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聖笑道:“你們不知道,這藏經閣中的藏書眾多,俺老孫若是一本一本觀看...怕是沒有個百多年翻不完。若是因此耽誤了師父行程,豈非罪過?”
見眾人好奇,大聖也不裝了,“我思前想後,乾脆拔了一把毫毛,施展了一個分身法術,化了千百分身,又分別渡入一縷心念神魂...也不需太多,只消能背下七八本書來的念頭便也足夠...”
說道這裡,大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不過都是死記硬背下來,到現在還頭腦發脹...也幸虧他道藏之中多是基礎修行之法,還有一些是他弟子所著,因此俺老孫舍了一些,只挑了有用的來背...便是如此,也險些招架不住。”
“師父。”大聖走到師父身前,小聲低語:“這鎮元大仙恐怕真是個遮天大能...也多虧師父提前囑咐,若當真犯了他家的忌諱,結下恩怨...怕是不好化解。”
“呵呵呵呵。”法海聽悟空慶幸之言,笑了笑,“你這猢猻,莫非以為這三界大能都那狹小心眼?只要不觸及他們禁忌之處,自不會跟咱們一般見識...觀音大士、黎山老母,咱們也是都衝撞過的,可見她們真正計較?”
“觀音大士慈悲,黎山老母祥和。再論別的,俺老孫就不知道了。不過那天庭的玉皇大帝,不是個心胸開闊的。”
“嗯嗯。”小白龍也在一旁附和,八戒與悟淨也連連點頭。
“已經夠開闊了。否則如何能有你大鬧御馬監之後,第二次招安你上天?也是你借蟠桃會撒潑,闖下大鬧天宮這般禍事,若不將擒拿你,明正典刑,天宮威嚴何在?便是小白龍、天蓬元帥與捲簾大將也各有錯處,因此才受得懲罰...”
大聖沒等師父說完,便出聲打斷:“師父,你今日怎麼幫那玉帝老兒說起話來了?”
畢竟師父一向護短,他聽了師父的話,卻心生困惑。
“有錯自當認罰,如何是替他言語?”法海掃視他們一圈兒,沉聲道:“難道說天蓬元帥調戲嫦娥,捲簾天將失手摔碎琉璃盞,小白龍燒了夜明珠皆無過失?”
“若論罪罰過重...”法海緩緩開口:“自是玉帝賞罰不明,皆由一心而斷之過。”
幾個弟子沉默不言,各自都在心中計較。
“只是體悟菩薩前番之言,隨口說說罷了。”法海見幾個弟子面色沉重,便也沒有再往深了說。
其實他是想到了自己當年行事,悟空等人之於玉帝,豈非正似那蜘蛛精之於自己?
終也是自己法強過了它,因此才能將其說壓便壓,想放便放。
悟空不也是被壓在五行山下,能不能出來,全在如來佛祖一個念頭?
只不過是悟空確實犯了錯,而那蜘蛛精卻一心修佛,當年他便因此險些壞了心境,而現如今卻已是絲毫不能動搖他的修行。
法海堅定而深邃的目光穿過門戶,遠望蒼穹。
這一刻似乎在心中抓住了佛法與法力相輔相成之關鍵。
眾弟子見自家師父隱有入定之相,也不敢再多言語,紛紛各自歸位,一同修行,也順便為師父護法。
過了不多時,沙僧悶響的聲音傳出來:“大師兄,二師兄...那人參果恐要見壞了。”
眾人聞言連忙去看,見那人參果原本綻放著的仙光已經開始暗澹,剔透的表皮初顯渾濁,便是連一直散發著的仙香,也散去了不少。
“八戒,你快去吃了,小心浪費。”大聖推了八戒一把。
八戒強忍著口水,咬著牙道:“偏你們都是懂事的,只老豬一個人是惹禍精..師父都不吃,如何叫老豬吃?”
一眾師兄弟們見八戒竟能忍住這人參果的引誘,別管是因為什麼,卻也都讓他們刮目相看,難道這便是師父所言的“貪吃而不吃”?
怪不得師父一向說:你們別看八戒懶憊,其實他也是一個頗有禪性的,只是少了人調教。
可見師父說得不差,如今有師父耳提面命,這八戒如今自然是大有長進,雖然身上的小毛病依舊不少...但心性變化不在朝夕之間,日久才見其真。
“總不能眼見得這等仙果放壞了吧?”小白龍眼珠子稍稍一轉,道:“小弟到是有個計較,或許既不落鎮元大仙之面,也不使這仙果浪費。”
“快快說來?”
小白龍低語:“不如送還給那兩位仙童。”
大聖眼前一亮:“妙計。師父不吃,咱們兄弟也不吃...既然都不吃,不如請他們兩個吃了,到時候便是鎮元大仙來了,怕也說不出什麼閒言來。”
“誰去送?”大聖將盤子託在手上。
“讓小弟去吧。”小白龍主動請纓:“那清風雖不是個好相與的,卻也跟小弟頗為交心。”
八戒想了想,道:“我也去,那清風難說話,可明月倒與老豬為善,同去或許能做個幫襯。”
“快去快回。”大聖對二人囑咐道:“若推諉不過,不妨也學那明月,將果盤給他們放下,你們便抽身而退。”
“多謝大師兄指點。”小白龍與八戒拱拱手,託著盤子就去尋兩位清風、明月兩位仙童拉扯。
八戒走兩步,忽覺不對,忙問小白龍:“師弟,你剛才還一身傷痛,躺在穿上昏睡,卻如何解釋?”
