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歸涵長長吐出口氣:“我算是領教狀元郎的強勢了!行吧,我實話告訴你,我不可能與你為敵!”
“我信!”
李歸涵有點吃驚:“為什麼信?”
“因為玉鳳公主相信你!她能信你,我為什麼不能?”
李歸涵眼睛一下子睜大了……
林蘇盯著她的眼睛道:“堂堂道聖聖家道子,化身一個端茶倒水的侍女,不覺得委屈嗎?”
李歸涵完全明白!
當日她上西山,在玉鳳公主府中冒充侍女,近距離跟他相見,終究沒有逃脫他的眼睛……
“我只是化身侍女,你為什麼肯定玉鳳公主就相信我?沒準我是混進來的,她根本就不知情?”
“你們之間的眼神交流,我可是觀察得很仔細,當時我就在想,你會是誰,為什麼能得到她的信任!”
李歸涵長長吐口氣:“過目不忘,這也是狀元郎的一張底牌?”
“當然!”
“這也不僅僅是底牌,還是在狼群中生存時、逼出來的本能是嗎?”她的聲音有點怪,低沉,似乎還帶些傷感。
“是啊,沒有人不想放鬆下來,但身處虎狼之都,明知八方都是明槍暗箭,如果不多點警覺,我早已成黃土一杯。”
李歸涵緩緩走到懸崖邊,遙望遠方的蒼茫大地,北風起,她的胸口輕輕起伏……
“我當初入京,是因為殿下的專程邀請,她這一生,只求過我一件事情,知道是什麼嗎?”
“你說!”
“保你!”
“你答應了?”
“答應了!”
“站在你的位置,答應這個並不明智。”
“是的,但我還是答應了!”她的臉慢慢轉過來……
林蘇與她面對面,臉上也慢慢露出了笑容:“你剛才一番壓迫,其實只是想看一看,在更極端的情況下,我還有沒有自保之力,對嗎?”
李歸涵輕輕搖頭:“你給了我一個很好的臺階,但其實不是……我是有求於你,擔心你不肯配合,所以,打算卡著你的脖子跟你做個交易。”
林蘇哈哈大笑:“卡著脖子談交易,你倒也不是個不通世事的……好了,現在你有更好的辦法了。”
“什麼辦法?”
“想我配合,最好的辦法就是坦誠!你對我坦誠,我才會對你坦誠!”
李歸涵笑了,她的笑容無比的驚豔,縱然林蘇常在花叢走,也有片刻的不知身在何處……
李歸涵笑容一收:“我找你,是因為十三字真界,我想問問你,你踏出十三字真界的那一步,有何玄機……”
十三字真界,濃縮《道德經》的精華。
也濃縮著道聖聖家的立家之本。
十三字真界囚禁林蘇和彩珠蓮時,全程都在道聖聖家頂級長老視線之內,縱然外界一無所知,聖家卻是知道的。
林蘇的每一步,都讓人無限感嘆……
人法地,所有人都知道,但有誰能象他那樣乾脆利落,信心百倍?
地法天,天下有幾人能破天?他能!
天法道,天下有幾人能夠突破天境之殺?他能!
道法自然……道海之中,埋葬一切敵,他偏偏能夠強勢而出!
能出道海,就意味著單以道境而論,整個聖家年輕一代,無人可以匹敵!因為聖家還沒有年輕人能夠出道海的,即便是長老一級,也不行,或許只有家主和兩位太上長老,才有那麼一絲可能性!也只是可能性!
最讓人難以想象的,還是他最後那一步。
這一步,原本出不了真界,但他偏偏就出了。
這一步,在整個道聖聖家,掀起無邊巨浪,甚至他們供奉的先聖牌位,都微微顫抖……
這說明什麼?
說明這一步,踏出了《道德經》都沒能詮註的道則。
只要是在《道德經》的框架下,就無法逃出十三字真界,他出來了,意味著他踏出了傳說中的那一步……
所以,李歸涵來了!
她要知道,這一步,到底是什麼!
她的問題問了,是如此的石破天驚。
林蘇輕輕一笑:“道聖之經,高深奧妙絕倫,將天地規律說透了,然而,規律不僅僅是供在神壇上的東西,還得學以致用!學以致用,就是規律的下一步。”
“學以致用,知行合一,學以致用,知行合一……”李歸涵喃喃道,她的眼睛光芒萬丈,她覺得她突然之間找到了前行的路。
道聖聖家,洞察天地規律為基,但光是洞察,卻少有實踐……
而規律不與現實結合,並不能造福天地蒼生……
這就是道之殘缺……
“你這一步,就是學以致用?”
