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兩邊準備好的禮袍響起，冷觀勝再次身軀抵上那條紅線。
嗯，毫無意外的勝利。
兩邊頓時不少人衝上來祝賀，恭喜。
最高興的還要屬何語蘭了，男朋友出風頭不就是她出風頭嗎，連忙奔上來，遞上毛巾跟水。
“我先扶你去旁邊休息會吧，累壞了吧。”
冷觀勝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喘氣道，“沒，開始穩得很，最後一段路全被那李塵光給逼得，這貨跑的是真快啊，差點沒跑過他，等等，我得等他上來好好取笑他一番。”
最後一段路他也是拼盡全力衝刺了，根本沒空回頭看。
現在回頭才發現，李塵光怎麼不見了。
明明兩人咬的很死啊。
冷觀勝還就站在終點線不走了，要等李塵光上來……
然而，這左等右等卻是始終看不到李塵光的身影……
梔子薇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何種心情，在看到第一個衝過來是冷觀勝的時候，其實心中還存在一絲僥倖，想著李塵光會在最後一刻反超他。
因為李塵光答應過她會跑第一。
雖然這第一也沒什麼用，但是她莫名覺得，李塵光答應過的事，就一定會做到。
甚至，她剛剛都在想，要怎麼樣剋制羞澀去跳舞了。
但是，並沒有。
沒看到李塵光。
電視劇裡的劇情，漫畫中常出現的，最後一秒絕地反殺的劇情，並沒有發生。
梔子薇眨了眨眼，露出了幾分失落的神色。
不過沒有就沒有吧。
她想著，第二也好，也不能強求每個人第一。
不過很可惜，阿光，這樣你可就看不到梔子同學生平第一次的獨舞了。
而且只為你一個人。
梔子薇在腦海裡想著等會該怎麼取笑李塵光。
看他下次還敢不敢亂保證。
冷觀勝也等在終點線，等著嘲諷李塵光。
但是沒有。
一分鐘過去了。
三分鐘過去了。
五分鐘過去了。
幾人在終點線站著大眼瞪小眼5分鐘。
梔子薇少見的擔心問道，“你不說塵光在你身後嗎？”
冷觀勝也是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對啊，最後個站點出來就這幾百米，他5分鐘走都該走完了，我還等著笑他呢。”
“……不會，出什麼事吧。”
“不會吧，沿途都有人看著呢。”
可是，幾人左等右等就是看不到人來。
冷觀勝把後邊的人拉開的太遠，根本等不到人……
那邊吳磊也等急了，說好20分鐘，這都半小時了，李塵光怎麼還沒回來。
他已經別說跑了，走都快走不動了。
吳磊拿出手機，給李塵光打了幾個電話，但是一直都沒有人接。
一時間，也很是擔心。
不是擔心自己的錢，而是擔心。
“塵光不會出什麼事吧，他從來不騙人的啊。”
吳磊只能自己咬緊牙關繼續跑。
……
……
李塵光其實是準備跟上冷觀勝的。
以他現在的實力，要贏對方實在有點過於簡單了。
甚至說不上有什麼挑戰。
他就故意跑在後邊，想讓冷觀勝高興下。
就這麼看著他越跑越遠。
嗯嗯，先給他希望，再給他絕望。
李塵光本是這麼打算的。
只是，他跑出幾步，陡然間察覺到了一股陌生又熟悉的視線。
一股奇妙的感覺自心頭升起。
這讓李塵光一下停在了原地。
順著視線源頭望去。
當時便震驚的都忘記呼吸了。
只見在不遠處一樓教學樓裡，孟章就這麼站在常青樹圍繞的花壇後邊的窗戶口，負手而立，靜靜望著李塵光。
“怎麼……會，老師……”
李塵光有些難以置信的望著孟章。
一樣蒼老的外形，一樣總是微微佝僂的身子，還戴著副老花邊眼鏡，穿著他喜歡的青色長衫，站在窗戶口，沐浴著帶著芬芳的午風。
李塵光驚了，他就這麼呆呆的站著，愣了好半晌才勉強回過神來。
老師居然會在這。
當時老師身死，將龍珠託付給自己的場景還歷歷在目。
而現在龍珠已經不在自己身上了。
李塵光第一個想法是，這老師，只是幻化出來的假象吧，或者說，只是個普通人吧。
畢竟，老師可是真龍。
怎麼會出現在這。
但是緊接著，他又發現不對，老師目光看了眼自己的雙腳。
可能是覺得詫異，露出了幾分疑惑的神色。
因為李塵光用能的方法明顯是跟其他人不一樣。
然後孟章抬起視線望向李塵光，李塵光也靜靜望著他。
任憑下午的風，吹散了額頭的細汗，吹得花壇裡的樹葉一陣作響。
李塵光終於反應過來了。
再次跟孟章對了個視線之後。
