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六六年一月二十日，這一天是除夕。
全國各地都進入到了歡慶時刻，不管是農村還是城市，年味都到了最濃郁的時刻。
北河衚衕許家，也同樣是很熱鬧。
十幾二十個小屁孩，在院子裡追逐打鬧，從屋外到屋內，整個白天就沒有停下來過。
今年的年夜飯，跟往年相比，更加豐盛好吃一些。
主打的就是是色香味俱全。
因為許千年已經出師了，可以燒大灶了。
廚師這個行當，分為大灶、中灶和小灶，毫無疑問，大灶就是大鍋飯，技術要求不高。
但是小灶的話，要求就高很多了。
而許千年現在就是大灶，算起來，也不算是出師。
不過他畢竟後臺硬，加上他丈母孃譚傅瑩經常幫忙，給他開小灶。
所以啊，即便他現在只是燒大灶的，但他的小灶廚藝，也已經十分不錯了。
別人從學徒到出師，沒個七八年，絕對做不到。
可是許千年卻只需要四年多的時間，就可以了。
畢竟那些端菜、切菜等打雜的活兒，他可沒有幹多久，並不需要去熬這些時間。
除此之外，今年豐澤園並不需要許千年留守，所以他可以直接回家當大廚了。
有他這個主廚在，周紅梅她們也只能退位讓賢了，就在旁邊幫忙打打下手了。
廚房重地的活，其實並不算很多。
但，畢竟是一家三四十人的年夜飯，僅靠許千年自己的話，肯定是不行的。
到了今年，老許家的人口數量，已經突破了
老大家有許曉倩、許曉蔓、許曉欣、許元忠和許元誠五姐弟，總共七口人。
而老二家則是許衛東、許衛兵和許宜素三兄妹，總共是五口人。
姚春喜總共生了兩胎，許陸婉、許博秋和許元俊，總共是三個孩子，也是五口之家。
婁曉娥生了三胎，許夏好和許盼兒是女兒，第三胎是六五年十二月底生下來的，還是女兒，直接用許憶蓮這個名字了。
之前二胎的時候，她還想著第三胎生個兒子就好了。
結果卻沒有如願，只能繼續再生了。
反正她家是不怕孩子多的，就算生五六個，家裡也養得起。
何況，現在許千年也已經出師了，更加不愁養不起孩子了。
她對許千年是有愧疚的，主要是許千年對她那麼好，可她的肚子總是不爭氣，連著三胎都是女兒。
幾乎是複製了大嫂胡美鳳一樣，總是生不了兒子。
許多年家是八口人，所以老許一大家子加一起，已經是三十三人了。
而許思梅一家是六口人，姜秀兒四姐弟全都在，只是她爹姜東陽並不在北河衚衕這邊。
因為姜東陽今年也得陪著他母親，一起吃年夜飯。
誰讓他母親做得太過分了呢，導致許思梅一直不肯原諒她婆婆。
所以，現在北河衚衕這邊，總共有三十八人。
光是孩子就有二十多個，可不得熱鬧非凡嘛。
“開放咯！”
下午四點四十五分，伴隨著許千年的一聲吆喝，小豆包她們這些孩子，全都激動萬分地喊了起來。
院子裡，到處都是濃郁的香味，還有鞭炮的味道。
許衛東這個半大小子，拿著香開始點鞭炮。
開飯之前放炮，也是家裡的傳統了。
要不是祖宗這些全都南方那邊，無法祭拜。
按照南方的傳統，除夕早上和初一早上，都是需要提著祭品去祭拜祖先的。
現在在京城，一切從簡，直接點個鞭炮，就算數了。
今年這個除夕團圓飯，分了四張桌子才能坐得下。
客廳不夠寬敞，被迫把左邊倉庫這裡給收拾了出來。
饒是如此，也是挺擁擠狹窄的。
不過，明年開始，估計就不能這麼吃年夜飯了。
所以今年大約是最後一年了，再次吃這樣的團圓飯，少不得要八零年或者之後了。
只是，到了那個時候，家裡的第四代估計也出來了吧？
