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縣以北一百多里,永年縣,邯鄲北。
許鐵英,又名許鍾琪,二十九歲。
記事以來,其父抽大煙,地主家境也迅速敗落,許家三兄弟被迫以販鹽為生。
鬼子南下,華北五省迅速淪陷,國民黨的統治也因此完全土崩瓦解。
鬼子主力急於進攻,再加上兵力有限,除了少數戰略要地,絕大多數的淪陷地區,鬼子根本沒有足夠精力和兵力佔領,因此,包括永年在內的大片淪陷區,變成無政府狀態。
一時間,土匪、幫會、地主土豪等各路牛鬼蛇神紛紛擁兵自重,“司令”遍地,群魔亂舞。
被稱為“鐵磨頭”的許鐵英,在這一帶是說一不二的土皇帝,巧立名目,大量攤派勒索,當地居民苦不堪言。
這根本無法滿足許鐵英胃口,同大多數土匪一樣,許鐵英敲詐、勒索、綁票、乃至於直接搶劫、姦淫,幾乎無惡不作。
許鐵英沒上過學,不識字,但卻擁有著並不弱的統御能力,麾下土匪三千多人,戰鬥力相當強悍。
村公所破舊的聚義大廳。
兩位年紀相仿的土匪頭子湊在一起。
許鐵英譏笑道:“...郭司令,別來無恙啊,聽說你去年被八路打了個灰頭土臉?”
郭清臉色有些不好看:“許大當家的,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扣我那批貨,你認為真能吃得下?”
許鐵英一拍桌子:“嘿嘿,你仗著李英那老王八蛋給你撐腰,從老子地盤上過連跟毛都不拔?你這是看不起老子...還是你姓郭的覺得可以在老子的地盤上也能橫著走?”
郭清鄙視:“格局!你看看你的格局怎麼這麼小呢?就一批貨也能輪到我這麼遠親自來找你?”
許鐵英愣了一下:“嘿嘿,大家誰都不是什麼好鳥,有屁就放!”
郭清話風一轉:“前些年你被皇軍圍剿,要不是老子跟八路接應,你現在墳頭上都應該長草了吧?”
許鐵英面色發黑,勃然大怒:“你別跟老子提那茬,要不是八路兩面三刀,故意在皇軍面前挑拔是非,老子現在說不定都已經是邯鄲保安司令,還用得著窩在這些破村子裡?”
“哎,別說得自己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似的,要不是你小子不講江湖規矩,縱容手下禍害百姓,又對皇軍陽奉陰違,皇軍怎麼會圍剿你?”
“艹,剛說八路,你又扯鬼子,怎麼?給鬼子當說客來了?實話跟你說了,你那批貨落在老子手中,你就別想拿回去,就算鬼子來了老子照樣不給面子。
郭清誠懇的道:“那批貨是小事,兄弟這有樁大買賣,我這次來沒別的,你想啊,你現在手下人多槍多,窩在這麼個小地方也不是個辦法,你說是不是?”
“你是什麼人...難道老子不清楚,你是不是以又想打八路的主意?”
“這亂世,有人有槍就是土皇帝,咱們總得為將來作個打算,你想想啊,皇軍去年端了八路總部,八路已是秋後的螞蚱,現在不抱皇軍的大腿,難道你就甘心帶著兄弟們在這旮旯喝西北風,連兄弟那點糧食你都當成寶?”
“你什麼意思?”
“老百姓原本就窮,你就算把他們全刮光了也落了幾個子兒,我的意思是咱們佔了鐵路沿線,做生意!”
許鐵英有些心動,卻又搖了搖頭:“做生意?老子不懂。”
“鐵路上我有些門路,在這亂世裡有錢才是大爺,你這地兒東臨大名府,北上北平、天津,西邊山裡有八路,南邊是省城安縣,這麼好的位置,你就天天搜刮地裡刨食的窮泥腿子,你不覺得浪費麼?”
“我考慮考慮,今天咱們兄弟不醉不歸!”
...
村公所外。
砍九看著對面的漢子:“...二當家的,這事你能做主?”
