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村鄉東。
“排長你看,他們在外邊趙叔家那個院子裡安了暗哨!哨兵只有兩個,可能是怕冷,那哨樓上沒人...”趴在鄉外溝裡負責偵察的戰士,正在向剛帶著隊伍過來的李煥章彙報。
“尖兵過去沒有?”
“已經從南邊爬過去過了,潛伏在矮牆外!”
鄉里喝酒划拳的聲音隱隱傳來,李煥章沒有猶豫,下達命令:“發訊號!”
負責偵察的戰士在溝裡劃燃火柴,點燃一柱香,在月色下晃了兩下,收起,隔了一會兒,再晃了兩下。
矮牆後的兩黃沙會會眾瞪大了眼:“我是不是看花了眼?”
另外一個打著哈欠:“你看到了什麼?”
“有點像鬼火。”
“在哪?”
“東邊那溝裡...”
矮牆上又伸出個腦袋,好半晌後:“我怎麼沒看到?”
所謂燈下黑,眼皮底下忽然冒出個兩個黑影,立即抱住伸出來的兩顆腦袋。
“啊...”
發黑的刺刀刀刃在月色下閃出一絲寒光。
啊嚏...與前邊那聲“啊”形成連貫的聲音,在路口邊的院子裡響起。
緊接著哪家大院裡的狗開始叫喚。
叫了幾聲後,可能覺得沒別的異常,狗叫聲變成低嗚,然後沒了動靜。
六村鄉說是鄉,其實也就一個大一號的莊子,四周圍著不少的小院,小院連成片,圍成一圈成了圍牆。
一條一里多長的大路從中間橫貫東西,幾個店鋪開在大路兩旁,其他地方仍然是院牆。
進鄉的東與西大路口都修有哨樓,破爛的木門緊閉。
莊子中間一個不大的廣場,廣場北邊是鄉公所大門,掛著兩燈籠在風中搖曳。
四個人影在哨樓旁邊的院子裡忙活,兩個警戒,兩個打掃戰場扯槍搜子彈。
後邊的戰士無聲的向矮牆靠近。
“都是些窮鬼,這子彈咱們用不著。”一個戰士撿起地上的破槍,槍有些怪,看不出型號,另外一個會眾使的大鍘刀。
用柴禾把屍體掩住,四個人分成兩組,一組向院子裡搜尋。
院裡有老百姓,聽到動靜後根本沒敢發聲,縮在偏房裡瑟瑟發抖。
“大爺饒命,小的家裡什麼值錢的東西也沒有...”戰士劃了根火柴,屋裡一老頭跟老太帶著一個被捂住嘴的孩子。
“你們沒有大聲亂叫,還行,膽倒是挺大...”
前天來的是國軍,昨天來的黃沙會,今天來的是八中和,明天來的是土匪,說不定後天就來了治安軍,我誰也得罪不起啊?
“挺會說話的,嘿嘿,不過你說的今天倒是說對了,你放心,我們就是八路軍!”
“真是八路?”
“這一帶八路最窮,你覺得還會有人冒充?”
“怎麼沒有?前兩天夜裡就有八路來找程會長。”那大爺仍然提心吊膽。
“黃二哥,我是煥章啊。”李煥章翻了很矮牆進來,一進屋就低聲叫喚。
“煥章啊,你們嚇死我了。”
“嘿嘿,早跟你說了,別住這村東頭,誰來都先要進你家院子。”
“這祖上留下的屋,可不能丟。”
“屁的祖上,你爹建的這破房子,總共不過二十年!被鬼子燒了,現在你弄個蘆葦頂一下雨還漏水,你守著它幹什麼?”
“我說大兄弟,除了這地方沒地方去啊,再說,巴不得天天下雨。”
“去我們根據地多好,對了,我那便宜侄兒有沒有回來?”
“回來個屁,託人帶了錢回來,他在國軍那邊的日子也不好過。”
“來,狗娃,叫表叔。”李煥章看著被黃大爺捂著嘴的那孩子,遞了一塊糖過去。
大爺鬆了手,那孩子瞪著大眼一把搶過糖:“三表叔!我也要參加八路軍...”
“行,等你長大了就參加八路軍,二哥,出來說說話。”
“我那侄媳月英呢?”李煥章問。
“在姓程的那當下人。”
“那姓程的不是好人,你怎麼能讓她去那裡?這中羊入虎口嗎?”
“有什麼辦法?好死不如賴活...好呆每天能帶點吃的回來。”黃二哥五十來歲,李煥章遠房親戚。
李煥章沉默了一會兒:“這回來了我們就不走了,上次我讓你記黃沙會的那些人做的惡,你都開清楚了沒有?”
“都弄了,他們今天晚上來了近百人,你們真能打得過?”
“怎麼會這麼多?呵呵,再多也是烏合之眾...”
“新收的會眾,不過那些新來的沒有槍。”
“那還行,一會兒我們把他們骨幹全部清理掉,你負責認人。”
“你這不是把我往火坑裡推麼?不成,要是傳出去,我全家就完了。”
“真不知道你這麼怕事,怎麼活下來的...”
“你光棍一條,想跑就跑,我一大家子,我還能怎麼辦?”
“那你...一會把頭包了,沒人能認出來...總成了吧。”
“那也行。”
十來個黑影端著槍,從黃二叔家的前門出了院子,順著牆根往鄉中間湊,院子向著鄉大路一側矮牆上,十來個腦袋在晃悠警戒。
狗叫聲再次響起。
黑影順著大路一直走,當先一位到狗叫的那院子門上規律的敲了幾下,緊接著院子裡的狗叫聲消失。
六村鄉重新安靜下來,只剩下村公所那邊仍然划拳與肆無忌憚的狂笑聲在鄉里散開。
彷彿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李煥間在黑暗中領頭,後邊一個個順成一溜,很快流淌到鄉公所外。
朦朦朧朧的月色對這次行動沒有什麼影響,可是鄉公所那高牆屋頂上竟然設了哨,四周大部分地方都看得清楚。
無奈院牆太高,院牆下卻是屋頂哨兵的視線死角。
對於幾乎沒經過正規訓練的會門的人來說,哪裡知道什麼叫軍事防禦?
再說,鬼子來可以投降,國軍來了也可以投降,土匪?王太恭司令是老子大哥!
李煥章將步槍收到背後,掏出駁殼,向前一揮手。
十餘戰士摸向鄉公所掛著燈籠的門口。
門口兩放哨的根本沒有什麼軍事技能,這時候正看著院裡酒席流口水。
直接被捂嘴拉走,很快,門口又站了兩位。
只不過,手中原本的大刀...變成了步槍。
四周一圈火把民,百十人擺了十多桌,場面挺大,很熱鬧。
不斷有女人端著木盤子上菜,在桌子間穿梭,偶爾被會眾佔便宜,叫罵聲鬨笑聲響成一片。
“動手!”李煥章不再猶豫。
砰,一聲槍響,在屋頂的那會眾哨兵身子一歪。
李煥章跟著進了門,後邊衝進十多個戰士,黑洞沒事的槍口帶著煞氣:“都別動,誰動打死誰!”
緊接著,牆頭上又冒出幾個黑洞洞的槍口。
衝進鄉公所院子的戰士,根本沒停,直接來往鄉公所裡邊亮著燈的屋子裡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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