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大能們或許各有算計。
但是目前並不在法海師徒的考量之內,人間紅塵事,最是能夠禍亂心神。
法海或許明白了,那些明明已經修得了“正果”的菩薩住諸佛,為什麼一個個躲在自己的道場之中不出來。
眼不見,心不煩。
以八戒一句閒言來說:小乘只管渡了自己了事,離開了苦海便不再踏足紅塵紛擾;而大乘便如觀音菩薩與地藏王這般,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既無法渡盡眾生,自己也不得超脫。
這似乎也是大乘與小乘區別,大乘普渡眾生,小乘則是渡自己上岸...
這話雖然糙了些,將大乘與小乘的差別解釋的也敷衍了些,可似乎也不無道理。
而對於這些佛論,法海暫且棄之一旁,法海心說佛既是佛,何必要分大乘小乘...豈能叫這些雜念迷惑了心境。
悟空去了天庭。
而他們押送這些盜匪去官府的時候,又遇見了一樁難事,這也是叫法海忽然生出以上感嘆的原因。
因往官府去還有一段距離,再加上天色已晚,便在前方的一戶人家借宿...而這一戶人家,便正是這位二當家的家。
盜匪頭子沒說謊,他是沒殺過人的,劫獲來的錢財一般都當場就分給了眾位兄弟,三十多號人靠著他吃喝,不是個小開銷...況且不少劫匪家中還有老小,分到每個人手裡便不剩下多少,再一頓花銷,也確實剩不下多少。
法海善辯人心善惡,但...若是這世道出了錯,叫一些本是良善之輩落入歧途,做出為惡之事...又當如何?
這一刻,法海似乎明白了觀音菩薩對他說的話——“三藏,你只管斬妖除魔,這些渡化眾生的事情,便交給貧僧來做。”
或許自那時起,菩薩便預見了如今這一幕...以他嫉惡如仇的性子,預見了這等麻煩糾結之事,只能自尋煩惱。
事實也是如此,甚至有某個瞬間,他心中還生出了後悔管這一樁閒事的念頭。
“阿彌陀佛。”
意識到自己的心境出了問題,法海當即心中默唸佛號,迅速平復下來。
以大當家為首的一眾,或許還有感化的必要,但這位二當家...
單憑八戒與悟淨審問出來的證詞,便可以斷定,這是個罪無可赦之人。
他們這夥人在此劫掠一年之久,始終未曾有官府的人來捉拿圍剿,便是這位二當家總會在大當家將路人放走之後,便帶著麾下幾個心腹追上去行殺戮之事...這便是一樁緣由。
而後將得到的財貨第二批財貨,藏在家中。
以往他們人多勢眾,尋常路人見了自然是破財免災,不料群匪之中出了一個惡徒,還是躲不過這一劫。
大路向西正走,路北下有一座莊院,便是這二當家的宅院。
他初行至此時,死活不願多行一步,還是八戒照著他屁股踹了一腳,才乖乖就範。
“你既然知道丟人,早就不該做這般殺人越貨的勾當,等官府判了刑...只留你老父老母受苦,何苦來哉?”
“聖僧...聖僧饒命啊。”他連連向聖僧叩首,只說:“若我死了,家中無人盡孝,平白害了老父與老母性命...求聖僧發發慈悲。”
八戒只冷聲道:“惡有惡報,你殺人的時候,怎麼沒想想那些冤魂的家小?”
不多時,也是外面的動靜驚擾到了家中之人,引得一個老漢來開門,見三十多號匪徒自縛雙手,瞧見門外這般陣仗,心中大吃了一驚...又見自家那不成器的兒子,跪在地上哭求,心中當即一緊。
大約猜到了發生了事情。
也是舐犢情深,這老漢便裝作沒看見,顫顫巍巍的問道:“僧人哪裡來,為何綁了這般多人?”
法海見他視而不見,便也不揭破,只道:“貧僧乃東土大唐欽差往西天求經者,路上正遇見這一夥盜匪劫財害命,便叫幾個弟子出手拿了,本該扭送官府,可正遇見夜色,又適路過寶方,特來檀府告宿一宵...明日一早便走。”
老者伴著木訥之色,道:“你等僧人,如何能捉得這三十多個強盜?”
八戒見這老頭磨嘰,在後面叫道:“自然是我等出手,手到擒來。”
老者勐抬頭,看見他們面貌醜陋,急回身往裡就走,驚叫道:“都不是人,是是是幾個妖精!”
老者說話間,把門也關上了,顯然是不願意叫他們在此借宿。
法海見了也不強求,在外露宿一晚也不是什麼大事兒,他來此本意也是想要見二老見一見他們兒子最後一面。
有些口子不是這樣開的,所謂養不教父之過...二當家落得今日下場,未嘗跟他們二老日常教導無關。
老漢閉了門,快步去了臥房之中,將老伴兒換起來,又去叫了兒媳婦。
“禍事,禍事!”
老漢言語急切,道:“那孽障的事發了,如今被以為西去求經的大唐欽差抓了顯形,如今正要扭送官府。”
“哎呀!”老婆子當時就悲從中來,哭嚎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整日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便知道他不學好...如今被人拿了,是我老婆子命苦...活了這般大的年歲,到頭來卻沒個養老送終的。”
兒媳在一旁攬著婆婆,急聲道:“婆婆,當家的不成器,自有兒媳給您養老。”
然後婆媳兩個抱在一起又是一陣痛哭。
“別哭了,別哭了...是我沒能管教好他,才有了這般禍事...”老漢長嘆一聲,道:“如今得了這般結果,也怨不得人。”
老婆子哭了一陣兒,忽然開口道:“你說拿住他的是個大唐高僧...怎不求求請?出家人慈悲為懷,他又何必趕盡殺絕...”
老漢一愣,道:“他們說要來咱們家借宿,我見他門下幾個弟子兇惡,不像是人,倒類妖怪...便將門閉了,未叫他們入莊來。”
“是個怎樣的形貌?”
老漢說道:“瞧得不太清晰,似乎一個夜叉,一個豬臉兒...剩下有一個穿錦緞的模樣俊俏...想來那唐和尚能自大唐走到此處,全憑這三個護持。”
“不好!”兒媳忽然驚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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