二當家的撇了撇嘴:“嘿嘿,姓郭的也不是什麼好鳥?這事我哥都說了,這批糧現在姓許,姓郭的今天來找我哥,實話跟你說了,這事誰來也沒得用!
這糧我不賣給八路全賣給你,算是給足了王自全司令的面子,砍九兄弟,咱們醜話說在前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砍九大喜:“許二當家的爽快,這事就這麼定了。”
“哎,先說好了,這是皇軍佔領區,只收現大洋或者軍票,不要拿法幣來,那玩意兒現在不好使。”
砍九猶豫了一下,忽然問:“你能不能再搞到布匹?”
許二當家的滿不在乎:“只要你有錢,這鐵路上有的東西,沒老子搞不到的。”
砍九小心翼翼的問:“我要一萬匹!也能搞到?”
許二當家差點從凳子上摔倒,腦子有些發懵:“我艹,你要一萬匹?我的個乖乖...你當老子是的皇軍?這事辦不了...”
砍九黑前臉:“要不這樣,你能搞到多少我收多少,高於市價兩成,我再返你一成!”
許二當家的在心裡折算了半天,時下一匹布四丈,差不多要兩塊錢,這一倒手自己就能落“兩百塊”,是筆大買賣:“一萬匹布老子只能落兩百塊錢?沒意思!”
砍九愣了一下,立即明白這傢伙不學無術:“許兄弟,你看啊,一萬匹布光本錢就兩萬塊錢,大當家的搛兩成那是四千塊,你就算拿一成也是兩千啊?”
許二當家的愣了:“這麼多?那還成,嘿嘿,老子沒讀過書,算不清,不過這麼多布,老子找不到地方搶啊!”
砍九心道難道老子就讀過書?這土匪跟自己差不多,一直做的是無本買賣:“你們不用搶,我出錢,真金白銀去鬼子開的商行買,你別說這事你幹不了吧?”
“買?這幾年老子好象除了搶,就沒買過東西...”
砍九一頭黑線,這些傢伙比自己底限要低得多:“搶是肯定搶不了,這事只能去商行買!”
許二當家的眼骨碌轉了轉:“可是,兩萬塊?老子哪有那麼多本錢?”
砍九知道這貨並不是沒錢,這是在要定金:“我可以先付一部分給你,再說了,這麼多布也不可能一次性交割是不是?”
“你能付多少?”
“我先付你一千塊,你先幫忙買五百匹,我收貨時再補兩百給大當家,再給你一百。”
“你在南邊的省城買不到麼?”
砍九搖了搖頭:“南邊省城距離戰場近,物價比你們這裡高多了,那邊進貨差不多要兩塊五一匹,我這一折騰,除去開銷,一匹布也只能掙五毛錢!”
許二當家的愣了一下,這一倒手自己就能搛一百,比綁那些富商都來得快,還不用怕那些富紳買槍手報復,同樣不用出本錢,這事幹得:“得,你先付一千塊,我湊點錢先給你弄兩千匹,你到時帶兩千匹的錢...我算算...”
砍九心裡發苦,這生意不大好做,還得幫他算帳:“總共五千二百塊,我付了一千,再補四千二。”
許二當家的掰著指頭算了算,好象是這麼回事,立即抬手招呼:“走,咱們先去找個地方喝酒,那批糧食今天晚上你帶人收貨!”
莊子里人不多,北邊比南邊要好上不少,受旱災的影響小得多。
許二當家的準備帶砍九去河邊吃魚。
一包著頭的姑娘遠遠看到帶著手下的許二當家出現,立即轉身就跑。
一眾匪徒看得直樂,許二當家的立即對砍九擠眉弄眼:“等會砍兄弟你要是在路上看上哪家姑娘,說一聲,我給你搶去!”
砍九愣了:“這有點不講不道義吧?”
許二當家的滿不在乎:“道義?你哥哥我就是道義,這十里八鄉的姑娘沒哪個老子沒睡過,除了我大哥外,這裡就數我最大,嘿嘿,這事老子說了算,你就隨便挑吧。”
旁邊一土匪得意的補充了一句:“咱們三當家的連他叔的閨女都睡過!”
許二當家的不以為意:“老三那傢伙就是個混蛋,咱不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