竊火(三)
夏利自己作死的嘗試不出意外的被家裡人給發現了。
這並不奇怪,畢竟夏利是一個真正意義上被家裡寵愛著長大的小廢物,想要在這個完全被父親、兄長和姐姐所掌控的家裡面隱瞞上一點什麼事情……說實話,很難。
更別提他的零用錢還有非常不正常的大額的支出,這不管怎麼看都有些過於的不正常了。他那對他擁有著過分的保護欲的家人們當然不可能對如此明晃晃的擺在眼前的違和感視而不見。
甚至都不需要怎麼使用手段,只是語氣稍微嚴肅了一些,這沒用的小少爺就立刻把全部的事情都招了。
很難形容塞卡爾德家的家主,以及大少爺與大小姐在聽聞了他居然只是因為被人挑動,就輕易的、甚至絲毫不詢問一下他們的,就去隨便亂試一點也不靠譜的書籍上的儀式的時候,內心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夏利被好好的揍了一頓,屁股腫的都只能趴著睡。
“現在可怎麼辦?”大少爺咬著自己的大拇指指甲,面上露出了非常焦慮的神色,“小弟說他已經成功的召請到了神明,甚至和對方有所溝通交流……”
這不管怎麼聽都怎麼的不靠譜,而遠比夏利對於這些瞭解更加深入的、他的幾位家長們知道,這或許代表著……夏利的那個召喚陣所連結上的,是一尊邪神。
邪神不一定是為惡的,但是他們的存在本身對於脆弱的人類來說就已經是一種傷害。即便是對方本身並無要加害的意思,但或許僅僅只是祂們的一次靠近、一次再輕微尋常不過的吐息,都會給人類造成根本沒有辦法承受的可怕的汙染與傷害。
所以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儘可能的距離那些邪神們遠一點,越遠越好。
可饒是如此,也架不住他們家裡面的這個小傻子自己把自己往邪神的門上給送啊!
他甚至還主動請求要成為邪神的信徒!就算是找死也絕不可能有比這個程度更深的做法了。
看著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小傻子,很難形容塞卡爾德家的家主,以及大少爺和大小姐內心都是一種什麼樣的糾結。
塞卡爾德家在威洛德納帝國是於政壇上非常活躍的一支力量,無論是當代的家主,還是他的兩個孩子,全部都是讓他們的政敵僅僅只是說起來都會覺得頭疼的狠角色。
或許世界是公平並且互補的,在一個家已經出了三個人精的情況下,夏利這個最小的、在出生之後沒多久塞卡爾德夫人便撒手人寰的幼子得到了來自自己的父親與兄姐的全部的寵愛。
就算是皇室的皇子,說不定都沒有夏利過的快活。
只是現在看來,他們未免把兒子/小弟保護的有些太好了,這孩子居然連什麼可以做、什麼不能做都搞不清楚。
“怎麼辦,父親?”
夏利已經被沒收了未來半年的零用錢,並且被勒令在自己的房間裡面閉門思過;而在樓下塞卡爾德家的大廳裡,三個大人齊聚一堂,面上俱都是一片愁色。
就算是塞卡爾德家族的關係網再強硬,那也只限於在人類之間。同神明——尤其還是一位邪神,根本講不通任何的道理。
塞卡爾德大小姐苦笑了一聲,旋即眉眼一厲。
“即便是神明……也不是沒有辦法討好的……從小弟的描述裡面來看,那位尊貴的存在應該僅僅只是神職並非正統,但是本身的脾性不是很難溝通和相處的性格。”
“既然這樣的話,我們就盡力的去討好祂,為祂獻上許多的珍寶。只要讓小弟在祂那裡擁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就算只是一個錢包又何妨?神明也是會因此而對小弟有所優待的吧?”
他們不求夏利能夠在那位邪神處得到如何的重用、力量亦或者是權勢——說到底來自邪神的力量與權勢敢不敢接受還要兩說——但只要對方不會傷及到夏利的性命與人身、精神的安全,對於塞卡爾德家來說就已經是值得彈冠相慶的一件事情了。
這項提議立刻就被落實。至於之後,倫底紐姆中心區的其他許多家族發現,塞卡爾德家顯示突然被蠱惑、亦或者是失心瘋了,居然開始大肆的收購一些同神眷相關的東西,即便要為此當冤大頭也在所不惜……當然,這就是後話了。
而當夏利得到了來自兄長和姐姐的委婉的勸誡,讓他對自己信奉的那位神明不要過分靠近、但是也不能疏遠得罪的時候,小少年第一次對向來都信任有加、對方說什麼自己就做什麼的兄姐產生了質疑。
大哥,姐姐,你們真的不覺得自己說的這些要求過於自相矛盾了嗎?!
