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林蘇,有兩種方式,一種方式是肉體毀滅,另一種方式是詩道碾壓,第二種方式遠比第一種方式更好,因為林蘇對詩聖聖家的威脅就是詩詞,在詩詞這一領域擊敗他,讓他自碎文心,退出文壇,他前期壓在詩聖聖家頭頂的陰霾,就全都散了。
天下沒有任何人有把握在詩詞領域擊敗林蘇,但林蘇卻開出了一個讓李長庚心驚肉跳的方式——兩人相互出題。
他可以出一個最刁鑽的題目,絕對會讓林蘇麻頭。
他也準備迎接林蘇最刁鑽的題目,但他自恃沒有人能難得住他,因為他已經百歲高齡了,世事於他沒有秘密,在他眼中,又何來刁鑽?
但他沒想到,林蘇出的題目,一點都不刁鑽,甚至是送分題!
雖然是送分題,但李長庚也絕對不會輕視,一柱香已經燃了一半,他還在思索……
就在這柱香即將燃到盡頭之時,李長庚手起,筆落……
轉眼而就,金色的詩稿破空而下,飛向林蘇,空中一個旋轉,二十個大字空中浮現,五彩之光照耀十里。
“長湖三春水,落日五尖船,素衣踏浪去,不入彩雲間。”
下方的學子們全都瘋狂了,議論紛紛……
一柱香時間,一首絕妙五彩詩誕生,這是何等的詩詞造詣?……
有人問,先生,這首詩妙在何處?
先生講解:這是一個典故,說的是當日的一位詩聖聖家大儒李周,李周曾任南陽二品御史,奸黨汙其貪汙枉法,此人一怒之下,辭官歸去,家中所有細軟盡皆放棄,著一身素衣,踏上五尖船,馳過春水湖,此生再未踏足京城半步,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光明磊落……
妙啊,真是絕妙,有人撫掌大讚,這詩最妙的地方就是,通篇沒有寫一句光明磊落,但整首詩,偏偏就充滿了光明磊落,這才叫詩!
正是,此詩最妙之處,還在於他彰顯了詩聖聖家,跟他身份完全合拍。
也有人議論,這首詩,是不是就是對這姓林的回應?姓林的開始一番汙言汙語,說大長老暗算於他,大長老不屑於跟他理論,以如此光明磊落的詩意回應於他。
眾人議論聲充斥全城,高閣之上,李長庚臉上慢慢露出了笑容,俯身而下:“林蘇,本座已解了閣下之題,現在該是閣下來解本座之題了,聽好了……”
“等一下!”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卻是李歸涵。
全場之人全都盯著她,包括廣場上的萬千學子,還有各個樓頂上的南陽之人,當然,街道上此刻更是水洩不通,足有數十萬人都盯著這一塊天地。
李歸涵一字一句地道:“林蘇剛才給你出的題目,乃是最常規的題目,任是誰都能看出來,絕不刁鑽,大長老身為詩聖聖家大長老,如果出的題目過於刁鑽,顯然有失身份。”
李長庚臉色一沉。
周圍眾人也全都心頭大動。
是啊,這話對啊,林蘇剛才出的題目,別說是李長庚,全場數十萬文人中,至少有一半都可以立刻下筆,絕對算不得刁鑽,如果詩聖聖家大長老給他還上一道刁鑽之題,那即便贏了也是大失臉面。
林蘇開口了:“你錯了,我出的這道題目其實頗有難度。”
眾人全都大驚。
最驚的還是李歸涵,你小子有沒有吃錯藥啊?我幫你說話呢……
林蘇補充道:“如果一個人本身並非光明磊落之人,即便強行粉飾,也終究似是而非!所以,大長老此詩只能是五彩詩,而入不了七彩!”
一句話,所有在場詩聖聖家之人全都怒火大熾。
最怒的當然還是高居高閣的大長老李長庚,他借光明磊落之詩帶來的一波紅利,被林蘇一句話輕飄飄抹了個乾淨。
林蘇告訴世人,他李長庚本質上並非光明磊落之人,只是強行粉飾,所以這詩才是五彩,成不了七彩。
這話太毒了。
需要知道,他們今日如此級數的文戰,是會載入史冊的,而現場發生的任何事情,都會成為詩之花絮,跟詩一起流傳數百上千年,有了林蘇這個經典評論,他這首五彩詩任何一次流傳,都伴隨著這句惡毒評價,他李長庚無法借五彩詩名揚百年,反而會遺臭百年,這不是r了狗嗎?
