灸熱的太陽不斷的散發著熱量,到處都是灌木林,林裡偶爾長著幾株不算高大的槐樹柏樹。
模範團一營長端著一個曹長鏡,躲在一顆槐樹下,正在觀察。
山坡下的大路上,這麼多的鬼子就那樣大刺刺的擺在眼前,對他來說是此生的頭一遭,從來都沒見過;身體有些僵硬,肌肉有收縮的架勢,自己帶來的上千人的隊伍趴在山坡上,十來個連長都在努力地控制呼吸。
營長感覺到背上冰涼一片,急行軍來到這裡的一路上,早汗溼了衣裳,感覺全是都是水,一陣風吹過,大熱天的竟然打了個冷顫。
團裡一大早得到訊息:潞城鬼子從北門出發,看那架勢肯定又要掃蕩,只是這回出來的鬼子跟以往的有些掃蕩不同,竟然全是鬼子,連一個治安軍沒有。
團長受傷還在師醫院,收到訊息後暫代團長的政委毫不猶豫下達了命令,二營三營組織老百姓進山。
一營作為主力,任務理所當然是遲滯阻擊鬼子,通訊員開始通知一營的各連緊急集結,各連從各自防區的駐地,急行軍趕到這個小山坡。
一個營有七連,加上五個半民兵連,各留了一部分戰士幫助駐地的老百姓轉移,其他人全到了這裡。
既然是模範團,那當然不是吹的,雖然只有三個營,卻每個營都有七八個連,留了不少的戰士,到達這裡還是近千人。
一營長原本以為能夠打鬼子一個埋伏,望遠鏡裡一看,鬼子長槍長炮,山谷裡的鬼子,絕對過萬,那還埋伏個屁,看著步槍裡最多不可能超過五發子彈的戰士們,營長心裡冰涼,戰士們除了槍裡最多的有五發子彈,每個戰士的彈藥袋裡空空如野,更別說還有接近半數,扛著大刀,鋤頭,梭標的年青緊張的臉。
一切只因為山坡下的山谷中,黃壓壓的一片,根本就不是以前看到的一條縱隊,就像營長自己老家黃河的水,蜿蜒無盡。
營長強迫自己表現得沉著冷靜,臉上更是波瀾不驚,因為他注意到身邊的戰士在發抖,大熱天,那絕對不是被冷風吹的,自己是營長,是全營的定心丸,要是自己也沉不住氣,半數是新兵的隊伍就有可能崩盤。
又是一陣冷風吹過,風中傳來一陣尿騷氣。
營長一頭黑線:“同志們,大家都不要怕,鬼子在山谷,啊,咱們在山坡上,隔得遠著呢,等一會近了,注意我的號令,每人打出一發子彈,然後向東撤退進山。”營長開始打氣,聲音帶著些哆嗦。
鬼子尖兵排著隊,直接向東,根本就沒向兩翼搜尋。
命令開始四下傳遞,那聲音壓得可能自己都聽不清,生怕驚動一公里多外的鬼子尖兵。
幾個連長得到命令,立即四下散開。
“乖乖我的個姥姥,咋這麼多的鬼子,現在團長跟政委都不在,咱們打一槍還不如不打,這麼遠,又打不著,還打個屁,還是開溜吧?反正鬼子沒往咱們駐地去。”一連長對旁邊的營長建議。
“按理,鬼子過了前邊的路口,就應該向北,但他們還在往東北方向走,難道,他們不是來我們根據地掃蕩的?”營長吶吶的說,帶著絲高興。
後邊傳來一箇中年人的喘氣的聲音。
“說的也是,奇了怪了,鬼子這次掃蕩,不僅沒有對我們進行包圍,現在,好象排著隊進山旅個遊似的,他們的目標可能真不是我們?”
“政委好!”“政委好!”
七嘴八舌的聲音響遍了陣地。
“同志們好...王營長,你就下命令吧,老百姓都已經轉移了,打仗你在行,是打是撤,你拿主意,我就看看。”政委喘著粗氣。
政委的話輕聲傳入年青的戰士們的耳中,緊張的氣氛登時緩解不少。
“政委,我是這樣想的,嗯,鬼子現人太多,我們肯定打不過,不過呢,他們既然不是衝咱們來的,我們當然就不需要阻擊他們,咱打一槍就跑,鬼子人再多,他也沒長八條腿是不?”
“你看著辦,幾個連長是什麼意思?”政委扯出水壺剛灌了一大口水。
“他們?都嚇傻了!”一幫慫貨。
“那,你腿抖什麼?”政委詫異。
“趴久了,麻的。”營長義正嚴詞。
“哦。”政委也不點破。
“哎,我想,鬼子既不進村,又不搜尋,傻咧咧的就往東邊跑,我覺得吧,打他們一槍都浪費子彈,這麼遠,咱又打不著,我看他們的炮都有好上百門,打一輪咱就吃不消。”
“營長,鬼子有些奇怪,他們好象沒有步兵炮,全是小炮。”一連長趁營長跟政委說話的功夫,扯過了營長的望遠鏡,邊看邊說。
“這是點不對勁,鬼子勞師動眾,不可能沒目的,但東邊的山裡...沒咱們的大部隊的啊,搞不大明白。”營長撓動了腦袋,隔著軍帽感覺不過癮,摘下帽子,用勁甩動幾下,汗水像下雨一樣,趴在地上的戰士有正想罵人,回頭看了看,趕緊把喉嚨邊上的髒話吞了回去。
“其他地方有沒有訊息回來?”營長問。
“沒有,派往北邊去友軍的通訊員還沒回來,情況不太清楚,打還是不打?”政委語速急促。
“算了,我覺得還是算了,那麼遠,鬼子幾炮下來,咱們傷亡肯定不小,不過呢鬼子想從咱們這裡過,總得留點紀念,咱到鬼子前方的狹谷去整來勁得多。”
團長不在,營長腹誹,你這個大政委老是徵求自己的意見,你就不能下個命令麼?
...
胡義跟丁政委一直追到山口,從望遠鏡裡,遠遠都能看到山外的小山,丘陵,地形完全不像現在這位置的崇山峻嶺,更遠處已經能感覺到平原的樣勢。
“胡連長,咱不僅追丟了丁團長,鬼子也沒見到個影,我看,再跑下去也是白搭。”丁團長,喘著粗氣對胡義翻了個白眼。
胡義有些奇怪,自己三個人的速度不慢,愣是沒追上丁團長,地上的腳印卻還在,都是軍鞋印,分不清到底是多少人走過,腳印方向上扯,倒全是向著山外。
使勁的活動了一下發痛的肩膀,斜睨了政委一眼,尷尬的吞了口口水,嚅嚅:“丁團長他們幾個,跑得還像兔子!”
丁得一笑了笑:“你小看了姓丁...小看了丁團長,在長征的時候,他們連就跑得快,每次都在前邊突擊開路,嘿嘿,不過他回駐地,就這條路最近,看他那急的樣子,肯定要抄近路,地上腳印還在,說明他們沒有遇到到鬼子。”說完話,繼續喘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