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車突突突地囂叫著，在顛簸的公路上疾馳。
駕駛位上的李有才戴著風鏡，在炮樓內外一眾偽軍羨慕眼光注視下，囂張竄過封鎖溝吊橋。
向西走了一兩里路左右，炮樓看不到的地方，摩托車嘎吱剎車聲中停下。
李有才對坐在旁邊車斗中，腦袋包得嚴嚴實實的蘇青道：“只能送到這裡，再過去的話可能被游擊隊打黑槍.”
“謝謝…”蘇青跨下車斗，對坐在李有才身後的猴子道：“動作快一點.”
猴子黑著臉：“你非要帶這麼多東西”
蘇青沒再說一句廢話，直接向西。
猴子揹著個大包袱，苦著臉跟上。
半個小時後，前方路邊出現三輛騾車，八個推著腳踏車的義勇軍隊員。
樸不煥從騾車上跳下來：“蘇隊長，這麼快就回來了？”
蘇青淡然看了樸不煥一眼：“抓緊時間，趕在天黑前進山.”
猴子長出了一口氣，將包袱丟上騾車，直接坐在蘇青旁邊。
三輛車行車在前邊開道，五輛腳踏車稀稀拉拉落在後邊斷後。
很快，隊伍開始快速向西。
樸不煥坐在後面騾車：“蘇隊長，聽說.水保團要劃歸縣政府？”
蘇青遲疑了一下：“服從上級安排就行了”
樸不煥轉過話題：“還有，郭清派人過來，說是要跟水保團談判”
蘇青放慢腳步：“…如果能把郭清爭取過來，對我們根據地發展非常有利。”
“上次打了他一個落花流水，他真以為他臉比磨盤大…”
“來人怎麼說？”
樸不煥有些疑惑：“他派人來，是要求水保團聽他的號令，我們現在明面上打的是保安團王景昌的旗號，不知道郭清他怎麼有膽兒，敢跟縣保安團王自強司令搶地盤。”
蘇清想了想：“郭清最早在王自強支援下才發展起來，要說他們之間沒關係，絕對不可能，這件事情一定要弄清楚。”
樸不煥點頭：“好吧，過幾天我進城找王景昌問一問。”
蘇清搖了搖頭：“鬼子憲兵、警隊以及偵輯隊都在調查你們火燒鬼子倉庫的事，還有，老周正在打聽鬼子在火車站倉庫屯集了大批槍械的訊息，這段時間大家暫時不要進城.”
“好吧.”
…
河水緩緩流動。
宋小瓷緊攥著鉛筆，在本子上不斷記錄。
半個小時前，她被政委叫到團部。
政委的臉黑得跟鍋底一樣。
小丫頭像個犯人一樣捏著衣角，小辮兒在頭頂上散開成一朵花兒，有氣無力耷拉著。
團長正在拍桌子：“說吧.還有什麼沒交待清楚的？”
小紅纓斜眼看了陸團長一眼：“都是姓齊的老土匪帶人乾的，跟我有啥關係？”
“你是排長，他是伱手下的班長沒錯吧？”
“是啊，他是給我當了兩天班長，後來人家不願意了，我就說給他三塊大洋，那個他走的時候.我還打的欠條”
“你個缺德玩意兒，你會缺錢？”陸團長快被氣瘋：“別說錢的事，說殺說齊老匪殺鬼子偽軍的事兒！”
“原本齊老匪準備將鬼子醫生跟護士留下，結果那鬼子軍醫竟然拿手術刀割了鬼子護士的脖子.還叫囂要為狗屁皇帝盡忠.”
“你說的都是真的？”陸團長臉上明明寫的一個字兒都不相信，仍然問。
“你要是不信，可以調查！”
除了宋小瓷作記錄鉛筆沙聲，團部陷入沉寂。
要說姓齊的土匪沒有受到九營指使，他絕對不會相信，真當自己是三歲小孩子好糊弄？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真的應驗，陸團長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明面上看，九營把這事做得天衣無縫！
胡義明顯幹不出這等彎彎繞繞的事，除了小丫頭沒人能幹出這等明明犯了紀律，卻偏偏抓不到她的把柄的事。
好一會兒後，陸團長才再次開口：“那你再說說八分割槽四地委獨立營的事！”
“事情是這樣的，我正在小溪裡洗衣服.”
“挑重點”
“我們伏擊了鬼子輜重隊，他們來打秋風”
陸團長頭痛：“說詳細點.”