“師兄放心,小弟自有計較。”
八戒見小白龍自信,便也不多問。
......
清風、明月的房間。
“師兄,你剛才為何失智?”明月表情嚴肅,似乎在質問師兄。
清風覺著牙疼,他也不知為何,那時候就是起了一股無名火,非要上去撥撩他們師徒。現在冷靜下來,也是一身的冷汗,若是因為自己剛才的言語不妥,反叫自己把人參果拿回來,豈不是壞了師父的吩咐,反而弄巧成拙?
多虧了明月少見的機警,否則此時就可以考慮如何捱過師父的責罰了。
師父的教鞭,抽在身上可不是一般疼痛,連帶著神魂都要顫抖。
但清風嘴硬,豈能在明月面前露怯?強自道:“我只是照師父吩咐做事,有什麼錯?”
明月知道自家師兄性格,見他只是這般反問自己,並沒反斥自己,知他心裡已經知道不妥,便也不多言,只是嘆道:“師兄,我觀這位三藏法師當真不凡,若是不知道這人參果的功效則罷,他分明一清二楚...竟還能視這仙果如尋常,說不吃,便當真不吃。”
清風也一旁感嘆:“可不是說?若只是做戲到也罷了,可他神情堅定,語氣堅決,初時看到這人參果的時候,也只是起了驚異,卻不見絲毫貪慾...怪不得師尊對他另眼相待。”
“師兄,你說那兩枚人參果,最終會入了誰的口?”明月好奇問道。
“依我看...八成還是要被那豬八戒吃了去。”
明月搖搖頭:“我倒覺著他們要推讓來,推讓去,最後果子平白放得僵硬不中吃了,誰也吃不著。”
“邦邦邦——”
“是誰?!”
正此時,敲門聲想起,兩個正在閒言的仙童頓時一驚,兩雙眼睛四下探尋,竟還有些慌張...畢竟他們揹著人說話,若是被人聽了去那該如何是好?
更何況這五莊觀內除了他們兩個,就是那師徒五人。
“兩位道兄,敖烈來訪。”
呼——
清風舒緩一口氣,道:“三太子稍等,吾這便來——”
清風疾步過來開門,一邊將敖烈往裡迎,一邊觀瞧他的身體,“三太子傷勢已經痊癒了?”
“道兄不知,敖烈乃是真龍之軀,因此得了個血脈便利,也幸師兄留手,都是些不太要緊的皮外傷...又恰逢道兄送來的人參果,那仙香之氣入鼻,只讓敖烈神魂舒暢,這傷勢不知不覺也就好了個七八...雖算不得痊癒,但已經無礙行走。”小白龍說著,又笑道:“此番正是來謝過道兄。”
清風只顧著跟小白龍攀談,雖見著他身後跟著個八戒,卻也沒有再多言。
反而是明月眼尖,他見八戒端著個盤子走在後面,便已經覺著有些不妙,等他上前一瞧,驚撥出口:“哎呀,豬兄,你怎麼又把這人參果端回來了?”
八戒本也沒藏著,見明月叫破,便將蓋著人參果的素絹揭開,道:“我等商議之後,還是決定借花獻佛,復請二人仙童享用。”
“此言何意?”清風眉頭一皺,這是他與明月都沒有想到的場景。
小白龍道:“我等冒昧上門本就叨擾,且多得兩位道兄照看,本該早謝兩位道兄,可偏偏我等行腳僧人身無長物...卻也真是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物件。”
“正巧這兩枚人參果轉贈兩位道兄,權表我等敬意。”小白龍指了指二師兄手上託著的人參果,笑道:“若是敖烈所料不差,兩位道兄雖拜在令師門下,久住五莊觀...恐也未曾享用過這人參果吧?”
咕都。
清風、明月兩個頓時沒有了言語,被小白龍說道了心坎裡。
直到此刻他們兩個才知道,眼前師徒五個,就連那豬八戒都能忍住這人參果之誘,究竟是何等心性。
清風屏住了呼吸,他口中雖然沒有什麼表示,但原本垂著的手,已經下意識往上抬,似乎正是要去接過那盛著人參果的盤子。
明月眼神掙扎不斷,他見師兄心神已亂,便當即擋在師兄身前,伸手一擺,將師兄攔在身後,咬牙切聲到:“兩位請回去吧,這果子既然是招待你們的,自該你們享用——我是堅決不會接的!”
這話說的時候,明月只覺著自己心在滴血,可說完之後,卻頓感輕鬆。
八戒眼疾手快,他見明月伸手攔著清風,便見縫插花,只把果盤輕輕一送,便送到了明月伸起來的手中,八戒還笑了一句:“仙童託好,別把果子摔了。”
他話剛說完,伸手拉著小白龍便走,趕緊遠離這個是非之地...畢竟他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明月看著八戒拉著小白龍奪門而出的模樣,心中急呼:他...他...他竟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