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手在地面，自己在地道里。
軍曹忽然明白了些什麼，原來呆在地道中心裡最大的竟然是恐懼。
他以前好像從來不知道什麼叫恐懼。
當他看到從日夕相處的手下脖子中狂噴出的鮮血時，他恐懼了。
為了帝國的榮譽，他不能把恐懼展現在部下面前，立即用憤怒壓制了恐懼。
好在，見慣了血腥場面,總算沒有在部下面前失態。
如果不出去，確實絕對安全。
這地道不是臨時挖出，應該很有些年頭，也許是哪家大戶，為了應對隨時兵荒馬亂修造的逃生的通道，憑感覺，地道頂面的木板，距離地面應該不會有多厚！
靈光一閃，他決定退後一段距離，既然頭頂的土層不厚，破開頂上的木板，再從地裡鑽出去，似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不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現在得雙管齊下。
墳地周圍墳包邊，隱蔽著的十多雙眼緊盯著地道口。
只要防著小鬼子扔出來的手雷，幾乎立於不敗之地！
道門內都是些打架鬥毆一等一的江湖好手，但要論戰鬥當然說不上有什麼水準。
雖然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
先被偽軍包圍，差點全軍覆沒，再親眼看到九營如何戰鬥，再笨人的人也知道依葫蘆畫瓢。
雖然身在墳地，一眾人似乎完全忘記了害怕。
老趙被一個鬼子刺刀逼著，慢慢往外探身體，還沒探出頭，嘴裡就對外邊大叫：“哎呀...是我...我是趙九叔啊...大夥兒可千萬要看清楚再動手...”
他並沒出聲讓外邊的人別動手。
意思很明確，如果確實沒法子營救,那就不要在乎他的死活，直接動手。
亂世中,不能因為自己是師叔，就讓小輩們投鼠忌器看笑話。
都是刀口舔血的主，生死早已看淡...
“師叔...”
“師叔...”
“趕緊退後...這可怎麼得了，你們竟然得罪了太君...”說話聲中帶著焦急。
幾個年青人準備從藏身的地方出往外躥，立即被李剛制止：“都別亂動...”
李小蓮沒有多少經驗，李剛接管了指揮權。
以前不是沒帶師兄弟們外出辦事，甚至操傢伙與匪類甚至官府火拼。
但與鬼子面對面幹仗卻是第一次，心情很是緊張。
當看到師叔從地道口冒出頭以後，他鬧心了。
趙九叔？沒聽說師叔有這個號啊...
瞬間明白了，地道里有九個鬼子！
他後邊那句話...什麼意思？
見到師叔在地道口出現，有人歡喜有人愁。
聽著師叔的聲音，李剛明白，地道里的鬼子數量並不多，但師叔在敵人手裡！
墳包邊，李老三下意識湊到小丫頭旁邊，壓低聲音給她解釋師叔說話的意思。
舉著擼子的小辮兒瞪大了眼：“你確定只有九個小鬼子？”
“嘿嘿，師叔說的話,絕計錯不了...”“
小辮兒鬆了口氣：“嘿嘿,九個鬼子...也敢在姑奶奶面前瑟...”
眼見這位伸手就扯自己身上的手榴彈，李老三嚇了一跳趕緊捂住：“哎,我說，你可亂來...也別瞎開槍，現在得先想辦法將師叔救出來...”
沒拿到手榴彈，小辮兒有些急不可待地將李老三面前放著的兩支步槍扯了一支過來：“你使兩支槍...累不累啊？”
“我這不是給你準備了一支麼...”
丫頭挺滿意點頭：“趕緊叫師叔想辦法出來，小鬼子就算跟在他後邊，我一槍放倒他一個...”
“你想得真美，你以為鬼子是傻子？他會一個個排著隊出來挨槍子兒？”谷鳲
“革命總得有犧牲...”
李老三擠眉弄眼：“你聽到沒有，東邊地上有聲音...”
“什麼意思？”
“師叔說，鬼子準備從地道某個地方鑽出來...”
小紅纓愣了一下：“他什麼時候說的？我怎麼沒聽見？”
...
全靠手刨工兵鍬挖，清理廢墟並不容易。
石承正指揮戰士們動手：“哎，趕緊用木頭把牆頂信，直接在旁邊的牆根挖個洞，不然牆要是塌了，得直接把王小三給砸成肉餅...”
跟被壓在牆下的王小三說了一會兒話後，馬良心情非常緊張。
如果鬼子殺個回馬槍，自己這點人根本不夠看！
一箇中隊，兩百餘鬼子！
緊張思索著，鬼子從東邊過來，看來，跟從西邊過的鬼子應該不是一路。
也就是說，這一次鬼子出動的人遠遠超出一箇中隊！
再加上敵佔區到處都是偽軍，九營著實在玩火。
讓戰士們繼續救人，他轉身去了村外。
十幾名戰士正在挖坑，埋葬犧牲的戰士。
根本沒有棺材，甚至連一片白布都沒有。
馬良甚至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昨天還有說有笑，就這麼沒了。
抬起沒受傷的手揉了揉眼睛，提醒正在登記的戰士再次看仔細點，一定要記錄好犧牲戰士的姓名與事蹟。
犧牲的戰士至少三十餘人。
來到身上還有刺刀破開血洞的戰友遺體前，蹲下，半跪，伸手，拿開蓋在戰友臉上的八路軍帽，
他想記清楚犧牲的戰友面孔，將帽子放在遺體胸口，伸手試圖將犧牲戰友臉上的灰擦得乾淨些。
可惜，無論他怎麼擦，多日沒洗、被硝煙燻過的臉根本就擦不乾淨。
半數是上過戰場的老兵，還有剛參加九營的戰士，他甚至還沒記清新戰士的名字，他們就犧牲了。
一個排，就這樣沒了...
馬良的心情非常差，自己來得太晚了。
也許應該叫幸運，王小三剛才說，包圍村子偽軍一個連，鬼子一箇中隊！
三百餘人敵人！
自己跟李響總共就只帶了兩個排，如果真早趕到，結果會是什麼樣，根本不用想。
而一路急行軍過來，很可能已經被敵人發現蹤跡，現在得加緊救人。
動作必須要快。
馬良起身。
不斷有戰士騎著腳踏車跑到他身邊：“報告，已經確定，鬼子全部向北去了白道口鎮，原因不明...偽軍向南去了八里營...”
馬良舉目西望，太陽已經落山。
荒涼的大地即將進入黑夜。
過來的時候正好與偽軍錯開，有一個問題他始終想不通。
鬼子既然要圍剿游擊隊，他就不應該去白道口鎮。
這完全不合常理。
“報告...工作隊留在白道口鎮的偵察員回來了...”
一個身著偽軍軍服的人看到馬良，氣還沒喘勻就趕緊報告：“馬連長好...去白道口鎮....鬼子應該有...重要目的...他們一直在查詢...一大一小的兩個腳印...我們合計了一下...他們應該是在...找羅連長...跟紅纓同志...”
“找他們倆的腳印？”馬良愣了一下：“平原那麼大，鬼子找他們幹什麼？”
“這夥鬼子跟我們...以前接觸的鬼子...完全不同...最先到鎮裡的鬼子...全都會說咱們的話...”
“會說中國話的鬼子？”馬良頭皮發麻：挺身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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