林蘇搖頭:“不!學以致用,其實《道德經》中也有記載,或許建造十三字真界的那位前輩未能悟透,但聖人卻是早已悟透,它,還算不得跳出聖典的框架。”
李歸涵目瞪口呆:“那你這一步,到底是何道?”
“變道!規律並非一成不變,規律是可以改變的!只要有這一認知,就算是真正突破了十三字真界。”
“如何變?”
林蘇手輕輕一抬,掌中是一塊銀子,大約五兩。
“這銀子放進水中會如何?”
李歸涵接過銀子:“我想,會沉下去!”
“你試下!”
前面是一個小潭,銀子託在李歸涵的手中,慢慢放入池水,毫無爭議地沉下去。
“什麼道理?”
李歸涵道:“銀子比水重!”
林蘇接過她手中的銀子,隨手一捏,銀子改變了形狀,變成了一條銀色的小船,又重新遞到她手中……
“你再說說,這銀子放入水中,會怎樣?”
“我想……還是會沉下去!”
她的手一伸,銀船放入水中,靜靜地飄浮於水面。
李歸涵眼睛勐地大亮……
“銀子還是那塊銀子,重量沒有絲毫改變,水還是這面水,為什麼結果不同?”
“我不懂!你說……”
林蘇道,咱們需要先弄清楚,銀子放在水面,到底是什麼規律在起作用。
你的認知是,重量在起作用,銀子比水重,所以銀子會沉下去,其實錯了,起作用的並不是重量,而是一個新概念叫比重。
什麼叫比重?就是重量與物體體積的比例關係……
木頭沉於水面,是因為同樣大小的木頭,比同樣大小的水輕,銀子沉下水,是因為同樣大小的銀子,比同樣大小的水重……
這就是規律!
然而,我改變了規律!
怎麼變?
我改變了銀子的形狀,這形狀一變,他的受力部位變大,相對應的,就是比重變小,所以,這種形狀的銀子,就可以浮於水面。
李歸涵似懂非懂:“你說改變規律,就能造福天地蒼生,這如何造福?”
“知道我為什麼將銀子變成船的模樣嗎?這本身就是造福蒼生的一種新工具!銀子能夠製作成船浮於水面,鋼鐵呢?同樣能!想想看,一條百萬斤的鋼鐵大船穿行大海,無懼風浪,無懼暗礁,無懼海底兇獸,還可以使用幾十年而不爛,是不是人類的福音?”
李歸涵臉色完全改變,長長吐口氣:“你的那些新產品,是不是都是這樣來的?”
“其實還真是!”林蘇道:“花朵兒本身有香氣是規律,但改變它香氣構成就變成了香水。葶米本身的營養價值是規律,但改變它的營養構成,就成了酒。也不僅僅是我的新產品,各種產品其實都是改變規律的產物,只是很少有人將它上升到道的高度……”
他一番奇談怪論,李歸涵多年修行的道境完全崩塌……
她突然發現,自己的道有多麼的狹窄,廣闊天地,道境無窮……
“我原本想回去後就入涵谷,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要去你的家鄉,在那片天地,尋求道境的突破!”
林蘇好吃驚……
道聖聖家的道子啊,傳說中進一步超凡入聖,退一步聖家家主的人,就這樣被他拐了?
道聖聖家,會不會瘋?
“怎麼?狀元郎不想收我這個弟子?”李歸涵偏著腦袋問他,此刻,她有了幾分人間煙火氣。
“豈敢豈敢?千萬別提弟子不弟子的,咱們共同探討,做大道上的夥伴,簡稱道……侶!”
“好!我們就當道侶!”
林蘇看著她興奮的臉蛋,心頭有點小跳,道侶?她知不知道道侶的含義?
看架勢象是真不懂。
管他!
將李歸涵忽悠到海寧去,絕對是一件只賺不賠的買賣,有她在,道聖聖家就不太敢報復他,你敢出歪招,我就出邪招,逼急了,老子將你家道子弄成殘花敗柳,氣死你們那些老古板。
那邊就是西山別院,咱們去拜訪拜訪?