許衛東是一九五五年出生的，到了一九八零年的話，他都已經二十五歲了。
二十五歲的年齡，那肯定得結婚了呀。
再說了，許曉倩是一九四九年出生的，到八零年的時候，都三十一歲了。
即便她真跑去港島那邊生活了，三十一歲的年齡，也該結婚生子了。
相比自己的侄子侄女，他顯然是更關心自己的孩子。
以前是挺疼愛許曉倩三小隻的，但現在嘛，注意力更多是在小豆包她們六個孩子身上。
吃著年夜飯，許多年感慨了一下，旋即投入到享受美食當中。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飛快。
年夜飯過去了，大年初一來了，但很快又過去了。
初二的時候，六個孩子就被許多年送去她們外公外婆家，初三又直接送去石廟那邊了。
幾乎每年都這樣，過年這段時間，孩子們都會被送去石廟那邊一段時間。
平時偶爾也會送她們去石廟那邊，她們師祖爺爺老稀罕她們幾個孩子。
現如今，許多年已經在醫院實習好幾年了，他師傅也沒有太多可以教給他的了。
因此，他把小豆包她們幾個孩子送去給他師傅張明德，後者不知道多高興呢。
幾年下來，小豆包她們已經學會了不少藥草藥理知識，以及一些基礎方面的醫學。
要不是她們還太小，張明德估計都準備開始傳授針灸之術了。
孩子們不在家，許多年便帶著秦淮茹去京城附近轉一轉，又過了一把二人世界的癮。
人是社會動物沒錯，過年這樣的時間，更應該闔家團圓。
可對於許多年和秦淮茹兩人來說，幾乎每天都是一家團圓。
反而留給他們二人世界的相處時間，少之又少。
因此，許多年才會這樣，帶著秦淮茹到處遊逛。
京城周邊地區，也沒有太多好玩的地方，而且還不能走太遠，畢竟需要介紹信啥的。
還好他們去的是荒郊野嶺，倒是沒出什麼亂子。
回到京城之後，這個年已經過去了。
孩子們還在山裡，許多年沒有去接她們，因為之前張明德就說過了，讓她們多待一段時間。
反正石廟那邊，山頂沒辦法再擴張，但山腳下的養殖場，已經重新擴增了不少房屋。
那些菜園子、養殖的雞鴨鵝等家禽，可是不少呢。
所以根本不需要擔心孩子們在山裡會吃不好穿不暖什麼的。
平時的時候，許多年也曾幫過忙，去砍柴之類的。
那些房子當中，就有三間房，堆滿了木柴，足夠小豆包她們這群孩子霍霍許久的了。
秦淮茹去上班了，許多年也一樣。
這天傍晚，許多年下了班，在家吃過飯，然後跟他四哥四嫂一起去了婁家。
今兒來這裡，他是準備勸說婁半城離開京城。
小梅已經做好了準備，等二月初的時候，他就會親自送她去港島那邊。
春節那會兒，許多年就讓婁曉娥傳過話了，所以才有今天的談話。
到地方之後，許多年看著眼前豪華的小別墅，一點都不羨慕。
這個時候住這麼豪奢的別墅，簡直就是黑夜裡的大燈泡，隨時被人攻擊。
照理說，他住的北河衚衕，其實也已經夠奢侈了。
但是北河衚衕的裝修也就是那樣。
除了增加了衛生間等生活設施之外，其他方面乏善可陳，跟附近鄰居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許多年家經常都有美味可口的菜餚傳出來。
可，他家有錢，加上家裡有許千年這樣的大廚，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
鄰居們最多酸幾句，卻不會跑去街道辦或者其他地方投訴。
畢竟許多年的工資，來歷很清晰透明。
