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風燻柳,花香醉人,正是南國春光漫爛季節。
福州城,福威鏢局。
年過十八的林平之的練功結束,換上一身錦衣從後園來到前廳,見到父親林震南正坐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
“爹。”
“來了,看招!”林震南忽然從太師椅上衝出,隨手以菸袋杆點向了林平之肩頭。
“又來。”林平之知道父親要考校自己,當即出手還擊。
林震南所用是七十二路辟邪劍法的第二十六招‘流星飛墮’。
林平之隨手抄起茶几上的雞毛撣子,使出第四十六招‘花開見佛’在半途壓住菸袋杆,然後沿著林震南手臂順勢往上橫削。
“來得好!”林震南見他處變不驚,出手乾淨利落,口中喝彩的同時翻手撥開雞毛撣子,還了一招‘江上弄笛’向他胸前的乳中穴刺去。
林平之身形微側,使一招‘紫氣東來’擋在胸前。
菸袋杆和雞毛撣子“噼噼啪啪”的不斷碰撞。
父子倆一直拆了七八十招後,林平之故意賣了個破綻,讓林震南擊中他胸前的穴道,終於結束了這場已經不知重複過多少次的比試。
“很好!很好!”林震南坐回太師椅,老懷安慰道:“又比上個月多接了五招,
我兒果然資質過人,近來江湖盛傳的小君子劍令狐沖,想來應該也就不過如此了吧。”
“爹,人家是華山派的高徒,孩兒怎能跟人家相提並論。”林平之看著自鳴得意的親爹心中頗感無奈。
‘唉~爹啊爹,老師當年說得果真沒錯,咱們林家現在就是井底之蛙,根本看不出天高地厚來。’
當年和燕不歸分別後,為了有朝一日重逢時不讓老師失望,林平之每天夜裡都勤修苦練,十多年來無一日敢懈怠。
隨著他內功日漸深厚,早在三年前林震南便不是他的對手了。
這已不是林家武功所能達到的境界,未免被父親查問緣由,林平之索性就沒有聲張。
林震南朗聲笑道:“平兒,咱們做人固然不可驕傲自大,卻也不能妄自菲薄。華山派確實了不起,可咱們林家也未必就差什麼了。”
林平之暗自嘆了口氣,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便轉移了話題:“爹今天看起來似乎心情不錯?”
“聰明,的確有個好訊息要告訴你。”林震南給菸袋裝上了菸絲,面露喜色:“剛才張鏢頭從湖南送了信來,說道川西青城派松風觀餘觀主已收了咱們送去的禮物。”
林平之拿火摺子幫他點燃了菸絲,好奇道:“什麼禮物?”
林震南道:“鏢局的事我向來不大跟你說,你也不明白。
不過你年紀漸漸大了,爹爹挑著的這副擔子終究要移到你肩上,以後也得多理會些鏢局裡的事才是。”
林平之沒說話,心中對此也不以為然。
回想起幼時的奇遇,他更加嚮往成為老師那樣的江湖奇俠,而不是終日困頓在鏢局生意的瑣事上。
他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只覺家中資產已經足夠豐厚,沒必要再為了錢財苦心鑽營。
林震南繼續道:“孩子,咱們三代走鏢,一來仗著你曾祖父當年闖下的威名,二來靠著咱們家傳的玩藝兒不算含糊,才有今日的局面,成為大江以南首屈一指的大鏢局。
江湖上提到福威鏢局四字,誰都要翹起大拇指,說一聲好福氣!好威風!
江湖上的事,名頭佔了兩成,功夫佔了兩成,餘下的六成,卻要靠黑白兩道的朋友們賞臉了。”
“您還是說禮物的事兒吧。”林平之心想顛倒過來還差不多。
功夫佔六成,名頭佔兩成,有了這些別人自然就會賞臉。
現如今的福威鏢局,其實也是靠著遠圖公當年的武功和威名才能一直順風順水。
林平之暗自抻量過,鏢局裡明面上武功最高的人就是自家老爹,其餘諸位鏢頭都各有不足。
以這樣的實力,莫說旁人了,就算是他出手也能輕易劫走福威鏢局的鏢。
爹呀,時代變了,您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明白這個道理呢?
