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聽書

第272章 歸

王宅,自雨亭。

到了九月中旬,天氣竟還略有些燥熱,邢璹趕到時,額頭上沁出了細汗,而王鉷竟已在亭中等候了。

“坐。”

兩人一落座,亭簷處便有水簾灑下,讓人如置身與瀑布之中,頓生清涼之感。

“聖人不願朝堂有變。”王鉷臉色冷峻,開口道,“哥奴對付不了我,但我也難以除掉他。”

邢璹道:“如此說來,唯有謀逆大案可撼動哥奴了?”

“不錯,哥奴勾結胡兒,意欲舉兵阻攔太子登基。”王鉷道:“他們覬覦洛陽,走私、鑄幣、籠絡河南府官員,皆有實證。”

他對付李林甫的思路其實是清晰的,唆使丹州太守趙守璋狀告李林甫二十餘條大罪、唆使元載出面瓦解右相黨羽這些都是障眼法,目的是為了把薛白綁到同一戰線上。

“放眼朝中,唯薛白倚仗貴妃,敢得罪哥奴與胡兒。然,與其說胡兒是哥奴舉薦,實則是聖人欽點,僅靠這些證據還動搖不了胡兒,我需薛白全力相助,明白嗎?”

“是。”邢璹道:“我這趟去洛陽,正是秉承著王公此意,極力籠絡薛白,奈何他並不配合,不肯與李林甫撕破臉。”

洛陽發生的事在信上說不清楚,王鉷遂耐著性子聽邢璹當面說。

“苗晉卿親自到偃師縣興師問罪,薛白教他去拿河南少尹令狐滔的口供。若非是我恰在河南,同時給令狐滔施壓,此案只怕要被苗晉卿翻案了。當時,我們是以查義倉之事為由……結果令狐滔狡猾如狐,補足了義倉的虧空,劃清了與高尚、胡兒的瓜葛,不讓我們拿到任何證據。”

聽到後來,王鉷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畫面——兩個紫袍高官同時去拉攏薛白,卻被薛白指使得團團轉,狐假虎威,給了令狐滔一個教訓。

說過了洛陽,話題轉回長安,王鉷語氣沉鬱,道:“同樣是拉攏楊黨,哥奴已放棄薛白這根啃不動的硬骨頭了,轉而收服了唾壺。”

邢璹嘆道:“唾壺短視、貪鄙,最易收買,此事乃意料之中。唯獨沒想到如今楊銛這一死,楊黨幾乎已站到了哥奴那邊,此事麻煩了。”

他們原以為楊黨的核心是薛白,關注點遂始終放在薛白身上,沒想到薛白昏了頭賴在偃師不回來,被楊國忠竊取了好處。

連王鉷都疑惑薛白所作所為出於何種目的,偃師能有什麼比楊黨還要重要?總不能真是一心繫於百姓?

“今唾壺打點內帑,乃聖人近臣,若長期放任他進饞言,恐於我等不利啊。”

“我絕不坐以待斃。”王鉷捻鬚沉吟,目光閃動,泛著些許狠色。

過去他面對李林甫畢恭畢敬,給人以軟弱之感,但一個敢於向戰死士卒家屬追繳積欠的人,豈會沒有魄力?

事若不濟,他寧可刺殺李林甫,玉石俱焚!

簷邊落下的水簾始終不停,水簾外是奢華無比的府邸,雕欄玉砌、鱗次櫛比……任誰都不能輕易舍了這富貴。

王準從院門外走了過來,站到了自雨亭外,道:“阿爺,有樁訊息。”

亭中的兩人遂站起身,雨簾停下,王準邁步進來,從懷中拿出一卷邸報,道:“阿爺快看。”

王鉷接過邸報一看,只見是吏部最新的官員調動的名單,匆匆一眼掃過,幾乎都是七品以下的官員。

這個層面的調動,聖人幾乎是不過問的,全由李林甫一言而決。

“不會是哥奴又罷免了我們的人……”

王鉷話到一半,忽然停下,因他已看到了那一系列的調動。遷長安縣尉王之鹹為秘書省秘書郎;遷偃師縣尉薛白為長安縣尉;授殷亮為偃師尉。

“怎會如此?!”

