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掌櫃乍一聽先是懵了,隨後就喜不自勝起來,變戲法似的從身後就拿出了一張制式的契約,笑著遞過筆來。
“今日簽字畫押,交付款項,這買賣就算成了。”
崔粥上前仔細落筆並按了手印,字跡清秀工整,一看就是讀書識字過的,見此,那位公子也上前來,飛龍畫鳳的落了名字。
陸道策。
這人竟然姓陸?崔粥有些意外。
若是她沒記錯的話,書的末尾就是陸家人奪了這天下,她之所以想搬到兆縣來,也是記得書中提起過兆縣縣令和隴西郡的氏族陸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來此或許能保住全家性命。
誰知道眼前之人竟然就姓陸,難不成他便是隴西郡氏族陸家的人?
“敢問陸公子,你阿弟叫什麼?”
“陸道安。”
!!!
崔粥此刻有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的驚喜。
炮灰又怎麼樣,若是抱住了眼前之人的大腿,何愁沒有活路走,眼睛亮亮的透著些精光,腦子裡又活泛了不少。
“姑娘,姑娘?”
陸道策可不知道眼前的這小娘子盤算什麼,只是瞧出來她似乎多了些興奮和激動。
“抱歉,走神了,陸公子請說。”
陸道策抱拳望向了崔粥,面帶幾分嚴肅和正經。
“若非事情緊急在下也不會如此安排,阿弟就託付給崔娘子了,等我事情辦完,自會回來接他離開,到時候租期契約仍舊不變。”
“好說,好說,陸公子信得過,我自會照料好你弟弟就是。”
聞言,陸道策眼中多了些訝然,明明只是個姿色姣好但年紀尚輕的姑娘,但不知為何,他卻有一種與家中掌事多年的母親打交道的感覺。
兆縣這地方還真是不可小覷!
隨後崔粥就從小揹簍裡拿出了一個不大的錢袋。
裡面不多不少,正好放著一張二十兩的銀票,並一些碎銀子和十幾文銅錢,崔粥面帶微笑的拿出其中的銀票就遞了過去。
“銀貨兩訖,買賣已成。”
秦掌櫃笑開了眼的恭賀著,兩道手的酬金就這麼到手了,不枉費他紅口白牙的說了那麼久。
事情交代好了以後,那陸道策也不欲多留,趕著就縱馬離開,走的時候對著海伯囑咐了幾句,那海伯對於面前的租客崔小娘子雖有些不大認可,但事已成定局,自然不好多說什麼,轉身進了左側屋,門一關與外界自行隔離。
秦掌櫃笑著接過崔粥遞來的荷包,一邊連聲恭賀的就說道。
“崔小娘子開業之日,我一定來。”
“秦掌櫃客氣,等忙完手頭事,我必定親自送帖到府上,還請您賞光才是。”
知道里頭的銀錢只多不少,故而心情大好的就提醒了一句。
“這契約是要送去官府定文書的,估摸著十天半個月的就會有官差上門來讓小娘子繳稅,記著別得罪了才是。”
聽到這話,崔粥愣了愣,但很快就反應過來。
是了,農戶要交田稅和丁稅,這商戶自然也不能少,依著現在的情況,丁稅或還能等三五個月,但商稅卻是迫在眉睫。
“敢問秦掌櫃,這稅是怎麼個收法?”
“商稅是開朝就有的,五稅一,若是要動用到車馬的驛站這些則還要多個分六的車算稅,恕我多嘴問一句,崔小娘子這鋪子,是要做什麼營生?”
“食肆。”
“不賣酒?”
“不賣。”
秦掌櫃的點點頭,趕著就解釋起來。
“不賣酒那還好些,否則令酒稅又是一筆開支,我同那來收稅的官差還算熟悉,待我交契約的時候與他說上幾句,定在二十日後再上門如何?”
“既如此,那倒是多謝秦掌櫃了!”
說話間,二人就來到了鋪子面前,等秦掌櫃的離開後,崔粥才眉頭緊皺。
看了看全無招牌的鋪子,快速的就計算起來。
交稅是百姓的本分,沒有稅,哪來的盛世太平?
