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老朱,離開皇宮,回到府中,便看到有許多人正忙忙碌碌,似乎是要搬家。
“怎麼回事?”朱允熥問道。
“恭喜三皇孫……不……恭喜吳王殿下!”宮女太監們連忙行禮道賀。
“殿下授封親王,賜宅邸,這不馬上就要搬出去獨自居住嗎?奴婢們正在幫著兩位王爺整理起居服飾,以及一干物件。”
“哦!”朱允熥應了一聲。
心裡想著搬出去也好。
東宮雖然寬闊,但上面還有呂妃等長輩。
搬到外面去,才能真正當家做主。
不管要幹什麼,都會方便許多。
就在這時,朱允炆和呂氏走了過來。
朱允熥連忙向呂氏行禮。
呂氏淚眼婆娑,對他狠狠瞪了一眼。
目光內滿是怨恨的殺氣,就彷彿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了似的。
旁邊,朱允炆連忙拉了拉呂氏的衣袖,呂氏目內的兇光才收起。
她扶起朱允熥,且哭且憐道:“你剛剛出生幾天,就沒了親孃,是我一手將你養大。”
“一轉眼,你都長這麼高了。”
“我雖不是你的親孃,待你卻如親生兒子一般無二。”
“你和炆兒一樣,都是我的心頭肉啊。”
“如今,伱們兩個都要搬出去獨自居住,可叫我如何捨得?”
她說著說著,似觸及傷心處,竟淚如雨下。
“娘,孩兒雖然搬出府去了,以後還是會時常回來看孃的。”朱允炆安慰道。
“孩兒也一樣!”朱允熥也說道。
“你們記得孃親就好!”呂氏用衣袖擦了擦眼淚,拉著朱允熥的手道:“我聽說昨日在金鑾殿上,你向皇爺爺自薦,請立你為儲君,可有此事?”
朱允熥道:“確有此事!”
呂氏眼角深處的怨恨殺氣,驟然再起,又迅速壓了下去。
她強行堆起笑意道:“那真真是有志氣得很啊!我親手養大的孩子,還真是不凡呢。”
“您過譽了!”朱允熥道:“身為朱氏子孫,皇爺爺的後代,守護大明江山,本就是孩兒義不容辭的責任。”
“說得好!”呂氏對旁邊的朱允炆道:“炆兒,你聽到你三弟的話沒有,守護大明江山,是朱家子孫的責任。”
“你也是朱家子孫,還是他的哥哥,你責任更大,可千萬別忘了。”
朱允炆忙道:“孩兒謹記在心。”
呂氏揮了揮手,喚來一名宮女,一名太監。
對朱允熥道:“炆兒長你一歲,還是要稍微成熟些。”
“況且,你皇爺爺又給他安排了幾名學識淵博的師父,去他的府上教他讀書。”
“要我說啊,你皇爺爺也是有些偏心了,怎麼就給炆兒安排了大儒,卻不見給你安排呢?”
這句話可有些逾越了。
言談中的炫耀卻是掩飾不住。
“娘可不能不疼你。”
她指著旁邊的太監宮女說道:“他叫趙瑞,她叫玲兒,兩人都是跟在我身邊多年的人,辦事認真仔細,十分可靠。”
“你到了新的王府上,總是需要人伺候的。”
“我便將他們兩個,送與你了。”
“他們可以幫著你管好王府的事情,也不用你操太多的心。”
趙瑞和玲兒一齊行禮:“奴婢參見吳王殿下!”
朱允熥眉頭微微皺了皺。
這不是擺明著往自己身邊安插人嗎?
可呂氏雖不是他的親生娘,卻也是朱元璋親自下旨扶正的太子妃。
身為晚輩,孝順為大,朱允熥不能拒絕她的安排。
這一招是明棋,高明得很,不知是不是有什麼人在背後指點。
雖然送的下人,看似可以任由他拿捏,說打死就打死了。
可實際上,在這個極度講究孝順的時代,還真不能隨意這樣。
隨便虐待,就能給你安一個“不孝”的罪名!
在後世人眼中,這不值一提。
但在如今這個時代,可不是一件小事。
恐怕呂氏會巴不得朱允熥將兩名奴婢都打死,好給他安上罪名!
