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邊山谷。
剛打掃完的戰場仍然餘煙嫋嫋。
西邊一片緩坡上坐著三十餘頭上、胳膊、腿上纏著繃帶模糊的土黃身影。
東邊地勢稍低位置百餘米遠低矮雜草叢中。
二十餘八路正在一地的屍體間忙碌。
似乎不是在構築陣地，也不像是在挖坑埋屍體。
根據動作看來，有些像是在給光溜溜的屍體套上灰色軍裝。
一戰士將套上八路軍裝的鬼子屍體擺成頭向西腳朝東，然後在屍體旁邊擺了一條槍口向西的步槍。
站起來問正在給鬼子腿套上棉褲的班長：“...參謀怎麼就那麼相信九營那個瘋子？”
“他們非常瞭解鬼子，咱們在山裡呆得太久，得向他們學習...”
“可是，用鬼子屍體佈置這麼個偽裝陣地，鬼子飛機就算過來，打的也是鬼子屍體，對咱們來說，一點用處沒有...”
咔嚓一聲，給班長當助手的戰士掰折了一條胳膊，才將屍體胳膊套進班長扯著的灰色軍裝衣袖中，跟著繫了一顆釦子，插了一句：“就是，地上這麼好的槍說不定都會被打個稀爛...”
班長見給鬼子穿戴好後，站起來：“咱們在山裡，能有一支三八大蓋都覺得不錯，可是你們看看九營那些戰士，他們對三八大蓋好像根本不大感興趣。”
旁邊給另外一具屍體套軍裝的戰士點頭：“就是，我問過他們，都說那什麼大八粒才是好槍...可惜連他們也沒有，不然一定得見識一下...”
“你看看人家九營一個班，遠距離有輕機槍，近距離有衝鋒槍，人手一支駁殼槍，差不多能跟咱們團警衛營一樣的裝備，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打鬼子能發大財！”
班長助手將頭上的軍帽扣在鬼子屍體頭上，然後掏出一根菸點上：“別眼紅，人家從一個班發展到一個營，隊伍中的戰士們都換了好幾茬...”
班長彎腰將步槍在鬼子面前擺成射擊姿勢，順手從助手戰士嘴裡撥下煙，叼在嘴裡猛吸了一口：“趕緊去抱茅草將那邊光溜溜的屍體鬼子蓋住...”
旁邊戰士抬頭：“咱們不立即轉移，偽裝這麼一個假戰場，有什麼用？”
班長四下看了看，佈置得差不多了，笑著問：“就算我們現在轉移，抬著這麼多的傷員，你覺得在天黑前能走多遠？”
“二十里...應該沒有問題！”
班長鼻孔將嘴裡冒出的煙吸了回去：“那你知道小鬼子飛機一個小時能飛多遠？”
“當然知道，學習時候教官講過，四五百里...”
班長蹲下給旁邊的戰士打下手：“那你覺得我們能不能躲得開鬼子偵察機？”
“躲不過咱們可以多做些偽裝，隨便找個草叢就能隱藏...”
“繳獲的這些武器裝備又怎麼辦？”
“找個地方藏起來不就行了？”
“那你覺得抬著傷員還要扛著偽裝，還能走上二十里？”
“這個...”
班長教育道：“小鬼子挺進隊追蹤能力大家都知道，如果沒將小鬼子挺進隊打痛，他遲早會追上來！”
“我不相信馬連長他們一個排能是小鬼子挺隊的對手。”
“所以啊，楊瘋子利用小鬼子急於尋我們決戰的心理，擺他們一道的計劃很可能成功...”
“要是鬼子飛機沒來呢？”
“那咱們等天黑後再轉移...更安全!”
“如果馬良他們沒有攔住鬼子，咱們傷兵滿營，不得全軍覆沒？”
“到時候能跑的就跑，跑不了的就留下打阻擊...”
班長眼裡一臉決然，到時自己一定要揹著參謀跑路...
北邊五里左右。
成功騙過鬼子戰鬥機，楊瘋子再次躺在擔架上，隨著隊伍向北。
天空中。
鬼子戰鬥機再次回到山樑上空盤旋。
將山樑南出現皇軍隊伍的訊息通報給下邊的挺進隊。
助手捏著電文跑到大川旁邊：“中尉閣下，警備隊半個小隊勇士出現在山樑南五六里左右，暫時沒發現其他八路蹤跡...”