“年輕人性子還是太急,行,這福威二字從何而來爹就不嘮叨了。
古人云既得隴,復望蜀,你爹我是既得顎,復望蜀。
咱家的生意遍及各省,若能再走通四川這一路,生意少說還得再多做三成。
只是這樣就免不了要跟青城、峨眉兩派打交道。
從三年前開始,每年春秋兩節我都派人送厚禮到峨眉金頂寺和青城山松風觀。
可兩派掌門從來不收,峨眉金頂上人還好,每次都接見咱家的鏢頭,總算客氣。
這松風觀卻是連門都不知道往哪兒開,每次到半山腰咱們的人就給擋下了。”
林平之恍然道:“所以這次青城派掌門是同意了?”
“正是。”林震南喜形於色,大笑道:“餘觀主不但收了禮物,還派了四個弟子來福建,實乃意外之喜。
平之啊,青城也是武林大派,這四個多半會是餘觀主的得意弟子青城四秀。
‘英雄豪傑,青城四秀’,武功在江湖上也小有名頭,不在華山派令狐沖之下,等他們來了你可要好好和他們親近一下,日後定然受用無窮。”
“孩兒明白。”林平之點點頭,不禁暗自期待了起來。
他想看看自己如今的本事,跟那些名門弟子相比會有多大差距。
黃昏時分。
林家三口正在商量林平之舅舅生日,他們該打點些什麼禮物過去。
忽然間,外面傳來了喧譁聲,緊跟著就有人火急火燎的跑進了廳中。
林震南皺眉道:“沒點兒規矩,慌什麼?”
來人滿面惶恐,顫聲道:“總鏢頭,史鏢頭他、他死了!”
“什麼!”林震南臉色驚變,霍然起身,喝到:“誰幹的?”
“小的不知,晚飯的時候史鏢頭多喝了幾杯說要去解手,結果一去不回,小的是在茅廁門口找史鏢頭的,發現他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走,去看看。”林震南面沉如水,帶著妻兒和那人來到了史鏢頭停屍的地方。
一番檢查過後,他在史鏢頭身上沒有發現任何傷痕。
林震南納悶兒道:“奇怪,難道是突發急症死了,鄭鏢頭?”
鄭鏢頭搖頭道:“沒聽說史鏢頭身體有問題啊。”
“莫、莫不是鬧鬼了?”
“休得胡言!”林平之按了按史鏢頭的屍體各處,思索道:“爹,要不把史鏢頭的屍體剖開看看吧,說不定是內傷呢。”
他曾聽老師講過,內功練到一定境界就可以殺人於無形。
林震南眼前一亮:“有道理,鄭鏢頭拿刀來。”
片刻後。
史鏢頭被開膛破肚,一看之下林震南登時大驚失色,只見史鏢頭的一顆心竟然裂成了七八瓣。
“這、這是青城派的絕技,摧心掌!”
“青城派?”林平之愕然道:“爹下午不是說餘觀主剛收了咱們的禮物嗎?怎麼又突然來咱們鏢局殺人?”
“這…這為父也想不通啊。”林震南眉頭緊鎖,腦筋轉得飛快卻百思不得其解。
“總鏢頭,不好啦,白二也死啦!”有個趟子手連滾帶爬的跑了過來。
林震南身子一晃:“他怎麼死的?”
趟子手臉色蒼白道:“不知道,但是跟史鏢頭一樣,身上也沒有傷口。”
隨後,其餘趟子手搬來白二的屍體,解剖後發現心臟也裂成了八瓣。
林平之問道:“爹,您確定是青城派嗎?”
林震南臉色凝重道:“不好說,但他們的死因確實是中了青城派的摧心掌無疑。”
“豈有此理!”林夫人勃然大怒,大罵道:“下三濫的狗強盜,就只會偷偷摸摸地暗箭傷人。
倘若真是英雄好漢,就光明正大地到福威鏢局來,咱們明刀明槍地決一死戰。
這般鬼鬼祟祟地幹這等鼠竊勾當,武林中有誰瞧得起你?”
“娘,敵暗我明,切莫衝動。”林平之心知能以內勁震碎人心臟,武功定然非同小可,以爹孃武功絕對不是敵手。
“鄭鏢頭。”林平之沉聲道:“馬上通知鏢局裡所有人立刻帶上兵器到大廳集合,記住是所有人,以防敵人各個擊破。”
“我這就去。”鄭鏢頭詫異的看了看這位少鏢頭,發現他似乎跟平常不太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