***
發生在中心區的事情當然和蘇耶爾沒有什麼關係。
儘管大家都在同一個倫底紐姆,但是倫底紐姆與倫底紐姆亦有區分。就像是倫底紐姆人向來認為出了倫底紐姆之外都是鄉下一樣——對於那些或富或貴的人來說,出了倫底紐姆的中心區,那麼便也都沒有什麼兩樣。
這的確傲慢,可是作為全世界如今最繁盛的威洛德納帝國首都的首都,倫底紐姆似乎也確實擁有這樣的資格。
對於蘇耶爾來說,他現在倒是有另外的一樁麻煩事找上了門。
這原本應該是非常平靜和普通的一天,尤其是蘇耶爾發現,在過了零點之後,他新鮮出爐的小信徒果然準時的給自己提供了10點信仰值之後,他快樂的心情就已經到達了頂峰。
終於!他那一動不動的信仰值終於有固定進項了!
可不要小看這區區的十點,十天就是100點=1抽,這樣的話一個月就有3抽!三個月四捨五入就有一個十連!
那可是一個十連啊。
尚且還沒有抽過幾次卡、因此也就沒怎麼被卡池的可怕出貨率毒打過的蘇耶爾現在對於抽卡這件事情尚且還抱有非常樂觀的心態。
只是,這一份好心情在他開啟家門的時候戛然而止。
他家門口被拉了警戒線,一些警察正站在那裡,面色嚴肅的討論著什麼。而在他們當中,還有著幾個穿著明顯並不屬於警察體系的、黑底銀邊的制服的人在進行勘察。
被警戒線和警察圍在中間的是一片血跡,在地面上很大一灘。血跡中間原本或許還擺著什麼東西,但現在已經被警方先一步的搬走了,因此只留下了一些零星的痕跡。
而作為一名邪神,蘇耶爾還在這一灘血跡當中“看”到了更多的東西。
那是做下了這一切的惡行的兇獸所留下的、無比濃郁的情感。他是故意要將這一具屍體拋留在他家的門口,只為了能夠向蘇耶爾展現自己濃沛的情感。
蘇耶爾從那當中所感受到的,居然是濃郁的愛慕,非比尋常的欣賞,饒有趣味的觀望,以及最後這所有的一切都匯聚在一起之後所混合而成的——強烈的、排他性的、無比可怕而又鋒銳凌厲的殺意。
這種情感實在是給蘇耶爾整不會了。
沒有記錯的話,他其實才是第一次來到倫底紐姆、甚至滿打滿算加起來都才剛剛一個周的時間吧?
再往前推算一些,就算是作為“蘇耶爾”的這一個存在真正的誕生降臨到這個世界上,也不可能超過一個月吧?
所以呢?這種情感,還有懷抱著這樣的情感將他人殺死、以鮮活的生命與赤色的鮮血作為呈給他的獻禮……究竟是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蘇耶爾想不通。
他開門走出來的動靜自然也引起了旁邊的警察們的注意。不如說,他們其實早就已經打算稍後要對221號的住戶進行拜訪,眼下蘇耶爾自己從裡面走了出來,倒是剩下了他們不少的時間。
“您好,您就是221號的住戶,蘇耶爾先生嗎?”幾名警察朝著蘇耶爾走了過來,其中一位一邊看著手中的資料,一邊出聲詢問。
“嗯,我是。”蘇耶爾露出了完美的、恰到好處的笑容,“請問這裡是發生了什麼?”
警方們對視了一眼,似乎實在考慮要不要向蘇耶爾揭露其中的部分線索;反倒是那幾個明顯穿著格格不入的黑色制服當中的某個人抬起頭,朝著這邊看了過來。
“告訴他實情吧。事已至此,已經沒有什麼隱瞞的必要了。”說話的人看起來其實年紀並不算很大,也就30歲上下的的模樣,只是因為過於潦草的、不修邊幅的模樣,而導致他的身上莫名的顯出一種滄桑和頹唐氣質來,“這是兇手給我們的犯罪預告。”
“第七起案件已經發生,而第八個受害人也即將出現。”
他看著蘇耶爾的目光中飽含著某種嘆息和憐憫。
“他就是被殺人魔鎖定的第八個獵物。”
蘇耶爾面上保持著絕不會出現任何錯誤的笑容,然而心底卻緩緩的扣出一個問號來。
啊?什麼?誰是獵物?說他嗎?
有那麼一瞬間,蘇耶爾覺得自己的內心情緒複雜而又古怪,一時之間甚至是讓他都有些不知道應該說點什麼好。
拜託。
就算再不濟,他怎麼也算是……一個神吧。
懷有著這樣哭笑不得的內心情緒,蘇耶爾從警方這裡瞭解到了整件事情的部分內容。
索拉大嬸先前就已經同他提過,最近在倫底紐姆出現了一個殺人魔。對方在整個倫底紐姆的數個區之間流竄,並且已經犯下了六起殺人案件。
而今天早上在第一大道221號公寓前發現的屍體被認為是第七位受害者,也代表著那個殺人魔已經流竄到了第一大道。
“並且,選中了你作為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