小紅纓怒了，伸手就拍桌子：“老妖怪，你到底要怎麼樣？一會兒讓我挑重點，一會兒又要我詳細說”
陸團長不甘示弱：“哎呀，敢跟我拍桌子，你今天不交待清楚，出不了這個屋！”
政委面前茶缸在桌子上亂跳，趕緊伸手抓緊：“哎，我說你們倆，都注意一下態度”
陸團長瞬間平靜：“事情一件件詳細地說吧，你們如何在平原上，以兩個連的兵力，打退一箇中隊鬼子外加一個團偽軍進攻？”
小紅纓立即為道門及分割槽同志說話：“什麼兩個連？是道門英勇加上分割槽的同志們奮不顧身好不好？”
“別瞎扯，分割槽大部隊都轉移了，他留下那點麼人有什麼戰鬥力我會不知道？”
“不我還是給你說打退一個大隊的鬼子進攻的事吧？”
“一個大隊，你怎麼不說一個聯隊？”
“嘿嘿，還真是一個聯隊！”
“你嘴裡能不能有一句實話？”
“好吧，我們先派人守住八里營出鎮的大路，示敵以弱，引鬼子進村，集中兵力在村裡打了鬼子一個班的伏擊，然後在分割槽配合下擊潰鬼子。”
“這還差不多”
“九間房到白道口又是怎麼回事兒？”
“.”
“你們怎麼知道被鬼子挺進隊盯上了？”
“.”
“也就是說，你們是真拿下了鬼子重兵把守的火車站？”
“嘿嘿，是運氣！田三七剛好把火車站的鬼子引走了，我們順利手撿了個便宜，當然還有友軍江北交通破壞隊”
陸團長越聽越驚心：“你們親眼看到新五軍投敵？”
“沒有，我們走後他們才投敵，打入敵人內部的同志，讓我們幫忙把一批彈藥送回師裡”
“彈藥呢？”
“打光了”
“你個缺德玩意兒有多少彈藥？”
小紅纓伸手彈出四個手指頭。
陸團長愣了一下：“四千發？”
小紅纓小心翼翼回答：“還要加個零”
陸團長強忍著沒拍桌子：“敗家玩意兒，你們打光了四萬發子彈？”
“沒打光，還剩下一點點”
“一點點是多少？”
“五萬多”
嘩啦聲響，陸團長坐著的才修好凳子直接歪倒。
小紅纓一本正經：“不過，半數是三八大蓋子彈.”
陸團長並沒有摔倒，將歪倒的凳子扯起來：“半數？兩萬多發！”
也就是說，至少要打死兩百多鬼子才可能繳獲到這麼的彈藥！
這不扯淡麼？
小紅纓老老實實交待：“好像是這麼多.”
“你確定沒有說謊？”
“那個…碰巧遇到特務團打了鬼子一個警備中隊伏擊，團參謀劉滿河因此身負重傷，帶隊的特連長也受了傷，這一仗是他們打的，馬良帶了一個班湊了個熱鬧。”
“那他們為什麼將繳獲的三八步槍的彈藥給你們？”
“劉參謀說，特務團主要負責保衛任務，需要持續火力，所以找我們要了二十幾條衝鋒槍.”
二十幾條衝鋒槍？我堂堂團警衛排都沒有那高階貨，陸團長黑著臉：“等等，你跟特務團做買賣？”
“怎麼可能？我們都恨不能把最好的武器都給特務團，可是他們看不上.”
“那你們隊伍中那些衝鋒槍又是怎麼回事兒？”
“那是閻老西仿造的，他們看不上要不，送你兩支！”
“什麼叫送？一切繳獲都要歸公.”
“那是，一切繳獲都必須上繳！”小紅纓瞪著大眼：“可是，那些衝鋒槍是友軍的武器，我不好意思開口.”
“哎呀我獨立團怎麼會有你這麼個缺德玩意兒？”陸團長盯著小紅纓：“我發現你現在膽子越來越大，開始謊話連篇，連友軍的主意你也敢打”
“我說的都是實話，你要是不信，現在就去調查.”小丫頭清楚，這時候絕對不能怵。
切，九句真話中夾一句假話，這本事她早玩得爐火純青。
友軍？不打鬼子成天琢磨著跟八路軍制造摩擦，不打他們的主意都對不起老天爺！
宋小瓷一個小本都寫完了，開始翻過來寫背面。
丁政委實在看不下去了：“我說兩位，你們倆戲唱完了沒有？”
陸團長點頭，面色開始嚴肅：“咱們再說說殺俘的事！”
小紅纓立即擺譜：“你別得寸進尺…”
陸團長抬手一指直接破譜：“你休想避重就輕…”
政委對宋小瓷道：“小瓷啊，去炊事班提壺開水過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