他一瞬間有了深深的憂慮,擔心是苗晉卿說服了薛白,使李林甫給薛白升官。

可見薛白雖還只是一介小官,卻已足夠讓各方忌憚。

~~

與此同時,右相府中,李林甫冷著臉將一封公文丟在地上,叱道:“豎子好大的膽子。”

苗晉卿連忙俯身,道:“此事下官不知,莫非是王鉷所為。”

“王鉷牽涉驪山刺駕之大案,薛白竟還敢湊上去,取死之道。”

李林甫聲音並不算大,這一句話卻是殺氣森森,而且說的也是事實,王鉷所做所為早已天怒人怨,一旦失去聖心,破家滅門近在眼前,薛白這次竟敢站到王鉷那邊……不對。

他使人去拾起地上的公文,再次看了看,發現文書上有吏部、中書門下省、以及天子的用印。

“把吏部的考課卷宗給我。”

“喏。”

待那捲宗被拿上來,攤開,李林甫很快找到了薛白的考課結果,一最四善,乃是上上等。

“如何回事?!”

卷宗被砸到苗晉卿眼前,他慌亂拾起一看,有些慌了神,忙道:“不是下官……”

恰在此時,蒼璧已趕到門外,道:“阿郎,陳希烈求見。”

“陳希烈?”

李林甫微微愣了一下,都已有些忘了這個人了。

~~

今日,楊國忠正對著一份名錄在勾勾寫寫,名錄是楊銛的遺物,記錄的是楊黨官員的情形。

其中有幾個名字被楊國忠提筆圈了出來,如杜有鄰、元結、皇甫冉、杜甫等等,皆是親近薛白之人,或管漕運,或在解池一帶管榷鹽,任的全是楊黨中最有利可圖的官職。

可如今楊銛已死,楊黨須以他楊國忠馬首是瞻,他已給這些人寫了信,卻沒有得到讓他滿意的回覆。如此一來,楊國忠便打算提拔他自己的心腹任這些肥差。

“國舅,楊光翽到了。”

“進。”

不一會兒,一個身穿青色官服的五旬男子進來,佝僂著背行禮,面相陰柔,語氣諂媚,道:“慶賀國舅升官加爵,請國舅安康。”

楊國忠一直以來被楊光翽小心侍奉得很舒服,遂道:“我打算擢拔你擔任元載留下的闕職,你可有信心?”

元載原本是鹽鐵使判官,是楊黨主持榷鹽事務的核心人物,正因有他在,榷鹽事務一直有條不紊,沒出大的亂子。

能沾手此等利益,楊光翽登時大喜過望,直接跪在地上,道:“國舅放心,下官一定不讓國舅失望。”

“一直以來,榷鹽之收益太少,此為我阿兄始終沒得到聖人倚重的原由。”楊國忠道,“你莫偷懶,親自往解池去一趟,務必要比去歲的進項高上三倍。”

“哪怕是五倍,下官也鞠躬盡瘁!”

很難想像這是兩個國之重臣能說出來的話。但楊國忠不玩那些虛偽的,在他看來,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斂財,為聖人斂財,也為自己斂財。

這也將是楊黨接下來的行事準則,將徹底摒棄原本那些造紙、刊報、徐圖改革稅制的主張,摒棄拉攏寒門的路線。

正此時,外面有人稟報道:“阿郎,右相府派人來了。”

楊光翽連忙殷勤地幫忙開了門,楊國忠問道:“可是右相召我過去?”

“右相是派人遞來了這個。”

楊國忠接過那封公文只看了一眼,眼神中就浮現出種種情緒,有震驚、忌憚,還有一絲敵意。

“怎會如此?怎可能?到底是誰做的?!”

~~

陳希烈走過右相府的長廊,一點也沒留意到此間的老舊細節,感受到的依舊是李林甫的威嚴。

他深吸了一口氣,進入堂中,臉上已浮起惶恐不安之色。

“右相安康……”

“陳希烈,伱想執國政了,是嗎?”

“不敢。”陳希烈慌忙應道,“右相若說的是薛白之事,此事……出於聖人之意。聖人慾招薛打牌回京,我本以為右相知曉此事,故而沒有提前問過右相。”

“嘭!”

桌案被重重拍了一下。

李林甫卻還沒放過他,喝道:“你與薛白勾結,當本相不知你打著什麼主意嗎?!”

陳希烈擦了擦額頭,卻還在嘴硬,道:“右相息怒,若是不想讓薛白任長安縣尉,那……是否稟明聖人?”