更何況，街道辦王主任也經常去許多年家嘮嗑，加上許多年本身就是保衛處主任，所以沒人會說什麼。
反觀婁半城家，就完全不同了。
一來他本身就是資本家，建國前就是壓迫剝削的階層。
儘管建國後，軋鋼廠等企業，很快就公私合營了。
但婁半城還是豪富啊，家裡太有錢了。
二來嘛，婁半城雖說是低調，但卻非常有限度。
附近鄰居，誰不知道他是資本家呢？
除非婁半城把錢全部捐出去，否則的話，資本家三個字是永遠擺脫不了的。
三來，別墅面積不小，還自帶花園。
跟四合院封閉的小天地不同，別墅這地方，外人一眼就可以看清楚，花園裡有什麼漂亮的花花草草，還能透過窗戶，多少看到一些別墅內的情景。
正是基於這樣的原因，婁家在很多人眼中，就是一塊肉。
“老五，咋了？”
見到許多年站立不動，許千年關心道。
婁曉娥也投來好奇的目光，許夏好這個小屁孩也一樣，瞪大眼睛看著。
“沒事兒，進去吧。”
搖搖頭，許多年並沒有說什麼。
別墅門口這邊，婁半城和譚傅瑩兩口子已經站了有一會兒，旁邊還有一個管家和做飯阿姨。
婁家那麼大，肯定需要有人幫忙打理才行。
總不能是婁半城自己親自動手打理吧？
“許主任，歡迎您的大駕光臨，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啊”
看見許多年幾人進來，婁半城相當熱情，卻是忽略了許夏好這個外孫女，小傢伙頓時不高興了。
有孩子在場，大家相處得還算融洽。
進到別墅裡面之後，許多年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心裡暗暗吃驚。
特喵的，這些傢俱全是進口的沙發，少說不得要一兩千塊錢。
果然是資本家，真踏馬有錢！
就算是換成金絲楠木傢俱，也比這些進口沙發要強啊。
還說‘低調’！！！
許多年根本不知道婁家的低調，到底低調在哪裡。
或許他們以為的低調，就是從單手開法拉利變成雙手開奧迪A4L這樣的變化，已經算足夠低調了吧？
真是讓人無語啊！
他沒有吭聲，而是跟婁半城兩口子繼續寒暄著。
過了一會兒，婁半城這才邀請許多年去書房那邊密談。
書房裡，許多年又看到不了不少書籍，一時間來了興致。
“婁叔，你也喜歡看醫書啊？”
看著書架上的醫書，許多年一眼就看出來了，有些書，儘管儲存得很不錯，但明顯是有翻閱的痕跡。
婁半城當即笑道：
“對，我這些年也沒有什麼事兒，閒著也是閒著，就喜歡看這些書”
“噢，對了，小許是在總醫院上班對吧？你可以翻翻看，要是有喜歡的書，等下就拿走”
許多年搖搖頭，道：
“婁叔，我可不能公然做違反紀律的事兒，如果有喜歡的書，我可以自己去買”
誰知道，婁半城卻表示，這些書，很多都是他以前的老朋友送的，有不少書，都沒有出版過。
市面上根本找不到！
除此之外，有些書則已經是絕版了，估計他手裡這些書，已經是孤本了.
婁半城是建國前的資本家，民國時代，他也曾經資助過不少人。
而且，他跟京城很多有名的醫生，關係匪淺。
畢竟婁半城也是一個怕死之人。
所以，京城解放之後，不少醫生死的死，逃的逃，他卻因為捨不得軋鋼廠等企業，被迫留了下來。
儘管如此，他還是留下了不少醫書。
建國前後那幾年，他並沒有時間翻閱這些書籍。
直到最近這幾年，他才不得不沉浸下來，把看書當愛好，以此來消磨時間。
聽對方這麼說，許多年當即表示道：
“既然這樣，那就等下我選好之後，麻煩婁叔安排一下印刷，到時候我給婁叔印刷的錢.”