西山別院,幾女同在。
玉鳳公主,陸幼薇,畢玄機,謝小嫣都在,幹啥呢?
原本設想的是賞雪。
這天一天比一天冷了,年關也將近,天空陰沉了好久,象極了要下一場大雪的模樣,文人喜歡雪,各種詠雪詩滿天飛,她們幾個雖然不是正宗的文人,但也都是才女,才女唯有在單獨的小天地裡,才能搞出文人的作派。
玉鳳公主的西山別院是個好地方。
沒有長輩,沒有管制,她們可以撒著歡兒玩,哪怕是心血來潮,換上文人服裝,拿把摺扇賞風弄雪都沒有人管。
天象極了要下雪,可就是不下。
她們賞雪賞不成了,幸好還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比如說拿紅樓夢中的章節來戲弄人,比如琢磨下《白蛇傳》的表演方式……
白蛇傳的表演,是她們四人之間互動交流得最多的,但越是交流,越是難以定奪,天下間唱腔太多了,難以取捨,而且這些唱腔,也不太符合她們的性格,她們的性格一向是,要麼不做,要做就得有讓人眼前一亮的東西。
要想讓人眼前一亮,委實太難了些。
這段時間,玉鳳公主召集了江湖中無數的戲曲流派,天天在園中表演,可也沒有真正讓所有人都認同的唱法,沒辦法,才女們眼界還是太高了。
謝小嫣又一次舊事重提,要不,咱們還是跟林公子聯絡下吧,讓他過來一趟,且不說白蛇傳改編的事,就說幼薇,這麼長時間沒看見她家寶哥哥,太可憐了……
陸幼薇狠狠地白她:“你自己想他,少拿我當擋箭牌。”
謝小嫣打了個花腔,幽怨地嘆息:“哎,奴家的心事,還是被人看穿,可那冤家,為甚不來……”
這一秒,入戲了,正是她相對比較認同的南江花戲唱腔……
眾女全都白著她,看著她在那裡表演,給她鄙視……
旁邊幾個丫頭在那裡掩著嘴兒笑……
突然,幽影的聲音響起:“殿下,他來了!”
謝小嫣的唱腔戛然而止,趕緊歸位……
“誰?”
“還能有誰?”幽影輕輕一笑:“陸小姐的寶哥哥,謝小姐的冤家……”
啊!
玉鳳公主臉蛋突然紅了。
陸幼薇臉蛋也紅了,她第一反應就是檢查自己的衣服,看有沒有不得體的地方,看是不是最的那一套……
謝小嫣一跳而起……
唯有畢玄機沒有異樣,但如果仔細觀察的話,也能發現她的異樣,就是她的眼睛突然亮如秋水……
林蘇踏入水榭臺的時候,玉鳳公主正襟危坐,表現得還很象一個皇家公主。
但她的眼睛還是出賣了她,她眼中流光溢彩……
林蘇大步而來:“公主殿下,你越來越漂亮了……”
公主再也崩不住了,橫他一眼:“知道你本意是說幼薇越來越漂亮了,你不好意思說,我幫你說……”
“不是,你們都越來越漂亮了!西山的水土還是養人啊,不,是養花啊,這一朵朵花兒,全都開在西山,難怪西山遊客越來越多,都是你們招來的……”
謝小嫣咯咯笑:“你看她們全都不好意思,林公子你就別誇她們了,你專心誇我吧!用深情的眼睛看著我,用舒緩的聲音慢慢誇……”
“小嫣你要不要臉?”
場面有點亂了,不知道誰罵她……
謝小嫣受委屈了,撲到林蘇面前,差點一頭扎進他懷裡,仰起臉蛋向他求援:“公子,好公子,她們好過分,罵小嫣呢,小嫣太可憐了,你要是疼小嫣,就給小嫣吟首詩吧……”
林蘇撫額……
想跑路……
“好了好了,小嫣,你真想把他逼走啊……放開他!”玉鳳公主點名了。
謝小嫣咯咯一笑,彈開,回頭:“公主殿下你傻啊,他好不容易來一趟,你不想聽他吟詩嗎?”
“我當然想聽他吟詩,但今天,我更想他能安安靜靜地坐下來,喝杯酒,洗去一路風塵。”
一句話,謝小嫣懂了。
所有人都懂了。
他剛剛從西州回來,經歷了長達兩個月的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