他素來軟弱,今日難得硬氣了一回。

李林甫依舊冷著臉,卻沒有繼續叱責。

陳希烈稍鬆了口氣,他根本就沒得什麼口諭,但敢賭李林甫不可能去問聖人。

他垂手站在那感受著右相府的氣氛,漸漸地,沒方才那麼害怕李林甫了。

薛白說的不錯,哥奴眼下大敵當前、麻煩纏身,是最需要支援的時候,是不會輕易與他撕破臉的。豈不怕將他逼到王鉷那一邊?

堂中安靜了一會之後,李林甫開口道:“罷了,不過是一樁小事。今日讓你過來,是想問問你對和糴之事的看法。”

陳希烈面上不顯,心中登時大喜過望。

他知道李林甫這是在籠絡他,意思等鬥倒了王鉷,便把和市和糴使之差職給他兼任,這可是個權力重大、利益豐厚的要職。

“說句實在話,這些年王鉷在和糴使的任上出了很多昏招……”

待陳希烈出了右相府,已是躊躇滿志。

李林甫的反應完全被他料定了,已對他有所顧忌,不得不給出以前所沒有的尊重,因在楊銛死後,是他得到了薛白的投靠與支援。

拋開薛白的能力與運氣不談,其人還代表著貴妃與虢國夫人的好感。要助他一個宰相掌權,又豈是難事?

須知如今李林甫、王鉷兩邊都在拉攏薛白,但最後成了的只有他陳希烈。

他將要成為一個真正的宰相。

~~

那邊,李林甫雖不能直接向聖人詢問,卻能向宦官們打探聖人對薛白的態度。

他遂遣人向吳懷實打聽,得到的回答卻讓他有些意外。

“吳將軍以為,聖人該是未下過這道口諭。”

“為何?”

“幾次伴駕,吳將軍留意到貴妃一直沒替薛白說話,既然不是貴妃提醒,聖人如何會下召。”

話雖如此,李林甫暫時還是不打算拿陳希烈如何,至少等對付過王鉷再談,倒是可以先把陳希烈的名字記在冊子裡。

“對了,吳將軍一直以來還有個猜測,但不知是否準確。”

“內官請講。”

“該是驪山大案之後,聖人似乎有些不喜薛白與貴妃走得太近了……”

~~

九月下旬,兩封任命文書從長安送到了偃師縣署。

薛白看過之後臉色依舊平靜,他會照著原有的計劃,擔任長安縣尉。

“殷先生也看看吧。”

“少府,這是……”

“往後你就是偃師尉了,治理好此地,莫讓我失望。”

殷亮點了點頭,心中百感交集。

須知在大唐,出仕的一個重要途徑就是到邊鎮給節度使擔任幕僚,再由節度使舉薦為官。他與薛白之間看似也是如此,但要知道,薛白還不是節度使,那其人能力以及誠意就更讓人動容了。

“少府放心,少府的大恩,我必沒齒難忘。”

薛白微微嘆了一口氣,沒接著這些個人恩義之事聊,而是道:“離開偃師的時間還是比我預想中早了,本想等到明年開春。很快又要入冬了,如何讓縣境內的流民不被凍死又是一樁難題,我很難放心,會時常派人回縣中看看。”

“我必定如履薄冰。”殷亮執禮應了,道:“入冬有難題,等到開春,少府又要擔心春耕了。”

“若有難題,儘管遣人到長安來與我求助,不必有所顧慮。”

“是。”

能交代的其實也都反覆交代過了,薛白反正也留了不小的勢力在偃師,總歸是出不了大事。他安排妥當,也就準備起行了。

從赴任偃師到離任,正好過去一年,有改變一些事,但還不等他做到更多,自己已走到了官場的下一步。

人生匆匆,世情悠悠,個人之力面對世間百態,就像一艘小舟隨波萬里而江水還連綿不絕,那到底是他改變了偃師,還是偃師改變了他?

離開時天還沒亮,薛白沒有驚動百姓,穿過破曉前的黑夜,在洛河碼頭登上船。

他只帶了家眷青嵐、杜五郎夫婦、刁氏兄弟及其手下、公孫大娘及其弟子,杜家姐妹則會在安排好豐匯行之事後再回長安。

薛嶄也被留在了偃師,跟著老涼、姜亥歷練……

“哈,我回長安,我阿爺還留在洛陽。”杜五郎登上船便長出了一口氣,帶著欣喜的口吻道:“那我和運娘豈不是要獨自住在家裡?”