他散去能，然後一步步向著孟章所在的教學樓過去。
李塵光不知道自己是懷著怎樣激動的心情來的。
不管是真是假，能再見到老師，他都止不住心中的雀躍，與手腳的微微顫抖。
孟章與他關係，時日雖短，卻是感情非常。
是他修行路上重要的導師，也是他人生路上尊重的恩師。
當時李塵光已經完全忘記馬拉松要跑第一，還是要回去扶吳磊什麼的。
他以著一種朝聖者般的心態，繞到教學樓前邊，走進教學樓。
踏上那乾淨到反光的地板，然後一步步朝著右側走廊最裡邊的辦公室過去。
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的每一步腳步聲，都像是踏在自己心中一般。
孟章每個晚上教他的用能。
帶他在城外遨遊，帶他去看黑龍王的城戰，學習實戰經驗。
然後，黑龍王攻城，孟章現身救人，被小白龍偷襲，正中心臟。
自己最後只見到了老師留下的龍珠，連跟老師最後說句話的機會都沒。
想不到會在這裡再見面。
李塵光來到辦公室門口，門是開著的。
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敲了敲辦公室門。
“請進！”
從裡邊傳來孟章那熟悉的，溫和，蒼老，卻又透著幾分蒼松般遒勁的話語聲。
李塵光一點點推開辦公室門。
映入眼簾的，是站在窗邊孟章的身影。
就連那負手站立，身子微微前傾的姿勢，都是如此熟悉。
孟章瞥了眼李塵光身上短袖上縫著的白色86號碼數字。
笑笑道，“同學，你找誰？”
李塵光心想也是，自然是不認識自己的。
要認識自己才可怕。
“老師，我。”
他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麼理由來。
邊思索著，邊走進辦公室。
“我，我……我實在跑累了，就想偷個懶，找個地方坐坐。”
“沒問題的，你隨便坐吧，反正今天大家都去忙了，辦公室也不會有人。”
想了想，又指了指自己旁邊的位置，親切道，“搬張椅子到我旁邊坐吧，這邊有風。”
“好。”
也不知道為什麼，李塵光感覺自己眼眶莫名的有些發熱。
老師總是如此平易近人，照顧人呢。
哪怕是當初一無是處的自己。
他屁顛屁顛的搬了張有靠背的椅子，來到孟章身旁，不過並沒有坐下。
而是放到孟章身後，“老師你坐，我站著就行。”
就算是假的，李塵光也想在這，跟對方多待會，一起站著，吹著風，悠閒的隨意聊聊天，這便足夠了。
孟章沒有坐，而是微笑望著李塵光，“同學，你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嗎？”
“我隔壁，理工大的。”
“哦，不知為何，看你有一種親切感，我很少看人有這種感覺了。”
“可能我與老師有緣吧。”
午後的風吹動孟章鬢角幾縷花白的頭髮。
一如當時李塵光每晚到操場，看到孟章坐在那椅子上看書時，晚風輕拂的畫面。
孟章隨手指了指外邊，“其實出了校園就是終點，你再堅持下，就能拿個好名次了。”
李塵光輕笑，“那個，不重要了，還有遠比那更重要的事。”
他可以下個月不吃飯，可以出去睡大街，但他不能錯過這個機會，怕一錯過，下次就再也沒機會跟老師說話了。
因為上一次就是這樣的。
一次離別就是永別。
孟章並不太理解所謂更重要的事，是指在這吹風嗎？
李塵光感覺自己有很多話想說，可一時間話到喉嚨變，又不知道該傾訴些什麼。
感覺就這樣站著，一起吹吹風也是不錯的。
以前都沒機會跟老師這樣悠閒的吹風，不是在修能，就是在對付霸王龍。
李塵光忽然想起兩人第一次半夜相會那天的中午，孟章約他三更見面的方式。
真的好懷念啊。
他微笑著說道，“這天氣真好。”
“確實，這樣的好天氣不多了，過幾天就該入冬落雪了。”
“這天上，天氣好是好，就是老師，你說天空上，有可能會出現巨大的黑紅色眼睛嗎？”
孟章笑笑，“天空上什麼都有，有太陽，有月亮，有眼睛，有人類的夢想，還有希望。”
“……”
這話讓李塵光挺詫異的。
露出了幾分失落，幾分悵然的神色，“我以前也這麼問過一個老師，他驚的保溫杯都掉了。”
“這是為什麼。”孟章不解。
“不知道，可能是嚇到了吧。”
孟章就開解道，“你們學生嘛，正處在最愛幻想的年紀，想到什麼也不奇怪，太陽裡還有神鳥，月宮裡還有兔子呢。”
李塵光一想也是。
確實，肯定也有很多學生對他提出過各種奇思妙想吧。