李長庚一瞬間快炸了……
林蘇抬起頭道:“李長老,前面這個題目我是為你量身定製的,算不得放水,所以,你不必受旁人言語影響,儘管將最刁鑽的題目拿出來!”
這一刀補的,李長庚真恨不得殺人了。
但他畢竟快百歲高齡,他深知殺人不用刀的精髓,他緩緩道:“聽好了,本座的題目是:風花雪月都需有,觸得禪心不見佛!”
這題目一出,下方之人大譁。
要有風花雪月,還要有禪心,而且不能出現佛字……
這是什麼題目?刁鑽到了極致!
風花雪月,對應的是萬里紅塵,而且還帶著強烈的花邊。
禪心,對應的是佛門。
兩者是完全對立的,如何在一首詩中融合?
而且還不能有佛的字眼……
這樣的題目,誰能寫詩?即便強行去寫,誰能出彩?
更何況,面前這人就是個二十歲的年輕人,風花雪月他估計熟,但禪心和佛跟他的距離有十萬八千里。
皇宮之中,陛下臉色陡然一沉,詩聖聖家大長老出的這道題目,在世人眼中是刁鑽,在他眼中卻是別有意味,風花雪月都需有,觸得禪心不見佛……這是對他的譏諷!譏諷他這個皇帝入了佛門,卻不捨紅塵!好你個詩聖聖家,這幾年跟楚山相交甚深,滲透朝堂各處,對自己頗有不滿!看來得給詩聖聖家定定規矩了。
可是,面對詩聖聖家,縱然他這個一國之君,也是不能輕舉妄動的。
李歸涵長長吐口氣,心頭一片死灰。
她不知道別人有沒有研究過林蘇,但她研究過,林蘇寫的詩詞有最美的景,有最強的戰意,有最真的情,甚至還有縹緲的道,但唯獨沒有佛沒有禪。
佛與禪,或許就是他詩詞之道中唯一的短板。
這也難怪,少年得志,風華正茂之人,何人懂禪心?即便真有這種人,也絕對不是他,他是屬猴子的,比誰都跳脫,張揚而又好s,象他這樣的人,估計再過八十年都不會有禪心佛意……
她有一個可怕的感覺,詩聖聖家針對他的行動,或許很早就已經部署,今日看似他來挑戰詩聖聖家,其實卻是詩聖聖家專門針對他進行一場狙擊。
她的目光抬起,接觸到了他的眼神。
林蘇也正在看著她:“我曾答應過你,給你唱首新歌,不如,就以我這首新詩為詞,唱給你聽如何?”
李歸涵心頭勐然大跳……
旁邊之人也全都大驚……
唱歌?
新作一詩,還附帶配樂?
他當這是什麼地方?
林蘇抬頭,開嗓……
“春有百花秋有月……”
歌聲一起,全場陡然安靜,從未在這世上流傳的旋律,伴著一句清新的詩從他口中流出,直入人的耳鼓,直入人的心田。
那個騎著青驢的女尼也剛好到了這裡,青驢的耳朵都豎了起來,女尼一雙妙目穿越密密麻麻的人流,落在林蘇的臉上,她眼中也浮現出一絲驚奇。
“夏有涼風冬有雪……”
聲音宛轉悠揚,似是在人耳邊低語,但這低語,偏偏又震動人的心神。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最後一句唱完,林蘇手上的筆也剛好此時停下,無聲無息中,七彩霞光瀰漫天際,他手上的七彩詩稿沖天而起,虛空盤旋中,剛才唱的四句詩在眾人面前清晰顯現。
有風花雪月,更有禪意無窮,偏偏還沒有半個佛的字眼相關,跟李長庚出的題目完全契合,更要命的是,它是七彩!
!
“七彩!”李歸涵滿臉通紅,一跳而起。
七彩!整個京城瞬間沸騰!