“你馬上也要守選授官了,想去洛陽嗎?”

“可別,當我求你了……”

正站在船頭說著話,太陽從東面緩緩升起,晨光灑落大地的一瞬間,薛白愣了一下。

因為他看到遠處正有許多人扶老攜幼地向這邊趕過來,也不知是誰洩漏了訊息,他們招著手,想要送一送他這個縣尉。

“開船吧。”薛白道。

他自認為做得還是不夠,覺得愧對於這種送別,又覺得太過於形式化了。

縴夫們拉動纖繩,船隻緩緩離開碼頭,鄉民們卻已追了過來,在河邊揮手喊著。

“縣尉,讓俺們送送你……”

於這些鄉民而言,薛縣尉到任以來,貪墨少了,田地分了,稅賦減了,日子也就好過了,本要賣兒賣女的能一家繼續團圓,本要傾家蕩產的能繼續活下去,這就已經是難得的大好官了,哪能不來送一送。

他們沿著河邊追著船跑,追了一里地、兩裡地,人數竟還沒有減少的趨勢,反而越來越多。

岸邊撲天蓋地都在喊著“薛縣尉”,構成了一副壯觀景象。

~~

船艙中堆著裝特產的麻袋。

一隻匕首從麻袋中刺出來,在昏暗中泛著微微的寒光,劃破麻袋,有人影從中鑽了出來,起身,站在艙中聽著外面的歡呼聲。

“都捨不得薛縣尉嘛。”

任木蘭嘟囔了一句,轉身去割另一個麻袋,把盆兒也從裡面放出來。

“走,我們一起見識見識長安。”

“長安!”

盆兒用力地點點頭,只這兩個字都讓他心情激動……

船隻沿洛河而上,到了洛陽停泊了下來,薛白才發現了偷偷跟來的這兩個小傢伙。

任木蘭於是大言不慚喊道:“我是為了保護縣尉!”

薛白就當是被她說服了,也沒把他們遣回偃師,任木蘭不由大喜,當即就去找李十二孃玩。

離開洛陽,則是走陸路西行,與來時的道路一樣。

這次,還是路過了潼關,準備在潼關驛歇一夜。

傍晚,沒有了繁複的縣務,不見了來回奔走傳遞訊息的吏員,薛白很不習慣,於是在黃河邊走了一會兒之後坐下來。

一輪落日掛在西邊,灑下萬道絢爛的晚霞,同時也緩緩墜向天邊的山巒,彷彿像這大唐王朝,到了不變就要墜落的時刻,無能為力嗎?可古時有夸父追日。

再轉頭望向東邊,黃河水決絕而去,頭也不回。

此情此景,正是“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遠遠的,還有漁船在河面上漂流。

他又想到了來時淹死在河裡的那幾個漁民,意識到自己在偃師縣哪怕做得更好,也改變不了剩下這些漁民的處境,只要有苛捐雜稅的逼迫,他們總有一日還會淹死在黃河裡。

要改變這一切,還是得到長安去,從朝堂之上開始變革。

薛白腦中想著這些,輕聲唸了一句詩。

“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此番回長安,他務必得更上一層樓才行。

~~

長安,大雁塔。

一雙素色的繡鞋踩在階級上,楊玉瑤扶著牆,登上了第七層。

她今日來把楊銛的靈位寄在塔中請高僧們超度,辦完此事,莫名地就想登高望一望。

從東面的視窗望去,先是看到曲江池的一角,更遠處是長安的城牆……而城牆之外的河山於她而言就太遠了。

這一眼,讓楊玉瑤的心境有了莫大的改變。

以前她總是自視甚高,認為是她成就了薛白,可現在看來,薛白所向往的那一方廣闊天地,她根本就不敢去闖,她只敢縮在這長安城裡,嬌滴滴的,對一切變故都無力改變。

枉稱“雄狐”。

她想著這些的時候,有人匆匆趕到了塔下,遞了一袋錢給看守大雁塔的小和尚。

那小和尚四下看了一圈,沒見到周圍有旁人,便把錢袋收了,跑去見虢國夫人府的護衛們,比手劃腳地說了起來,很快,有護衛往大雁塔這邊跑來。

明珠已意識到了什麼,到了樓梯邊去接訊息,之後激動地揮了揮手。

“瑤娘,薛郎回來了!已到了府中。”

“那又如何?”楊玉瑤淡淡道,“他還不是要先去見顏氏。”

她神色不太好,全然不像明珠預想中的高興。

明珠卻認為,薛郎先來見瑤娘沒什麼不妥的,本就是姐弟,且阿兄近來還過世了,任誰也說不出什麼來。

然而,已有一道身影策馬到了大慈恩寺外,翻身下馬,徑直往這邊走來。

“是薛郎!”