婁半城笑著應了下來，心裡計劃著，到時候直接送書就可以了，錢就算了。
他是準備這麼做的，但許多年可不會這麼做。
一碼歸一碼，何況他也不缺錢，犯不著這樣。
聊完這些閒事兒，許多年這才開門見山，跟對方聊起了最近的一些事兒。
高步昆、沈友敏、羅雄才、陳伯齊、殷之瀾、盧文濤等等這些人，婁半城應該都聽說過。
提起這事兒，婁半城當即十分驚訝：
“說來也奇怪，我也有幾個好朋友，他們也都準備最近一兩個月內離開京城”
“小許，你畢竟是保衛處主任，你是不是收到了什麼風聲？”
許多年搖搖頭，道：
“我沒有收到什麼風聲，但過幾天，我就會送我妹妹去港島那邊.”
“港島？”婁半城瞪眼，“不是說港島那邊很亂嗎？”
“亂，也是相對而言”
頓了頓，許多年繼續說道：
“以婁叔的資產和能力，去了港島那邊，僱傭幾個保鏢護著，到時候再投資建廠，不說做大做強，最起碼可以衣食無憂嘛.”
聽許多年這麼說，婁半城頓時心動了。
如果可以重新創業，對他來說，誘惑可不小。
儘管他年齡已經不小了，但畢竟只是剛滿六十歲罷了，身體還很好，完全可以再活一二十年嘛。
有這樣的時間，為什麼不再折騰一二呢？
見對方有些意動，許多年接著又說道：
“婁叔應該聽我四嫂說過，我之前經常出差，每次出差幾乎都要經過港島那邊”
“所以說，我對港島還算熟悉，那邊其實並不亂，只要”
簡單聊一聊港島那邊的事兒，同時，許多年又說起了那邊的創業和就業環境。
說實話，現在的港島，其實商業環境是挺艱難的。
但那只是相對而言，對婁半城這樣的人來說，反而是如魚得水的好環境。
無他！
現如今的港島環境，不管內外，並不是最好的經商環境。
但是，再差，還能比得上被小日子霸佔的民國嗎？
那個時代背景下，婁半城都能混得風生水起。
沒道理在環境相對有保障的港島，混不開啊。
聽許多年說完之後，婁半城更加開心了，內心估計已經有了決定吧。
從京城到港島，以前他也想過。
只是，他對港島那邊不熟悉，完全兩眼一抹黑。
加上又捨棄不了軋鋼廠這些家底，所以便成了如今的局面。
可是現在已經當了十多年的富家翁，都快閒出毛病來了。
老當益壯的年紀，婁半城也想當曹操啊，中老年創業，志在千里啊！
“小許，那你有沒有什麼渠道，安排我過去港島那邊考察一二？”
許多年聞言，直接搖頭道：
“婁叔，不是我不樂意幫你，而是現如今的環境，不允許！”
“最關鍵的是，我這個位置，其實不適合跟你交往過密！”
婁半城頓時驚了一下，遲疑道：“那你現在來我這裡，豈不是冒著天大的風險？”
廢話！
不過，許多年並沒有明說。
他的身份，確實不允許他跟婁半城交往過密，但見一面，總歸是沒有關係的。
然後他話鋒一轉，道：
“其實，我還想讓我四哥去港島那邊”
是的，只有許千年也去了港島那邊，許多年才算徹底放心。
只是小梅一人在那邊，他怎麼可能放心得下？
儘管他會跟於光元他們說一聲，讓他們幫忙照看一下小梅。
但人家也有自己的事兒啊，不可能天天盯著小梅。
因此，有許千年在那邊，那麼一切就很好說了。
也可以解釋一下，為什麼他今晚會跑來婁家這邊了。
畢竟他得勸說一下，讓婁曉娥也跟著許千年去港島那邊。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