大川中尉有些意外，警備中隊被伏擊，傳令兵繞道山谷過來報信，現在警備中隊忽然出現在八路後方，事情有些不同尋常。
按傳令兵的說法，八十餘土八路打伏擊，戰鬥強度肯定不會太小，戰鬥不應該這麼快結束。
八路打幾槍就跑，並不意外。
最大可能性是警備中隊大部正對八路主力展開追擊，先前過去的傳令兵帶去挺隊隊被八路阻擊的訊息，警備中尉分兵前來抄這夥小股八路後路。
腦補完戰場形勢，總覺得哪裡不能勁...
立即看鋪在地上的地圖，將附近位置再次作了標註，測量、修正各部位置及相互距離。
他很清楚土八路的戰鬥力，打死他不相信被伏擊的警備中隊能全殲卑鄙的偷襲者。
除非土八路另有陰謀詭計！
腦子裡忽然靈光一閃...這事不大對勁！
追擊！
警備中隊來的是小股部隊，說明他們已經咬上了土八路大部，但他們現在應該在什麼地方呢？
挺進隊目前在北，如果警備中隊一直跟著挺進隊，應該向東順著山谷繞過來。
仔細回想自己一路追來的地形。
穿插到自己與警備中隊之間的土八路，很可能在半途向東翻過山樑，引著警備中隊大部繼續向東逃竄！
甚至在某個山樑再次對警備中隊設伏。
順口對旁邊助手道：“讓戰鬥機到南邊偵察，務必弄清八路主力去向！”
...
在天空上看地面，完全是另外一種感覺。
再高的梁也僅僅是像略有起伏的褐色的山石枯部有些綠色灌木小樹雜草。
戰鬥機飛行員對這種沒有目標的進攻配合早就不耐煩。
挺進隊發報來說南邊還有皇軍咬上了八路主力，立即來了興趣。
反正又不遠，十來裡距離，對戰鬥機來說，也就是晃晃翅膀一兩分鐘的事兒。
戰鬥機就應該對八路主力作戰！
給同樣無精打采的僚機飛行員打著手勢，很快，兩架飛機一左一右再次南飛。
破天荒戴上鋼盔的警戒哨大叫：“鬼子飛機來了，趕緊跑啊...”
幾句戰士趕緊劃燃火柴，丟進半乾的茅草中。
厚厚的茅草下邊，亂七八糟一堆堆光溜溜鬼子屍體。
讓滿河躺在擔架上，旁邊的特連長覺得不可思議，瞪著的大眼問：“參謀，小鬼子飛機還真來了...”
“小心...別露...破綻...”劉滿河中了兩槍，一槍肩膀，一槍在腹部，每說一句話傷口處都傳來鑽心的痛。
“這穿著鬼子軍裝打自己，我怎麼都覺得彆扭...”旁邊的戰士掛著黑眼圈。
山谷上空的轟鳴聲越來越大，鬼子飛機不斷接近...
隨著轟鳴聲向南遠去。
不遠處的火還沒燃起來...煙不夠...
特連長對旁邊通訊員道：“讓大夥兒彆著急，鬼子飛機飛偏了，先休息一會兒...”
舉起的步槍慢慢放下...
“都給老子記好了，等會兒打歸打，可別瞄著軍帽打...”班長對手下戰士嘀咕。
就連活動不便的輕傷員也趴在地上。
胳膊受傷的直接單手舉槍，瞄著遠處灌木叢煙霧不斷擴散的鬼子屍體。
聽到鬼子飛機轟鳴聲似乎來到上空，特連長揮手：“扔幾個手雷...再打兩發榴彈...”
旁邊的戰士捨不得：“能不能不扔？”
“執行命令...”
山谷中不斷飄出的濃煙，終於引起鬼子飛行員的注意。
改為東西方向飛。
山谷中濃煙滾滾，隱約看到身著皇軍軍服一方好像有人在揮手。
對面的趴了一地土八路的陣地上不時有榴彈炸開。
被指皇軍壓得連頭都不敢抬...
戰場形勢一目瞭然，皇軍勇士佔據高地，取得戰場絕對優勢。
飛機在山谷中帶起一陣狂風，吹起好幾個只是蓋在鬼子腿上的灰棉褲。
已經調整好姿勢，作好向“八路”陣地掃射準備的鬼子飛行員樂了，不由感慨：“土八路真的窮得連褲子都沒得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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