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酷的戰鬥，讓人迅速進步，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是老手。
對於形勢判斷就那麼幾條：複雜的平原游擊戰，得充分利用天時、地利、人和，指揮員根據敵我兵力態勢分佈，結合敵我優勢、周邊形勢，積小勝為大勝。
胡義拎著步槍站在村口，儘管月色下的能見度沒多遠，仍然不時轉頭看向被抬回來的一連戰士，偶爾問問傷員的情況。
胡義身後跟著丫頭和搜刮了半天后心情極度不爽的羅富貴。
“騾子，你說二連搞個偷襲怎麼傷亡都這麼大？”
羅富貴撇了撇嘴：“一連戰士也死了好幾個，二連進村的刺刀隊死傷近半，胡老大這回失算了。”
“上了戰場哪有不死人的。”對於生死，丫頭見得多了，小臉上甚至沒有一絲悲傷...死的又不是九連兵。
“哎...丫頭...你注意沒有，胡老大好象變了！他竟然開始關心傷員...”
“嘿嘿，要你說，上抗大後他就變了。”
“我覺得是打進了平原後就開始變了，多半跟蘇青姐有關係。”
“死騾子，你別提那狐狸精。”
“嘿嘿...你一點機會都沒有！”
“要你管。”
胡義沒有聽到兩人的對話，抬頭看了看遠方的夜幕中的炮樓，無數明晃晃的光柱正在晃動。
最近的距離估計能有五六里路遠，原本村民人數眾多，鬼子來後，民不聊生，大量老百姓逃荒走後人口驟減，鬼子炮樓分佈並不密集。
按理，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又跑掉了幾個投靠了鬼子的土匪，八路暴露行蹤，鬼子收到訊息後絕對會派人圍剿，不過，鬼子兵力吃緊，來的時間不會太早。
重要的是投靠了鬼子的土匪，肯定會借用炮樓打電話，遲早會糾集大批土匪回來報復。
胡義掏出懷錶，表蓋咔嗒一聲跳起，藉著戰士們打著的火把，瞄了一眼了錶盤，時間已經到了凌晨五點半。
天就要亮了，村裡的老百姓必須得全部遷走，皺著眉頭思考隊伍是立即轉移還是留下再打土匪一個埋伏。
忽然發現，在平原戰鬥，土匪偽軍行蹤這些情報重要無比...
合起上表蓋收進口袋，轉身打算去找楊隊長。
發現羅富貴跟丫頭在身後不遠處嘀咕，這兩位...經過這麼大一場戰鬥，竟然跟個沒事人似的：“騾子，你怎麼沒去村裡？”
羅富貴有些委屈：“誰知道村裡還有沒有土匪打黑槍，高一刀揪出來的那些土匪身上早就被二連那些傢伙搜了個乾淨...就連一連戰士打死的那些土匪身上也什麼都沒有...”
在胡老大面前，根本不存在要不要臉的問題，一連二連的戰士都跟著他成了老油條，他這祖師爺這回啥也沒撈著。
說話這功夫。
高一刀黑著臉跟楊隊長大步過來，在胡義面前站定：“隊伍中的奸細揪出來一個，土匪頭子王三祝跑了，他現在知道了我們是八路軍，肯定會糾集附近的會道門及土匪武裝來報復，我們的計劃得變一變！”
楊隊長插了一句：“會道門武裝現在跟土匪勾結在一起！”
“獨立團既然增援分割槽，得減輕分割槽南邊根據地壓力，他們要是敢來，正好先打掉他們一部分會道門跟土匪武裝！還省處我們到處去找他們...”胡義說到這裡頓了一下，轉頭看向楊隊長：“你熟悉這邊地形，能不能透過地下情報網隨時弄清土匪跟會道門武裝的行動？”
楊隊長想了想：“問題不大，只不過偽軍掃蕩期間，情報傳遞的效率可能不高！”
胡義點了點頭：“那就好，我們在這裡再打土匪一個伏擊！”
楊隊長愣了一下：“要是土匪大規模回來報復怎麼辦？”
胡義一頭黑線：“昨晚就討論過這個問題，姓王的土匪就兩千人，這麼多人他一時半會根本湊不到一起，他再多也是烏合之眾，就算他能透過電話得到訊息，從內黃城到這裡四十多里，土匪從集結開撥過來，最快也要一天的時間，再說，我們去年連李英一個旅都敢打，他姓王的難道出門前就不看看黃曆？”
楊隊長尷尬的笑了笑：“我是擔心咱們就這麼點人！”
高一刀嗤笑一聲：“咱們打了這好幾年遊擊，他來的人多我們就打運動戰，來的人少就打他埋伏！”
楊隊有些擔心：“要是他們把背後的靠山偽軍也搬來了怎麼辦，李英去年被伏擊，早就放了狠話，要報一箭之仇！”
“你到現在還沒看明白，偽軍大隊已經借掃蕩大舉南下，鬼子不可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讓偽軍再調頭回來，咱們要對付的是那些留守的鬼子跟偽軍！”
“你的意思是...要是王太恭糾集大股土匪、偽軍過來，我們最終還是得轉移！而咱們東南邊是根據地，偽軍正在掃蕩，西南方向是偽軍正在掃蕩的國軍游擊區...”
