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那麼多的精怪,倒也怨不得人們偏偏把狐狸精跟別的妖怪單拎出來。
難道是別的妖精就沒有這等魅惑勾人的手段麼?
便說蠱惑商紂王的軒轅墳三妖,也就只有一個假借妲己之身的九尾狐狸精...另外兩個分別是九頭雉雞精、玉石琵琶精。
但若論名氣,她們兩個可差了妲己不止一籌。
大聖聽師父說起過,狐類即便是不化妖魔,只憑其本身模樣,便也足夠招人喜愛...只是狐狸生性狡猾,很難被馴服作為寵物豢養。
相對比起來,一些貓類雖然對人類若即若離,但無疑比狐狸更加好打交道。
犬類就更別說了,看看孝天犬對二郎真君忠心耿耿的模樣,便知是人類最佳夥伴。
眾生本性,除了人類稍顯複雜之外,其餘各種的性情其實還是非常好琢磨的。就好比眼前這個的鹿精,即便是身為仙人坐騎,也難掩其謹慎本性。
大聖稍聽了幾句,見他們提起師父,心中難免滴咕了兩句:難道這公母兩個還把主意打倒了師父身上?
妖后靠在鹿精身上,“明日那唐三藏就要入宮覲見了,只可惜了這一國的富貴。”
鹿精聽了卻笑道:“等吃了唐僧肉,就此長生不老,飛仙成佛,什麼樣的富貴尋不到?”
“你跟那國王說,以小兒之心為藥引,吞服仙藥,可得千年不老之功...此是真是假?”妖后又問了一句。
“不是跟你說過了,小兒之心哪裡有什麼長生之妙...都是為了壞他身上的紫薇王氣,等他一死,我來做國王,日後再稱帝,你便是皇后娘娘...”鹿精笑道:“以往攔著你殺他,是怕你不知道厲害,受了紫薇反噬,到時候富貴沒享成,反而先一步嗚呼。”
妖后聽了嗔怒道:“就你上界下凡的仙精,憑我山野小狐如何懂的這些隱妙?哼...我看你明天還是不要露頭了,聽聞那唐三藏與二郎神交好,若讓他知道你私自下凡墮落為妖,還跟妾身有了私情...便是得了長生正果,恐也後半生不得安穩。”
鹿精聽了咧嘴一笑,“說起來...二郎真君還是我的師兄嘞。”
大聖一旁聽了,心中暗自盤算:說起這壽星,他在天庭中執掌南極老人星,更是三清元始天尊門下親傳...那天庭六御之一的南極長生大帝,便是元始天尊留在三界的聖人化身,只是這位聖人化身一向在神霄玉清府中閉關修行。
故而這神府職責,便是交給了壽星代為執掌。
凡間眾生不知其奧妙,有時壽星代替師父在人間顯靈的時候,就被錯認成了南極長生大帝...後來玉帝又敕封南極仙翁為南極真君,以天帝權柄,授予了壽星輔君之權。
當年在五莊觀修行的時候,大聖專門向鎮元大仙請教過這諸天神佛的來歷,本意是西行路上遇見難以降服的妖魔後,能尋個出處,好尋幫手。卻沒想到師父佛威蓋世,一路雖有波折,倒也暢通。
且說二郎神的師父玉鼎真人是南極仙翁的師弟...
這當真盤算起來,這鹿精跟楊戩當真還是一個輩分,只不過...二郎真君若是知道了此事,當真會因此而網開一面麼?
大聖不以為然。
若他兩個是真心相愛,小兩口找一個地方隱居起來過自家的小日子...想必二郎真君不僅不怪罪,還會在程式上為他們遮掩一二。
但如今這情況,顯然就不同了。
甚至於說,有六耳監察三界,二郎神怎麼可能不知道這比丘國的事情...只是他跟三藏法師有默契,若非遇上了火焰山亦或是獅駝嶺這般群妖匯聚之所在,尋常也不會來搶三藏法師的活兒。
再說...三界中等著他處理的事兒實在是太多,若非三藏法師身上還擔著取經人的職責,楊戩都想要將三藏法師請入真君神殿,高低給個供奉的令牌。
而此刻,楊戩正在蓬來島。
“真君怎麼今日有空往蓬來島上來了?”正在與東華帝君下棋的壽星,見二郎真君被福星引進來,便問了一句。
“仙翁、帝君。”楊戩向著壽星與東華帝君行了一禮,然後說道:“此行,事有二。其一,玉帝請帝君上天論道;其二...”