老師們早就對學生各種奇奇怪怪的話語見怪不怪了。
咦，這麼一想，老師第一次聽我問這話，為什麼就確定是我真的看到了，而不是我在做白日夢呢。
怎麼會驚得保溫杯都掉了。
李塵光正自疑惑間，忽然又是一陣敲門聲傳來。
一轉頭，就發現殷風就站在門口。
李塵光很是驚訝的望著殷風。
殷風也有些驚訝的盯著李塵光。
孟章衝殷風點點頭，“來啦。”
“嗯，老師。”
殷風快步走進來，來到孟章辦公桌邊，把手中打包的盒飯放到桌上。
“聽別的老師說，您中午又在改論文，連飯都沒跟他們一起吃，我一猜您肯定又忘記吃飯了，就去食堂打了點飯過來，還給您稍微帶了點水果。”
孟章樂呵呵笑道，“啊，不用不用，我又不餓，餓了自然會去吃的，放著吧。”
殷風點點頭，尊敬說道，“怎麼能等餓了才吃，要按時吃飯才能保重身體啊，那老師您一定記著吃，我半小時後來收餐盒啊。”
“趕緊忙你的去吧，今天就屬你這學生會長最忙，怎麼還有空來看我這老頭。”
“再忙，也得顧著您身體啊。”
“行了，行了，去吧，別把正事耽擱了，外邊一堆人更需要你呢。”
“嗯，那我先走了啊。”
殷風說著，走出兩步，又有些疑惑的望向李塵光，“同學，你是跑馬拉松的吧，路在外邊，你怎麼跑這來了。”
“你管的著嗎。”
李塵光毫不客氣的回答，“你就是這樣騙到老師信任的？”
殷風也是一臉莫名其妙，“同學，你在說什麼。”
李塵光想到小白龍背叛也是千年後的事情了，跟現在這個世界無關，也懶得多說什麼，長出口氣，“沒事，我不是你們學校的，管好你們自己就行。”
見李塵光流露出明顯的厭惡，殷風眼神中閃爍過幾分凌厲，倒是沒有多說什麼。
只在離開前說了句，“老師改論文已經很辛苦，還請注意儘量不要打擾老師休息。”
李塵光給了他一個白眼。
孟章也不明白為什麼兩人有點不對付的樣子。
李塵光一直看著殷風離開，倒是想起來要說什麼了。
他看向孟章，一臉嚴肅的說道，“老師。”
“嗯？”
孟章笑道，“你這老師叫的可真順口，總讓我以為什麼時候收過你這學生似的。”
李塵光苦笑，“其實我更想叫你師父。”
“？”
“仔細想想，就叫老師也挺好。”
李塵光一指外邊出去的殷風，“老師，絕對絕對不可以信……”
李塵光說到一半，喉嚨突然卡殼了。
緊接著他的視線逐漸變得黑暗，周圍的景色在飛快退卻，一股黑色的濃霧逐漸擴散佔據他全部視野。
更甚至，他感覺有什麼東西，在一瞬間攥住了他的心臟。
那“咚咚”一跳一跳的心臟聲就在耳邊。
彷彿只要他再多說一個字，他的心臟就會爆掉。
喉嚨也是沙啞的根本發不出話。
直到好半晌之後，李塵光耳邊才回響起孟章的聲音。
“同學，同學，同學你沒事吧，你怎麼了？”
“老師……”
李塵光一臉愕然的盯著孟章，不明白剛剛自己是怎麼了。
“同學，我看你眼神不太對，臉色蒼白的可怕，心跳的也不正常，一直冒虛汗，要不要先去看醫生？”
“沒事，我剛是想說，老師，不可以信……”
李塵光剛想說出口。
眼前的光景再次被那如水墨般的黑色濃霧所渲染，心臟開始狂跳，有什麼東西，在逐漸握緊他的心臟。
彷彿下一秒，他就會橫死當場。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他感覺如果死了，就會是真死了，太古之火都救不了自己。
這是什麼。
李塵光之前感受過一次這種力量。
沒錯，就是他一拳打在殷風臉上，被反噬的力量。
規則的力量。
規則在限制我？
為什麼。
李塵光一失去說話的慾望，那規則馬上又飛快退卻，眼前再次重複光明。
只是，不知為何，他已經跪在了地上。
孟章就蹲在他身前，扶著他，“同學，我看你脫力的很嚴重啊，你的情況不對勁，我先扶你去看校醫吧，錢的事不用擔心，我的醫保總算能派上用場了。”
“老師。”
從孟章那濃濃的充滿擔憂與關懷的溫熱視線中，李塵光再次感覺眼眶發熱。
因為平時根本沒什麼人關心他。
孟章直接一手扶起李塵光的肩膀，將他扶起身，“別撐了，我先送你去看醫生，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李……”
李塵光話沒說完，“哇”的一下從喉嚨裡一下吐出一大口鮮血。
有東西，有什麼東西已經在嵌入自己心臟，要捏死自己了……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