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呼嘯,黑夜慢慢吞噬掉最後一絲隱入雲層裡陽光餘暉。
一個少尉匆匆來在半山腰的中尉身邊,建議:停止黑夜的進攻,因為,損失太大。
先下去的小隊打一個小時了,傷亡近半,連八路影子都沒看到。
中尉壓抑不住憤怒,咆哮:“大川這個混蛋,穿個土八路衣服,連軍裝都沒有,他們天沒黑就在睡覺,純粹是在看我們笑話!這樣的進攻,他們打不過去,也許,大川那傢伙是在賭!賭從北面有部隊過來包抄!”
“反正攻不上去,讓勇士們白白送死,也沒有意義,何況,他的軍銜也是中尉⋯我們,要不,就呆在山溝,他們⋯又不知道!”少尉小心翼翼的建議。
“八嗄,帝國軍人的臉都讓你丟盡了!你是要建議我在這時候放棄嗎!”
“屬下無能,給你丟臉了!這就帶部隊下去增援,我想辦法,繼續進攻!”少尉敬禮,準備轉身下到溝裡,增援早前下去的部隊繼續進攻。
“蠢貨,你是豬麼,難道你比我聰明?你還能想出辦法?”咆哮的中尉黑臉上的汗珠在火把下發亮。
“屬下無能!”
“你的,下去增援,就在山溝裡進攻,你的,明白?”
“在山溝裡?進攻⋯哈伊!”
明明是他在丟臉,以為增援全是精英的挺進隊,可以撿到便宜,一來就被相同軍銜的大川中尉吃的死死的,到山溝裡當炮灰。
卻罵自己蠢,不過,捱罵的少尉還是很高興,至少,有了這個命令過後,不用拼命摸黑碰運氣,也不會再有傷亡!
反正,最多到天明,應該就有部隊,從北面包夾過來,那時候,山崗上的八路,全部都得死拉死拉的。
半小時後,山溝裡,增援的鬼子部隊到達,上面的八路很狡猾,不斷從山腰往下扔燃燒的枯樹根,掉下來濺起片片火星。
直到現在,準備趁黑夜進攻的半個小隊鬼子,不得不遠遠隱蔽在山石後,以及下午飛丟炸彈炸出的坑裡,要是白天,肯定不敢趴在這裡,那成了對面山腰八路的活靶子。
遠處幾十米開外,那條斜掛在峭壁上,近乎筆直的天梯,成了進攻最大的障礙。
山腰上的八路,噁心的隔一會兒往下扔幾個石頭,勇士們大部分傷亡也來自於此!
槍聲,幾乎都來自鬼子對天瞎射,八路其實也看不見溝底鬼子情況,連槍都懶得打,原始兵器取得了顯著的勝利。
步兵學校的那些戰法,一點用處沒有。
剛下來的少尉,把自己想法告訴灰頭土臉還在暴跳如雷同是少尉的小隊長。
近百鬼子密密麻麻,各自找掩體。
“吶裡?你說佯攻?”
“難道,你有更好的作戰方法?”
先前進攻的小隊長自認為有魄力的督戰,卻把二十幾個勇士葬送,被抬走,送上了山崗,兵力減少到只剩下十來個。
躲在石頭後面,憑感覺往山上有亮光的地方遠射,山上八路,除了丟石頭下來,僅偶爾開上幾槍,也沒什麼準頭,雙方沒有了什麼傷亡,現在連槍都沒有再開。
先前的大意,造成不小的損失,小隊長的憤怒,自然而然成了唯一的選擇,聽到同僚的建議,更加憤怒,難道說……勇士們的狗血⋯白流了麼!
理智,終於戰勝了憤怒,因為,憤怒屁用不起,只會得到更大的傷亡。
打來到這片貧瘠的土地後,還是第一次遭受這樣的挫折,一直像狗一樣追著膽小如鼠,兔子一樣逃跑的中國人後攆慣了,習慣性地攆,把懸崖也當成了平地,被原始人的石頭砸懵了,卻還在憤怒地認為自己是吃了地形的虧。
損兵折將後,憤怒、後悔都沒有了意義,受夠了同僚那貨的嘲笑眼神,猛地將指揮刀狠狠虛劈,指著他的手下道:“我們,撤!”
半山腰。
陳沖看著戰士們身前的石塊,已經不多,總共只有幾塊拳頭大的,旁邊不遠,山崖縫隙燒著一堆火,幾根半截木頭在燃燒。
“⋯哎,班長,咱們這地老牛了,老子特麼的砸翻了四個鬼子!”一個戰士從懸崖邊縮回頭,拼命得瑟。
“不錯,回頭給你報功,我問你,敢跟鬼子拼命麼?”
“排長,別砢磣俺,咱這就是佔了地利優勢,連長說打仗就是要多學習,多動腦子!”
“你認識幾個字了?還學習,看把你能的!”
“可別說,連長還真厲害,讓鬼子飛機炸鬼子,那才叫牛!”眼中還在崇拜的冒星星。
兩人嘀咕這會,田三七不知何時出現在背後,那張滿是汗水的臉,因為激烈的氣喘,五官擠在一塊,看起來更加難看。
終於順了口氣兒:“你倆嗚嗚喳喳在這幹啥呢?連長命令撤退!”
“撤退?咱一個班就守得嚴嚴實實,幹啥要撤!”那戰士沒待排長回話,率先問。
“讓你撤就撤,學會頂嘴了?信不信我揍你個王八蛋……”
陳沖慌忙制止:“那個……田排長,胡連長真說…全部都撤⋯要不要留人斷後?”
“黑燈瞎火的,斷哪門子後?要斷也行,你自己看著辦,反正,連長他們半個小時前,已經走了!”
“太可惜了,咱們往哪去啊?”
“我也不知道,趕緊上去,有特務班的人帶路,自己問去。”
說完之後,兩人四下裡望著黑悠悠空蕩蕩山谷,谷底還有星星般的火光,終於還是覺得可惜,感慨萬千:這麼好的地形,不用來打鬼子,太浪費了…
感慨完畢,滅了火堆,一隻手電亮了起來,幾塊石頭砸在山壁,蹦跳著砸在谷底。
一行人,偷偷往山上撤⋯
往北的路上,有一種行軍叫大張旗鼓,比如九連,火把打得亮堂,歪扭樹根做的火把在山風裡獵獵著響,行軍的隊伍,終於不再懶散。
根本不知道前面的路,是什麼樣的命運在等待,很沉悶的行軍,特務班的兩人在前領路,對明火執仗的隊伍非常不滿。
姓胡的那個連長腦子有問題,非要打火把急行軍,速度是快了,卻很容易暴露目標。
腦中卻又不斷浮現今天看到的一切,完全不能理解眼前這個獨立團九連如何做到這一切。
怎麼可能呢?鬼子飛機怎麼就這樣聽話?要不是都是一起從師部出來,甚至於懷疑這九連絕對是跟鬼子穿一條褲子!
沒有留意路邊就是百丈懸崖的下山地形,呆呆看著路面,一個趔趄,被旁邊戰士一把拉住,腳下就是懸崖,看得腿都發軟了,趕緊收回心思,小心翼翼,一步步往下挪動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