楊戩看向了壽星,道:“仙翁門下走了一鹿,已在下界為妖三年。”
“哎幼!”東華帝君勐然驚醒,道:“原來這一局棋,竟已下了三年...敢問真君,不知陛下相召,究竟何事?”
楊戩搖搖頭,“此前我正在瑤池向陛下彙報獅駝嶺降妖之始末,正要辭行下界時,陛下特意讓我來請帝君上天...”
東華帝君心中思索片刻,心說自己除了閉關修行,就是斬妖除魔...也沒犯什麼忌諱啊,這好端端的玉帝請自己上天做什麼?
東華帝君向著壽星拱拱手,道:“既是陛下召見,吾便告辭了...此局等我下凡之後再分勝負。”
說完,東華帝君便化作一道青光,直入天庭。
福星也沒在此地多留,他要去看看他的坐騎跑了沒有。
壽星掐指一算,看向楊戩,“此孽畜竟跑去西洲作亂,貧道這就將他召回。”
楊戩伸手一攔,“仙翁難道想要將此事就此揭過?”
“他未曾禍害百姓,更沒有吃人為惡...就算是想要吃唐僧肉,也是被那狐狸蠱惑。”南極仙翁頓了頓手上的木杖,道:“罪不至死吧?”
“那一千多小兒如何算?”
“小兒可有損傷?”
“仙翁既已掐算,便知他留下小兒性命,並非是他無意殺生...而是他畏懼三藏法師佛焰超度,這才心有顧慮。若他去的不是比丘國,又或者三藏法師未曾路過比丘國,仙翁可知後果?”楊戩沉聲問道。
“不論如何,沒做就是沒做。”仙翁並不退步,“未曾發生的事情,豈能定為罪因?”
“那就來說說發生過的事情。”楊戩面色愈發冷峻,他早知道此來並不會順利,“私自下界為妖、與狐精苟合,謀害比丘國主...仙翁可要聽聽天規對此罪行,是如何定判的麼?”
南極仙翁其實還有一些厲害話能說,但他跟楊戩對視一處的時候,還是選擇就此打住。
而且楊戩此來,開口叫他仙翁,並非是師伯,很顯然也不是以闡教三代弟子的身份來的...而拋開楊戩是玉鼎真人弟子的身份不提,其實楊戩本身的輩分在三界並不算低。
玉帝與三清是一個輩分的。
楊戩是玉帝的外甥,若從這邊兒算起,其實他與闡教的二代弟子算是一輩兒的...只是以往楊戩不認玉帝這個舅舅,他母親也已經“隕落”,自然是從玉鼎真人這邊兒論。
而這一次楊戩是為了公事兒而來,便用的是官面上的身份...何況壽星見到楊戩的時候,也是以真君稱呼。
楊戩之所以要親自跑這一趟,其實也是因為此事乃又一“神仙動情”之後的典型反面桉例...這無疑是在楊戩給他孃親正名之路上又設下一道阻礙。
來自師門的背刺,也不怪楊戩心中有些怨氣。
南極仙翁也是察覺到了這一點,才不再跟楊戩相爭。
今時不同往日了,當年的三界是三教說了算,即便是天庭,在三教弟子眼中也算不了什麼。可如今聖人退出三界,天庭愈發勢大,即便是有化身留在三界...至於說南極仙翁會不會為了自己屁股底下的一匹鹿精,去驚動了閉關修行的師尊...想必他還不至於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楊戩知道自己今日莽撞了,但他更知道闡教護短的性子,若今日不是自己來阻攔...南極仙翁感應到他的鹿出了問題,是一定會去西洲的。
到時候兩不相讓之下,誰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倒不如讓他來做這個惡人。
楊戩在蓬來島攔住了南極仙翁。
大聖也忍住了心頭之怒,並沒有一棒子將兩個妖精敲死...要等明日他們真正出手的時候,抓住他們的現行。
等到了那個時候,即便是南極仙翁親自過來,他也沒理。
大聖心中思緒不斷,看向這鹿精的神情愈發不對...此等妖魔最是可惡,既出身名門大教,只管一心修行,自有前程...卻偏來下界為妖。
壽星老兒也是,自家的坐騎不看管仔細些,卻叫它來下界為妖...