明珠踮了踮腳尖,往塔外看去,有些醉心地望著那越來越近的身影。

楊玉瑤反而還是沒太大反應,也不下塔,只站在那,不知在想著什麼。

薛白已經進了大雁塔,沿著那一圈一圈的臺階往上登,那臺階是越往上越窄,且越陡峭,方才楊玉瑤登上來時是小心翼翼扶著牆的,薛白卻還是三步作兩步。

“慢些,薛郎慢些。”明珠連忙溫柔提醒。

楊玉瑤這才轉過身來,薛白卻已到了她面前。

還沒來得及說話,她竟是被他一把抱緊在了懷中。

他輕輕拍著她的背,道:“我知道的,你很難過。”

一年未見,他竟還長高了些,楊玉瑤已算是很高挑的了,如今卻只到他嘴巴;他還強壯了許多,胸膛開闊,像是一張大床;但他也黑了些,髒了些,身上帶著灰塵、馬糞與汗餿的氣味。

楊玉瑤趴在薛白懷裡好一會兒,突然一把推開他,罵道:“你不想回來就別回來啊!阿兄都死了你回來還有何用?!”

薛白也沒解釋,由她發洩著,最後再次用力將她摟住,親著她的額頭柔聲安慰,任她大哭出來。

“嗚嗚……你還想著回來……你終於捨得回來了……”

~~

“薛白回來了?這麼快?”

楊國忠一直有派人盯著虢國夫人府,因此第一時間得到了訊息。

待得知薛白直接去了大慈恩寺見楊玉瑤,他臉上不由泛起了憂慮之色。

楊光翽也趕到了,得知訊息,眼珠轉動,道:“國舅,下官認為,薛白不是為了李、王之爭才趕回來的,否則早便回來了。他這個時節才突然趕回來,只怕是想與國舅爭啊。”

“我當然知道。”楊國忠臉色傲然,道:“我在考慮的,是該以何態度面對他。”

“國舅打理內帑,得聖人信賴,何懼一薛白?”

楊國忠倒不至於信了這種蠢話,淡淡看了楊光翽一眼,讓他還是專心於斂財。

應付薛白之事,還是與右相商議更為穩妥,楊國忠遂又往右相府請見。

李林甫也已得知薛白回來了,反應卻很平淡。

於他而言,只要薛白不會與王鉷聯手就好。他知道薛白也懂分寸,所以寧可請陳希烈幫忙調動。否則,一個長安縣尉的任職,堂堂右相還不至於阻止不了。

“有何好大驚小怪的?意料之中的事。”

楊國忠一聽就意識到,這是雙方的立場不太一致了。

眼下,比起李林甫,他與薛白的衝突反而更大。

他也無賴,心裡打定主意,若李林甫不幫他對付薛白,他就不幫忙對付王鉷,嘴上卻是一副為李林甫考慮的樣子。

“只怕薛白一回來,把陳希烈、王鉷聯合起來,他緊咬著安祿山不放,若是再勾結王忠嗣,內有虢國夫人、楊貴妃撐腰,到時於右相不利。”

李林甫有些微微譏笑,愈發看不起楊國忠。

“與其盯著陳希烈,不如看聖人對薛白的態度。若聖人不喜歡他,他離長安愈近,離死愈近。”

“這是何意?”

