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三家集,團部。
陸團長瞪大了眼,看著穿過操場走到門口的那隻縮成一團,正笑嘻嘻看著自己的小辮兒。
不等她走進門,先開口:“臭丫頭片子,調查清楚了沒有?”
“有你這麼當團長的麼?這麼大聲,一點保密意識都沒有?”小辮兒直接跳竄進門檻,一歪頭:“嘿嘿,政委大叔...啥時候回來的啊?”
“我前腳到你後腳就跟來了,時機把握得挺準嘛。”丁得一裝著毫不在意的樣子,繼續看沙盤。
“我這團長當得夠窩囊,還沒一丫頭片子訊息靈通,趕緊說。”
小紅纓晃著大辮兒大咧咧到沙盤旁邊:“團長大叔,你想哪去了,昨天到現在,調查組一個人都還沒回來,你都不知道!我怎麼可能知道調查的結果呢?”
團長聞言,盯著她看了看,又看了看門外站得筆直警衛員:“人都控制住了?”
“現在只是有嫌疑!樸不煥、唐大狗、騾子、李煥章和學員們都在,只要證實他是奸細,絕對抓活的。”
“他們現在幹什麼?”
“樸不煥在給那些班排長講鳥語課,抗大學員正在交流心得體會...”
“啥?交流啥心得體會?”陸團長愣了一下。
“就是學習後分組討論,然後寫總結...”
“學習不是暫時結束了麼?”
“哎呀,你老是打岔,就不能聽我說完?”
陸團長根本不覺得尷尬:“…好吧…”
“我昨晚作了自我批評…所以,我決定改正錯誤,不斷提高思想覺悟,堅決服從上級的命令,哪裡丟臉我就去哪裡!所以呢…我請求上級給我一機會,我要勇敢的承擔執行去友軍丟臉的任務,那個去友軍交流人員名單我申請一個,你說怎麼樣?”這番話說得視死如歸,大義懍然,說完,將一張寫了申請的紙遞給陸團長。
陸團長下意識接了:“我說…去友軍交流那是去見世面,去學習!是榮譽,你知道什麼叫世面不?”
“榮譽?還學習?友軍十仗九敗...倒是跟咱們獨立團差不多...”小辮兒瞪著清澈的大眼:“難道...還得跟著他們學習逃跑?”
旁邊丁得一正在看沙盤,手上拿著根小木棍一抖,戳破了坐山,噗嗤笑出聲來,轉過頭插了一句:“這句話還真說到點子上了。”
陸團長才聽了友軍的戰史,趕緊接道:“友軍好呆跟鬼子最精銳的部隊血戰過,這點你得給我把經驗學回來!”
小丫頭猛地揚起小眉毛:“報告團長,二連跟友軍熟悉,政委回來了,要不就讓政委帶二連去交流吧?”
陸團長這才明白這缺德丫頭打的什麼幌子:“嘿嘿,你當本團是那種朝令夕改的人麼?這臨陣換將的事,本團長絕對作不出來。”
“報告政委,九連學員申請今天離開三家集回駐地!”
“小樣,想當逃兵?我告訴你,門都沒有,別以為找政委有戲,我告訴你,這事我說了算!對了,胡義為什麼不來?”
“他不是在...寫總結麼。”
“高一刀哪兒去了?”
“他是你手下的大將,問我幹什麼?”
“...”
“聽說高一刀學會了謙虛,難道你沒覺得咱們獨立團變化很大麼?”
“嘿嘿,我這就嚴查,是誰洩露了我們昨天開會內容!說吧,你的訊息從哪來的?”
丫頭把心一橫:“我偷聽的!”
看著那一副開水不怕死豬燙的樣兒,團長樂了,不對,是自己想反了:“趕緊滾蛋!把人看好了...”
...
傍晚時分,安縣城,酒樓包間裡。
兩位商人打扮的人正在包間裡吃飯,包間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
兩位黑衣人提著手槍,對準正吃飯的兩位:“別動,小心槍子不長眼!”
說完一人持槍,一人上前搜身,摸了半天,卻什麼也沒搜出來。
一會兒後,一位三十歲左右的矮胖中年人面帶微笑走進包間。
卻對被控制住的其中一位年青人鞠了一躬:“楊先生,你可真難找!”
姓楊的年青人壓住心裡的驚慌:“對不起,你們是不是認錯人了?”
中年人譏諷道:“我只是問楊先生,難道你不姓楊?”
姓楊的年青人語塞。
中年人卻又繼續微笑:“楊桑,非常抱歉打擾到你,經過帝國特高課確認,你現在...可能會有危險,所以,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吧,你是體面人,我不希望對你動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半個小時後,憲兵司令部辦公室裡。
“...你覺得我們會搞錯?楊得士縣長”中年人伸出食指搖了搖。
楊得士故平靜的看著面前漢語說得流利異常的鬼子:“既然你什麼都清楚,要殺要剮隨你們的便!”