呼地一聲,鎮北王府的鴻影落在鴻葉的房間,兩女臉蛋全都一片通紅。
“妹妹,你聽到了嗎?他的歌,他的詩……”
鴻葉勐撲過去,將姐姐一把抱住,歡快地跳……
高樓之上,李長庚臉色瞬間蒼白如紙……
哧地一聲,一道閃電橫貫長空,準確地擊在李長庚眉心,李長庚一聲慘叫:不……
從高臺一頭栽下。
天道誓言之下,李長庚輸了賭注,哪怕身懷聖寶,依然沒能逃脫保住文心,堂堂詩聖聖家大長老,從此成為文道廢人。
林蘇手一起,抓住李歸涵的手:“走了!”
道璽如蓮花盛開,兩人踏入道璽之中,聖光一閃,消於無形。
皇宮之中,陛下突然原地消失,出現在最高的寶平殿頂,遙望蒼穹……
“陛下,你對此子似乎格外喜愛。”旁邊一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卻是一個小孩子,他的面容,跟金巖寺右偏房外那個小和尚一模一樣。
但他的聲音卻是蒼老的。
他就是陛下最信任的心腹,叫無影童老。
他不是孩子,他比陛下還年長三十歲,陛下是他保護下長大的,於陛下而言,他如師如父亦如友。
“文道天才,絕代智者,天生傲骨偏偏還儒雅無邊,讓人何以言說?”陛下輕輕嘆口氣:“可惜寡人已經沒有公主了,否則的話,寡人甚至想招他為駙馬。”
無影童老突然笑了,他的笑容如同孩子般天真。
“你笑什麼?”陛下的眉頭皺起。
童老道:“陛下這金口可不能隨便開……”
“何意?”
童老道:“十四年前,七公主病亡,是老朽送出宮的,陛下可還記得?”
陛下霍然回頭:“自是記得,你想說什麼?”
童老笑容依舊,但笑容中卻已浮現幾許酸楚:“當日皇后娘娘身陷‘三克’之流言,無力自辯,她一直都懷疑,有一雙看不見之黑手在針對皇室子女!她以假死之丹讓七公主服下,讓老奴將她送入佛門,一為避禍,二為證實自己並非‘三克’……”
陛下顫聲道:“你說,星月她其實……其實……”
“星月公主乃是萬年不遇的修行天才,一年前就已功法大成,入南陽遍尋天下寺廟,只為尋找陛下,但陛下當時心魔作崇,修行處於關鍵時期,不能見她,所以老奴一直未告知陛下亦未告知公主,昨日,老奴已經通知了公主殿下!”
話音一落,一個聲音傳來:“陛下,有一女尼騎青驢而來,宮外求見……”
陛下全身大震,雙手一起,勐地抓住無影童老的肩頭,他全身骨頭喀喀作響,無影童老痛得裂嘴,但臉上的笑容卻也無限歡暢……
……
道璽空中走,世人不可見。
林蘇和李歸涵在道璽之中,依然執手而立,這次牽手,是林蘇發起的,牽著她就踏入了道璽,已經進道璽了,他卻忘了放開,而李歸涵,好像也忘了。
下面山水變換,轉瞬已是千里。
李歸涵手輕輕一震,終於收回了她的手,抬頭望著天空,輕輕嘆口氣:“你這算不算是已經站上了詩道的頂峰?”
世間詩道,以詩聖聖家為尊。
而林蘇,來到詩聖聖家所在地,前日一首傳世擊敗詩聖聖家頂級長老穆人清,今日在代表著詩聖聖家招牌的詩聖閣,將詩聖聖家大長老、離入聖只差一線的大長老李長庚斬於馬下,這光輝戰績,在她看來,真是已經站到了詩道頂峰。
林蘇搖頭:“自然不算!詩聖聖家幾個垃圾長老,還代表不了詩道頂峰。”
垃圾?!
李歸涵幽怨的目光投向他:“那個長老給你出的那道題目,如果讓我來寫,我根本無法動筆,我是不是也很垃圾?”
“怎麼會?你是道聖聖家的人,你不懂佛很正常。”
“那麼你呢?你同樣不是佛門的人,你為什麼就懂?”
林蘇抓腦袋:“我可能……可能還是有點佛根吧。”
“你有佛根?”李歸涵一臉鄙視地看他:“那你幾十個媳婦算什麼?普度眾生麼?”
林蘇眼睛睜得老大,幾十個媳婦?來來來,你數給我聽聽,都有誰……
兩人一路吵著嘴兒,直到外面出現了熟悉的長江……
海寧城最古老的望江樓出現在視野之中,李歸涵說了兩個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