可她手裡如今滿打滿算也就二十四兩銀子,原打算是用餘下四兩來做開業前的置辦,但現在這錢交了稅便不剩什麼,所以手頭自然是緊巴巴的。
可事到如今,不交不成!
一家子未來的生計都全系在這鋪子上,自然得開起來才是,所以手頭困頓不要緊,想出法子來解決才是正理!
回到鋪子,簡單的四顧一週。
若是改成食肆,少說也要置辦六到八套桌椅板凳,還要隔出一個灶間,鍋碗瓢盆,一應用具都不能省,若是開張,還得請幾個幫閒來湊湊人氣,如此一算下來,沒有七八兩銀子這鋪子別想迎客。
算出大約差多少錢,崔粥心裡也就有譜了。
乾等著,錢可不會從天上掉下來,為今之計就是走出去,先尋摸個賺錢的路子把差額補足,再做他想,於是回院子收拾好自己的小揹簍,便去了東市。
兆縣分東西兩市,各有各的買賣。
崔粥跟著爹孃進城的次數不算少,因此對於東市也還算熟門熟路。
這兩市的人流也不比慶春街上的少,就是略雜亂了些。
進進出出的多是周鄰鄉村的農婦漢子們,家裡有點結餘的糧食瓜果,就送到市集上來碰碰運氣,因此論富貴氣息可比不上慶春街。
但也是因為人來人往的,所以平日裡沒事的城裡人也會來此逛逛,看有無新鮮樣式,也是兆縣內熱鬧的一處。
隴西郡地處西北,街上牛羊肉做的不老少。
蒸的,烤的,炒的,涼拌的,應有盡有,也因著這緣故,配的也大多是面,麵餅子,麵皮子,麵條子,面烙子,聞著香的很。
穿書前,崔粥是個地地道道的南方人。
吃食用度上自然和隴西郡本地的不同,也正因為這個,她在家中鼓搗了不少南地的吃食,若是選個其中的兩三樣,來這裡討巧做上一做,倒是有機會賺個新鮮錢。
越是這般想,越是不著急。
兩市的攤子也不是隨意就能租的,有了攤子,還得有出攤的車,少不了又是一筆開銷。
還有吃食的準備,靠她一個人可不成,還得有幫手才行。
繞了小半圈,走到吃食最集中的攤位面前時,好巧就碰著了同村的金家夫婦,那婦人看見崔粥的時候,嘴咧得大開,扯著嗓子的就喊了一聲。
“你這丫頭就是主意大,說話間就跑城裡來了,你爹孃還託我四處繞繞,若是見著你就務必要帶回去呢。”
“讓嬸子費心了,來的時候同阿爺阿奶都說過的,如今一時半刻的還走不開,還得麻煩您回去的時候告訴爹孃一聲,明日來城裡把被褥用具都帶上,今兒我就不回去了。”
金嬸子疑惑。
“這是在城裡找到活計了嗎?”
“嗯,就在慶春街,羅氏胭脂旁的鋪子。”
金嬸子沒怎麼往那邊去過,所以並不知道情況,還以為崔粥是在胭脂坊或者成衣鋪什麼的裡頭做女夥計呢,也就沒再多想。
“行,丫頭大了也是該自己謀生的,你有落腳的地方,你爹孃也高興,回頭我就去告訴他們。”
“多謝嬸子。”
話正說著呢,就見不遠處的金叔垂頭喪氣的走來,金嬸子著急忙慌的就問了句。
“不成嗎?”
“不成,你我的手藝在這兒地界怎麼可能出得了頭?我叫賣了一早上也沒幾個人來看看,白瞎還搭進去一輛車錢,這可怎麼辦啊?”
車錢?
很快崔粥的眼神就被那推車給吸引住了。
四輪的太平車,上面放著個砌好的土灶和木板,左右前後還能延展開些,若是辦個流動的小攤子,倒是正合適不過。
金家夫婦在上面堆放著些切好的食材,想著來這裡做點臘腸炒飯試試看,卻沒想到壓根無人問津。
瞌睡遇著枕頭,想什麼來什麼,崔粥看了一眼苦相掛臉的金家夫婦,有條不紊的就問道。
“這車若是叔伯嬸子不願意要,我租上一月如何?價格嘛,按十文一天來算,你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