高一刀聽楊隊長這麼說，立即明白他在擔心國軍那邊：“我覺得咱們可以換一個思路，既然西南邊是偽軍正在掃蕩國軍游擊隊防區，不如...我們等會兒故意放走幾個土匪，讓土匪知道我們在向南轉進，把土匪拉到成天找我們麻煩的國軍游擊隊那邊，讓他們去狗咬狗！”
胡義有些無語，沒想到這貨這麼不要臉，要不是二連暴露行蹤，到現在誰都會認為是土匪內訌，根本不會引起鬼子偽軍的重視，既然事情已經發生，這個辦法好象也不錯。
何況，鬼子要收編新五軍的事八路根本插不上手，總不可能去給重慶建議，讓他們放棄游擊區，再說就算新五軍把游擊區讓出來，八路軍也根本沒有那個能力接手，倒白白便宜了鬼子跟偽軍。
明面上的兩難，實際上還是八路軍自身不夠強大，連偽軍掃蕩，分割槽就頂不住，更別說藏在偽軍後面隨時準備動手的鬼子部隊。
從某種角度上講，戰鬥達到一定規模後就不能僅僅只考慮某一場戰鬥的勝負。
楊隊長覺得高一刀的提議不錯：“那些國軍游擊隊真不是個東西，鬼子一掃蕩他就往我們根據地跑，等我們好不容易打跑鬼子偽軍掃蕩，他們又立即回來撿便宜...並且還經常鼓動那些周邊的土匪與我們作對！故意向鬼子洩露我們的行蹤？”
高一刀故意看向胡義：“我就說國軍那些狗東西沒一個好人，沒錯吧？”
胡義沒理會高一刀話中有話，看著楊隊長：“有個事跟你說一下，鬼子偽軍大舉南下，他們的目的是收編新五軍，這個事重慶那位應該知道，因為正面戰場暫時呈膠著狀態，重慶那位又耍起了小心思準備對我們動手！明白了嗎？”
楊隊長有些懵：“你什麼意思？”
胡義道：“新編第五軍很可能會投降鬼子，那時候我們的友軍游擊隊，很可能調轉槍口對準我們根據地，而偽軍也會全變成硬骨頭，到時我們想打也沒有了機會！你們分割槽兵力原本並不少，反偽軍掃蕩應該沒什麼問題，卻讓我們獨立團跟補充團全都出山增援，事情沒你想的那麼簡單。”
楊隊長大驚：“怎麼會這樣，國軍游擊隊就算把部隊撤過黃河他也不能投降鬼啊？怎麼能這麼幹？”
學習確實能讓人進步，高一刀也早看到了這一點：“要論玩陰謀詭計，重慶那位比老子還不要臉，不過，他能幹得出十五，咱們就先幹個初一！”
這都是些戰役層面上的東西，楊隊長覺得這二位一唱一合，著實有些高深莫測：“你二位到底要說什麼？”
“嘿嘿，把禍水引給國軍，讓他們先狗咬狗，咱們在後邊渾水摸魚！收編那些不願意投降鬼子的隊伍！”高一刀一臉陰笑：：“比你打鬼子偽軍黑槍...除掉幾個漢奸，過癮多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