朝中的御史,都能用這一條,狠狠參朱允熥幾本。
在儲君爭奪的關鍵時刻,這是極為致命的。
朱允熥心念閃轉,也知道辭不掉,笑道:“那就多謝了!”
……
……
……
聖旨已下,朱允熥也沒有再挑良辰吉日,當日便搬進了吳王府。
吳王府距離東宮不遠,與朱允炆的獻王亦是隔牆相望,去皇宮大內也十分方便。
呂氏並沒有搬出東宮。
這應該是一個暗示。
老朱是在透過此舉,告訴天下人,後面新冊封的儲君,只會從故太子朱標的兒子中選擇。
呂氏身為母妃,無論誰做了皇太孫,她都無須搬出東宮。
剛入吳王府,還沒有安頓好,便聽得外面又傳來熙熙攘攘的鬧喊聲。
“都小心一點,可不要碰壞了,這可是從南海深處採來的珊瑚樹,無價之寶。”
“你……你……你們都仔細著點,可不要磕碰壞了,今兒是咱外甥封王的大喜日子,這些可都是給他賀禮。”
“誰要是碰壞了寶物,小心你們的腦袋。”
……
朱允熥走出書房,便看到一大群人進進出出,正往府裡面搬東西。
“怎麼回事?”
他從東宮搬家到吳王府,要搬的東西並不多,早就搬完了。
“哈哈哈!”
剛一詢問,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一見到他,頓時興奮地大笑。
一路跑了過來,盯著他看了又看:“不錯,不錯,有王爺的氣象。”
“若是有朝一日,穿上龍袍,君臨天下,那斷然是更加威武了,哈哈哈哈!”
“舅舅,你胡說些什麼呢?”朱允熥訓斥道:“這種渾話,也是能隨便說的嗎?”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朱允熥親生母親的弟弟,開平王常遇春的兒子常升。
也就是朱允熥的親舅舅。
俗話說:孃親舅大!
一個舅舅半個爹!
在這個時代,舅舅是非常親的親人。
常升的年齡,比朱允熥約摸大了十來歲,正是二十四五歲的年齡。
身為常遇春之子,又因哥哥常茂犯錯被削爵,常升便襲封了常遇春的爵位,為開國公。
常遇春死得早,他自小無人管教,身為功臣之子,又有國公的身份,平日裡行事便難免囂張跋扈。
此際聽到朱允熥訓斥,常升也不以為然,他單膝跪地一拜,拱手道:“末將常升,參見吳王殿下!”
“快起來吧,你是我舅舅,裝什麼客氣禮數。”朱允熥揮了揮手。
常升笑嘻嘻地起來,道:“好外甥,你昨天在大殿上,可真是威風啊!”
“我昨日雖然沒去上朝,但卻都聽人說了。”
“公然向陛下索要儲君之位,斷了朱允炆那小子想做皇太孫的念頭,痛快,痛快!”
聽著他這般毫不顧忌的言語,朱允熥的臉色不由得沉了下去。
然而,還未等他開口說什麼,常升便又接著往下說了。
“昨天大殿上的事,今兒已經在金陵城傳開了。”
“京城裡的權貴子弟,勳臣後代,個個都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誇你有膽識,有志氣,敢作敢當,是一條好漢!”
“陛下也沒有責罰你,足見對你還是非常滿意的。”
“這不,聽到你受封吳王,大夥兒都搶著給你送來了賀禮。”
“這些可都是好玩意兒。”
“你看這棵珊瑚樹,樹高三尺,乃是採集南海深處的珊瑚製作而成,晶瑩剔透,流光閃爍,萬金不換!”
“你再看這幅屏風,這上面的畫,可是宋徽宗的手筆……”
……
“我剛才四處瞅了瞅,你府上的傢俱桌椅,也都太舊了一些,所用的木頭也不夠好。”
“我看得全部給換了。”
“還有這宅子,也該翻修翻修。”
“這樣才配得上你堂堂吳王的身份。”
“至於修繕所需的銀兩,你就不需要擔心啦。”
“咱們這群勳貴子弟朋友,兄弟將士,全部都幫你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