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閒望向韋夫人的中年命地。
中年命地同樣只有一顆命星,人命星。
人命星中,屹立一座二層小樓的院子,一顆杏樹生在牆邊。杏樹結了滿樹青果子,沉甸甸的下垂,唯有兩顆杏子成熟通紅。
這兩顆紅杏,一隻在牆裡,一隻在牆外。
命星:紅杏出牆。
李清閒又仔細看了看,退出命府,再望氣。
韋夫人頭頂浮現七幅命運圖影。
深黑的夜裡,年近三十歲的韋夫人塗脂抹粉,風韻猶在,倚著門框,翹首望向大門。守到天矇矇亮,輕嘆一聲,獨自關門,回房。
深夜,韋夫人年過三十,燭火之下,面無表情,淚水衝散臉上脂粉,凝固成一條條抓痕。
凌晨時分,未施粉黛、膚色暗淡的韋夫人指著醉醺醺滿面唇印的韋庸,破口大罵,韋庸一巴掌扇過去,踢了一腳,轉身離去。
韋夫人披頭散髮坐在地上,燭火熄滅,月光打在紅腫的臉上,淒冷陰森,目光呆滯。
傍晚,後花園,井邊,韋夫人冷冷地望著肚子鼓起的小丫鬟,彷彿聽不到丫鬟苦苦求饒,一揮手,強壯的家丁將小丫鬟推進井中。
噗通!
午後,韋夫人的臥室,塗抹厚厚脂粉的韋夫人紅著臉,望向一個拘謹臉紅的青壯家丁,床幔拉下,風吹屋動。
黃昏,一個從九品小官雙手捧著一個木盒,遞到韋夫人面前。韋夫人開啟一看,黃金鳳釵,寶光四溢,露出滿意的笑容,重重點了一下頭。
中夜,韋夫人與陶直相擁,激烈交談。窗外,韋庸雙拳緊握。
第七幅圖影與在韋庸頭頂看到的相似,但並不是一天。
李清閒停止觀命望氣。
酒樓之中,六家人其樂融融。
李清閒不想再看下去,再看下去,不知道這六家十二口能交織出多少錦瑟蕭笛、啪聲夜唱。
於平看李清閒面色不善,也不敢問,默默吃著小魚乾。
許久之後,遞給李清閒一條。
李清閒搖搖頭,道:“韓哥,靠岸吧。”
烏篷船靠岸,韓安博囑咐一個人探查葉寒,而後三人在夜色中上了馬車。
“怎麼樣了?”韓安博興致勃勃問。
“很複雜,我要好好考慮考慮。”李清閒道。
韓安博似是漫不經心道:“我以前跟隨過命術師,這些命術師聊天的時候也不避諱我,經常說一些命術過程中的問題。其中談的最多的,就是命術太過複雜,牽一髮而動全身,這個度無法把握。”
“他們是怎麼解決的?”
“解決不了。他們說,命因已種,命果必落。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減弱或加強命果。只有極少數的人,透過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改變命因。也有一些命術師認為,改他人因果難,改自己因果易。”
李清閒點點頭,沒有說什麼。
這一夜,李清閒睡得很不安穩。
睜眼一看,天大亮。
李清閒迷迷糊糊起身,呆坐。
鄭輝不在,沒人叫自己起床了。
難道以後這個任務歸自己了?
自己都起不來,怎麼叫別人起?
不一會兒,韓安博與於平走進來,韓安博端著粥,於平碗裡放著玉米麵餅和鹹菜。
“起來了?先吃飯。”韓安博笑呵呵道。
“謝謝。”李清閒起身。
“都是自家兄弟,謝什麼。”韓安博笑道。
“對,不用謝,你經常帶點心就行。”於平認真道。
李清閒懶得理於平,吃著早飯,吃了一點放下。
“什麼時候動手?”韓安博問。
李清閒沒答話,心想昨天忘記了,有時間一定記得好好看看他的命格。
李清閒洗把臉,衝了個澡,回到甲九房。拿出筆墨紙硯,擺在桌子上。
“於平,你幫我買點東西,韓哥,你幫我做更重要的事。”
“好!”韓安博眼睛一亮,起身走過來。
於平好奇地跟著看。
李清閒一邊寫著狗爬的字,一邊道:“羊血兩大碗,符紙六大張,硃砂二兩,青布三尺,新狼毫筆兩支,少許草木灰……”
寫完後,李清閒將紙遞給於平,於平眉頭皺成一團,認真認字。
李清閒又道:“韓哥,另外幾件東西,我估計你能拿到。”
“什麼?”
“韋夫人的頭髮,陶直的鞋底土,百多隻死螞蟻,白馬蹄下土,最好是兩人之一騎過。”李清閒盯著韓安博的雙眼。
於平一臉好奇,韓安博卻面色平靜。
韓安博沉思半晌,道:“蹄下土和螞蟻好辦。鞋底土的話,找人弄髒陶直的鞋,他必會讓人清洗,順勢取土。至於韋夫人的頭髮,原本難辦,但她今日生辰,必外出採買,我昨天一直派人盯著她,在人多的地方擦身而過便可揪下頭髮。”
“好,這件事就交給你了。”李清閒道。
於平笑著問:“李隊,你準備用什麼命術?我可從來沒見過真正的命術。”
李清閒想了想,命術並非秘密,而且以後自己需要這兩人幫襯,於是道:“催命術,最基本的命術。”
韓安博道:“我們現在就走?”
“去吧。”
兩人轉身就走,剛走了兩步,李清閒卻道:“於平,你再加條小青蛇,兩尺長。”
“好!”
兩人走了,李清閒先是回憶背誦的催命術歌訣,又從夜衛藏書室借來許多書籍。
所有包含具體命術的典籍,都被收歸欽天監,現在能看到的命書大都是各種雜集和官方允許發行的普通命書,有理論,無命術。
臨近中午,於平先回來,左手提著包袱,右手拎著一條草繩捆綁的青蛇。
“拿一隻乾淨的大碗,我配製法墨,從現在開始,你不得說話。”李清閒道。
於平興致勃勃拿來乾淨的碗,後退幾步,盯著李清閒,緊閉雙唇。
李清閒第一次使用催命術,不敢大意,儀式做足。
先面朝東方,唸誦量命宗的《無上法命誥書》。
而後,依次唸誦量命宗的淨心咒、淨體咒、淨口咒和淨手咒。
於平仔細觀察,看到李清閒不僅氣質變得出塵飄逸,面板甚至泛著玉光,周身氣流環繞,頭髮飄飛。
一切完畢,李清閒向空白碗中倒了半碗羊血,新增半兩硃砂,而後新增井水,同時不斷攪拌,偶爾撒一點草木灰。
在足夠黏稠的時候,以食指、中指和無名指放入血中,慢慢注入法力。
手指周圍的血色法墨開始冒泡,並向四周擴散。
待整碗法墨咕嘟嘟冒泡,緩緩抽回三指。
於平瞪大眼睛,只見三根手指乾乾淨淨,不染半分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