李林甫招了招手,示意楊國忠俯身下去。

這動作讓楊國忠想到當年當唾壺時的場景,有些不願,但架不住好奇。

“本相猜測,薛白與貴妃走得太近了……”

楊國忠一愣,張了張嘴想要反駁,須臾卻意識到這真有可能,喃喃道:“如此看來,聖人是不喜歡薛白。怪不得他此前不肯回來。”

這一句話,許多事忽然就清晰了。

再仔細一想,關於如何對付薛白,楊國忠腦中已漸漸有了思路。

然而,不多時,蒼璧匆匆趕來,稟道:“阿郎,聖人口諭。”

“快請。”

很快,一個宦官到了右相府,在李林甫面前站定。

“聖人口諭,晉國公、右相、尚書左僕射李林甫接旨……哈哈,薛打牌既回了京,想必有許多趣事,明夜設宴花萼樓,十郎一道來吧。”

“臣,遵旨。”

李林甫領了聖人口諭時是有些懵的,心想著自己莫非猜錯了。

然而,當他琢磨著“薛打牌”這個稱呼,很快便想明白了,薛白離京已有一年,足以讓聖人消除懷疑與芥蒂。

更何況遠香近臭,如今他與王鉷打得不可開交,如何比得上剛回來的薛打牌讓聖人看得順眼?

聖人還能對一個少年郎記仇記一年不成?至少暫時而言該是不會的。

如此看來,薛白遠走一年還是走對了。

(本章完)

人氣小說推薦More+

魔王俘虜聖君的第七年
魔王俘虜聖君的第七年
大光耀歷891年,新的魔王誕生在了深淵之底。 被封印了兩百餘年的邪惡種族自深淵復出,人族不敵,節節敗退。 大軍逼至王城,人族聖君獨戰魔王三日三夜,光明神的庇護始終未曾降臨,直至聖君力竭落敗。 陷入絕望的人民辱罵他,唾棄他,堅稱他的信仰必有不潔。甚至質疑信仰本身,任熊熊大火燒燬了佈雷特神殿。 三天後,魔族大軍離奇退走。 隨之一同消失的,還有聖君的蹤跡。 追悔莫及的人們四處尋覓,可是誰也不知道那素來和
嶽千月
蒼山雪
蒼山雪
【入V前三章發紅包,1號統一傳送】 江照雪穿越以來,順風順水。 直到她遇到沈玉清,吃夠了愛情的苦。 她一直覺得這是因為愛情所產生的腦部疾病,直到有一天,她做了一個夢,夢見一本男頻打臉升級流小說。 男主裴子辰本為上仙首徒,宗門白壁。 因受小師妹愛慕,被深愛師妹的師尊嫉妒,在他被同門陷害之時,徇私枉法,將他根骨廢盡,打入山崖。 之後他在小師妹陪伴下,一路升級修煉,重回仙山 殺師尊,滅山門,迎娶小師妹,
墨書白
和死對頭中了不親就死的蠱後
和死對頭中了不親就死的蠱後
——比敗在死對頭劍下更羞辱的事是什麼? ——是死在死對頭劍下嗎? 不。是和死對頭一起中了“不親親就會死”的情蠱。 明明嘴上恨得要死,身體卻很誠實…… 人前,連翹恨不得陸無咎去死。 人後,連翹恨不得把陸無咎親死。 更可怕的是,時間越長,情蠱越深,一開始只要抱,後來得親,再後來…… 連翹受不了!再不解開她是真的想死。 —— 解毒路漫漫,兩人心照不宣,瞞下了中毒之事。 人前不熟,人後狂親。 然而常在河邊
銜香
通古今後,我養的女帝無敵了
通古今後,我養的女帝無敵了
因阻止富二代搞女同事,周易直接被開除了,並且職場圈也封殺了他。 四處碰壁之下,周易卻意外下載了一個“通古今APP”! 【大宛國遭遇饑荒,穿越者女帝急需救命,給予50個肉包子,獎勵50枚大宛銅錢。】 【穿越者女帝急需一百箱泡麵,獎勵10枚銀幣!】 【迴圈任務!穿越者女帝需要包子和水,每完成一次,獎勵20枚金幣!】 …… 只要完成了APP上面的任務,就能得到獎勵。 周易依靠此,建立起了自己的商業王朝。
飛飛魚
開局被女帝流放,我舉兵造反你哭啥
開局被女帝流放,我舉兵造反你哭啥
重生大楚,項毅親手扶持女帝登基,卻被剝奪儲君之位,流放千里。好在至尊軍閥系統降臨,項毅割據流放之地寒鐵城,力戰楚國精銳,吊打漠北胡人,逐漸成為邊疆叱吒風雲的大軍閥。 手握重兵百萬,項毅與列國帝王稱兄道弟,與異域王侯草原狩獵。【叮,恭喜您成功擴張底盤,獎勵虎式坦克一百輛。 】 “很好,全軍給我開往大楚,活捉女帝!”
瘋狂的老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