中年人仍然微笑,看著對面的楊得士:“看來楊先生你是誤會了,我是專程來救你的,因為,已經有人懷疑你的身份。”
楊得士不置可否:“你什麼意思?”
中年人並沒有回答楊得士的問題:“我們經過分析,發現你對皇軍並不誠實。”
楊得士忽然開口:“你們要我的,我全部做了,你還要怎麼樣?”
“不不不,楊先生你不要激動,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們很不容易才安排打進八路師部的人,在上個月大部分被八路抓獲,而你,根本沒有提供給我們有價值的訊息。”
“你說什麼?我聽不大明白。”
中年人冷笑一聲:“楊桑,沒那個本事卻想腳踩兩隻船,你真的認為你有那個本事?”
“有本事給我一個痛快!”
“呵呵,我們派人與你聯絡,半途被殺,難道你認為我們是傻子?”
楊得士咬牙切齒:“那時候她已經被懷疑,遲早會暴露,何況,我那次也差點死在你們手上。”
“呃,那我得先給楊先生道歉,沒有給楊先生說明白那東西沾上就可能要人命,只不過,現在你不是仍然好好的麼?”說完,中年人又擺出了笑容:“不過,在那以後,你再也不跟我們聯絡,那可不是作朋友之道啊!”
“我只答應跟你們合作一次,從此大家各走各的路,你們說的是毒藥,沒想到你們給的竟然是細菌,是你們食言在先。”
中年人大笑:“哈哈哈,楊先生是聰明人,一包毒藥放到井裡,那還能叫毒藥麼?你是覺得我們好糊弄是不是?”
“我答應你們的事已經做到。”
“連三歲孩童都知道,這條路只要你走了一步,就再也沒有回頭路。”
“你是在威脅我?”
中年人微微一笑:“不不不,你不能這麼理解,我們皇軍是講信用的,但你要知道,要不是我們按時給你的家人優待,他們早就餓死了,難道...你真的願意眼睜睜看著他們被餓死嗎,你也一點不為他們著想嗎?”
楊得士心裡有些慌了,自己當縣長這麼長時間,都沒敢把家人接過來,如果自己的事被人查出來,父母到根據地反而會受到牽連,心裡其實又抱著僥倖,:“既然你們能找到我,我想你說這話應該有別的目的。”
“好,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爽快。”
“你現在要麼槍斃我,或者你們也可以公之於眾,只要我不承認,就算我死了仍然是烈士。”
“哈哈,我想...你應該沒有把生死置之度外的那個膽量,你應該知道,不跟皇軍合作的人都得死,我老實告訴你,皇軍集結了幾十萬大軍,不日將對太行南進行全面掃蕩,你覺得...土八路還有希望麼?”
楊得士愣了:“你跟我說這麼多,就不怕我把訊息傳出去?”
中年人毫不在意:“皇軍每年春季都會掃蕩,你說出去又有什麼關係?”
楊得士語塞。
中年人卻忽然收了笑容,森然:“因為楊先生的不誠實,給皇軍造成很大的傷害,難道你不應該給我一個說法麼?”
楊得士喃喃:“我說過,我們的合作只有一次,你們不要逼我。”
中年人無語,這樣的貪生怕死之輩見得多了:“哈哈哈,楊先生,我想說一句話,你千萬別生氣,你真的很幼稚,你要明白,這是戰爭,不是做買賣,哪有商人會看著利益而不動心呢?”
“如果你們再逼我,我立即自殺。”
“很好,我很佩服楊先生的勇氣,你們有句古話,好死不如癩活,既然你連死都不怕,難道還怕得活著?那樣對你的家人,豈不是更好?”很明顯,中年人完全把握了楊得士的心理。
楊得士忽然開口問:“你說我有危險,什麼意思?”
“你們師敵工科成立了調查組調查上次投毒案,不過,你不要擔心,剛才我聽你說了,只要你上次中毒是真的,那麼,你的身份就應該沒有問題。”
楊得士長出一口氣,卻立即警惕:“我就是死,也絕對不會再為你們作事!”
“那沒關係,我們是朋友對吧?說真的,我現在還真沒什麼事要你做,你們那個民主縣政府我們還看不上眼,並且,你們的活動一直在我們掌握之中,說起來,我們對你的工作應該算是大力支援,你覺得...皇軍是不是很有誠意?”
楊得士心裡一寒:“我不知道...你們這麼做底有什麼目的!”
“南京的汪先生希望能和平建國,我們的態度嘛,當然是大力支援,只不過他確實缺人,當然,楊先生如果願意跟汪先生合作那就合作,不願意的話我們也絕對不會不強求。”
楊得士立即端正立場:“我就是死也不可能跟漢奸政府合作,你別作夢了。”
中年人卻面色平靜:“我說了,如果你不願意合作,我們絕對不會勉強,民主政府中自然有人會跟汪主席合作,你說是不是?當然,皇軍對朋友還是很友好的,為了你的安全,你的同事我們得處理掉,你沒有意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