心中驚愕:“大點兵?”他脫口而出:“此番是何故?”
面具道人沒有理會他的提問,繼續的侃侃而談:
“你晉升為中位都還沒幾個月,怕是連如何快速的消化銅筋鐵骨之變,都沒有找到思路,若是就此加入大練兵,很可能折損在其中。建議你乘著訊息還沒走漏,鎮子的物價還沒漲起來,多去黑市中淘幾張符紙護身,以備到時候保命用。”
餘列壓下心中的驚疑,連忙將對方的話記下了。
出鎮子活動,對於黑水鎮的道童們而言,可是一等一的危險活計。當初要不是迫不得已,餘列絕不會離開鎮子降妖。
如此看來,對方提前告訴餘列這個訊息,當真是一件好事,能讓餘列比大多數人都先開始準備。
餘列立刻點頭:“多謝堂主提醒!”
交代了一番,佘堂主扶了扶臉上的面具,似乎想起了餘列剛才的提問,才隨口說:
“‘大點兵’乃是黑水河的傳統,往往十二年才一回,你小子也算是運氣好,屬於註定會趕上的一批。
只不過按理明年才會開始,但是誰讓隔壁那幾個鎮子猴急猴急,上半年就開始點兵練兵了,觀主也是不得不提前進行,免得落了後,耽擱年底的事情。”
對方又輕笑著:“況且早一點,也有早點的好處。‘大點兵’可是有諸多好處的,指不定你能在這次點兵當中賺足功勞,得到晉升上位的資糧。到時候打磨上一年,來年年底的好事,或有你的一份。”
餘列細細聽了一番,頓時明白,他多半是逃不過對方口中所說的“大點兵”了。
這讓他一時間心中扼腕,想他好不容易才混上了中位道童和毒口一把手的身份,現在才中飽私囊、喝茶按摩一兩個月而已,居然就要落入此等風險活動中,實在是可惜!
餘列在心中嘀咕:
“好好的在鎮子中的苦修不行麼?非要出鎮子冒生冒死的!”
他半點都不想去爭奪所謂點兵好處,區區晉升上位罷了,餘列自信自己可以安逸的達成。
不過思索著,餘列頓時眼睛微眯:“十二年一回,我是註定會趕上的一批,點兵練兵……莫非,此事恰好和考取道徒的生死試煉有關?”
正當餘列反覆思忖的時候,那佘堂主忽然又問:
“你是哪一年考取的道童?哪個地方的?”
餘列下意識的回答:“黑帝三千六百一十五年,潛郡。”
佘堂主聽見了,滿意的點頭:“你我是同年,勉強也算是同鄉,既然如此,那便再給你一個好處。”
此人忽然指著,那被挪到了毒口靜室中的黑八哥,說:
“你的這隻‘赤目寒皋’,想必是精心養了許久,才養出了點妖氣吧!嘿,此物若是通靈,確實是有些妙用,也算難得。我這有《血養降獸丹術》一方,你可以試著煉一煉,若是煉的出來,到時候你出鎮,倒也能多了個幫手。”
面具道人又瞥了眼法壇的周遭,被餘列故意掛出來的死魚,不屑說:
“強血丹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煉出來的,小心把你自個煉破產了。先安心琢磨我這丹術吧,立刻就能用上。”
話說完,對方從袖子丟擲一卷丹書,隨手扔在了法壇上。
不等餘列再搭話,此人的身子就閃爍,徑自離開了毒口靜室,一個字都懶得再和餘列多說,似乎真的只是應約前來,籠絡一番餘列的。
餘列站在靜室門口,發著怔。他等了許久,都不見那佘堂主返回,才封了靜室的石門。
門一關,靜室中就剩下餘列一人。
餘列當即眼皮跳動,琢磨著那佘堂主的話:“同年?!”
“此人竟然是和我同一批,來的黑水鎮!”餘列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他又看了看那被關在籠子中的黑八哥,發現此鳥在吃飽喝足後,正四仰八叉的躺著在睡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