倒也不怕你難為我師父,我師父超度起妖魔來,可沒有絲毫為難之處...怕只怕你不忍心坐下鹿騎喪命,反要出手來救。
到時候且看為難的是誰?
“我雖然暫留你們一夜性命,卻也不能讓你們兩個就此快活。”大聖心念一動,飛入那國主的寢宮之中,治病救人對於大聖這等修為來說,已經不算是什麼難事了,況且這國主是受了那狐妖妖氣,也不是人間疾病,故而他渡一口元氣過去...這國王便悠悠轉醒。
要不然說這國王是個大冤種?
醒來第一件事發現美后娘娘不在身邊兒侍寢,當即便鬧騰起來,“娘娘呢?娘娘去哪兒了?”
大聖長嘆了一聲,英明之主他見的不少,庸君也見過幾個...唯獨似這比丘國主這等昏君,大聖瞧見了也覺著稀奇。
或許民間說王后娘娘賢明是假的,但你這老兒卻當真個昏君,絲毫不得冤枉。
咦...那國丈呢?
說來這國中繁榮安定,似乎也有這國丈監朝之功。
狐狸精是王后,鹿精是情郎...國中應當還有一個老狐才對。
正當大聖盤算的時候,卻勐然察覺從那涼亭處傳來些仙元變化之波動,他連忙探目,正瞧見那鹿精變成了一個仙風道骨的老道。
好傢伙。
此等變化,大聖是真沒有料想。
但也直呼沒白來,算是漲了見識。
不多時,在國王“美人,我的美人~”的呼喚之中,妖后快步入了大殿,疾步走到國主面前,笑吟吟道:“陛下,我來了...是臣妾之過,叫陛下不能安穩入眠,還請陛下責罰。”
見妖后主動請罪,這國主哪裡捨得說半句重言?更別說是責罰了。
只是這國主正想要跟美后溫存片刻時,卻忽見殿外還有一道人影,便問道:“殿外何人?”
“是臣妾的父親。”妖后連忙說道:“我父夜觀天象,見有吉兆,便入宮來...一為陛下賀喜,二也為陛下調理身軀,以備用藥治療。”
一聽這話,這國王立馬來精神,“快請,快請國丈入殿!”
“陛下。”
這國丈形象,當真氣度不凡,不愧是仙翁坐騎,只看面相,誰不說他是個有道真人?哪裡看得出半點妖魔之相。
“國丈深夜來訪,可是藥引子已經備齊了?”
國丈點點頭,道:“說來是雙喜,老臣原本所言之藥引子,今日已經備齊了!”
“好!”國主連連點頭,“不勞孤養了他們這些時日...國丈,明日吃了藥,孤的病就能痊癒了吧?”
“陛下,老臣的藥方絕對有效,保管陛下藥到病除。”
“國丈適才說是雙喜,不知還有一喜是什麼?”
國丈看看四周。
妖后娘娘便一抬手,道:“你們都先下去吧。”
“是。”
侍臣與侍女躬身行禮之後,便離開了大殿。
“聽聞今日有一東土僧人入城。”
“是。”國主點點頭,“說是大唐來的高僧,要往西天靈山取經去,路過我國,倒換官文...明日早朝見駕。國丈怎麼提起他來了?”
“陛下不知,這唐三藏乃是十世修行的真體。自幼為僧,元陽未洩,比那小兒更強萬倍,若得他的心肝煎湯,服我的仙藥,足保萬年之壽。”
“啊呀!”國主當時就不能忍,驚叫之後又問道,“當真如此?”
“當真如此!”國丈沉聲道:“唐三藏之心乃是真正絕妙藥引,強似那一千一百一十一個小兒之心。那小兒之心,只延得陛下千年之壽;若用唐三藏之心,吃了我的仙藥,就可延萬萬年也。”
“明日早朝時,需將他拿住。”
“不可!”國丈連忙阻止:“此僧法力不俗,強取絕難成功,再加上他們還有四個弟子,本領非凡...不可力敵,當以智取。”
“想必國丈此言,已是有了智取之法。”
國丈從懷中掏出了一隻小藥瓶,道:“此藥有散功之效,陛下不妨明日早朝之後,宴請這唐三藏師徒,將此藥混在茶水之中...必定功成。”
“善!”
國王沒有絲毫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