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
梁潛將手機還給了程越。
程越一改之前的平和,神情也帶了幾分焦躁,“都不懂你們到底怎麼了。先說說,你跟池霜怎麼回事?”
梁潛在病床上躺了下來,他受的傷也是實打實的,這會兒的確感覺眼前有些虛晃。在去往機場的路上,他沉思了許久,在他沒有將一切都坦白時,他的種種行為在霜霜看來都是死纏爛打,沒有半點作用。而他也必須得承認,他缺席的這一年裡,有人替代了他的位置,獲取了她的信任甚至依賴。
他現在不打算爭了,不是不爭,而是要以退為進。
所以,他讓司機改道下了高架橋,在司機錯愕的目光中,撞上了石墩。
等霜霜回來後,他會讓她知道,他是在去找她的路上出了輕微的事故,之後,他會將他知道的、記得的一切事情全都說給她聽。
“跟她沒關係。”梁潛臉色蒼白地說,“剛回來的時候,她問了我一些事情,是我心虛,怕麻煩不去解釋。總之,都是我的錯。”
程越拉過椅子坐下,嘆了一口氣,“所以呢,你們現在是分開了嗎?”
“暫時。”
梁潛抬眼,“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我當初能謹慎一點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
“你的事我們能幫的都幫了。”程越扶額,“你跟池霜的事,我們幾個也是無能為力,畢竟還是外人,管得太多問得太多也招人煩,反正你自己看著辦吧。”
“不過有一說一,池霜不錯,人也沒什麼對不住你的,實在過不下去就好聚好散。這結婚還能離婚呢是吧?看開點,心別那樣窄。”
梁潛聽不得這些話,一陣氣血翻湧。
他閉了閉眼睛,平復眼前的暈眩,“你去忙你的吧,這些事我有分寸。”
程越也是一臉欲言又止,容坤暗示過他,他也回味過來,懷謙對池霜似乎也有點心思,但這事也說不好,他也不方便去問。
算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也破事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程越呆了一會兒,等醫生檢查後確定沒事,他這才離開。沒過多久,梁潛的助手送來營養午餐,聞到還算熟悉的味道,他臉色微變,冷聲道:“倒掉。”
助手愣住。
“把這些雞湯全都倒掉。”
他原本以為回來以後一切都不會變,在漁洲的那一年不過是一場偶爾回味的夢境。
可當他回到現實,被人用繩索束縛手腳,眼睜睜地看著愛情分崩離析,他反覆地回憶,也反覆地後悔。他不願意去深思,如果當初不是有人心懷鬼胎阻攔,在事發後一個星期都不到他就會被朋友找到,哪怕他失去記憶了,只要他能陪在霜霜身邊,又怎麼會面對今時今日的束手無策?
惡是誰造成的他心知肚明,他不願意去遷怒許舒寧,卻再也不願意想起那一年裡所有的一切,尤其是她。
有孟懷謙在,的確很省心。
雖然一早池霜就讓人安排了接機,可跟著他來了停車場,見了舒適又寬敞的商務車,她半點沒猶豫,拉著仍然沒回過神來的經理上了車,舒舒服服地坐著,喟嘆一聲。
孟懷謙提前考慮了她的顧慮,並沒有安排私人宅院,而是跟著她一起入住了她預訂的酒店。
今天才到,池霜不願意折騰別人,更不願意折騰自己,爽快地給經理放了半天假,讓她去蘇市附近溜達溜達,明天早上再開啟工作模式也不遲。
能勝任餐廳經理這個職務的差不多也都是人精。
經理一早就聽說這位孟總在追求池總,不然怎麼會池總走哪他跟哪,半點離不開的樣子,所以,在孟懷謙客氣地邀請她一起吃晚餐時,她很有眼色地婉拒,謊稱大學同學在這裡要去聚會。
她也壓根就不想去當電燈泡。
這位孟總果然對她的識趣滿意得不得了,還給她安排了司機全程接送。
六月份,蘇市也沒有多涼爽,一直到太陽快落山時,孟懷謙也終於等到了她從房間出來,躺了快一個下午,池霜也恢復了精神跟體力,饒有興致地跟著孟懷謙走在蘇市的街道上,品味不一樣的風土人情。
安排好的餐廳他們也沒去。
孟懷謙知道,跟池霜在一起就要接受隨時隨地都有新變化這件事,這對他而言也是新奇的體驗。而對池霜來說,孟懷謙確實也是人才中的極品,忍者中的神鰲,他能屈能伸,能攻能守,他能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也能退居二線一切當小弟聽她安排而沒有半點怨言。
所以,她也得承認,跟孟懷謙在一起很輕鬆甚至開心。
飯後她一時興起,來了家裝修很有特色的清吧,這個點夜生活也沒開始,店裡沒多少人,池霜點了一杯檸檬茶,孟懷謙出於某種謹慎的心理什麼都沒點,,只當自己是盡職盡責的保鏢,他現在絲毫都不敢放縱,一滴酒都不敢沾。
“每次看別人彈吉他就會想到高三。”
池霜面露懷念的神情,在這朦朧的夜色中,語氣都變得溫柔,“我記得有個隔壁班的男生吧,對他印象還蠻深的,高考前兩天不是就放假了嘛,那會兒基本上都住校,收拾寢室的時候,突然下面就鬧哄哄的,我跟幾個室友在陽臺上,我以為是在湊別人的熱鬧,沒想到是我自己的。”
“那個男生……長得也不帥,真的,不過他彈吉他給我聽的時候,我就覺得他長得也還湊合了。”
孟懷謙聽她說這些,一點兒吃醋的想法都沒有。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相反,他很享受,很珍惜她主動跟他分享從前的回憶。
“那你們後來有在一起嗎?”他笑著問。
“你猜。”她丟擲了難題,眨了眨眼,“猜對了有獎勵,猜錯了要罰你。”
他其實已經知道答案。
他比她想象的要了解她,就像此刻,她眼裡明明白白地寫著“快猜錯快猜錯”,他欣然配合,故作沉思,回道:“應該是在一起了。”
“錯了!!”
池霜得意洋洋地說,“我不都說了嘛,他長得不帥啊,就算有吉他加持,那也都是還湊合。”
她這樣的人,能找個平凡普通的男朋友嗎?
就算她願意,廣大群眾也看不下去吧?而且,本來人家只是個相貌普通的男生,跟她在一起了會接受多方審判跟質疑,還會被蓋上“醜男”的印戳,心理素質沒那麼強的自然是自卑到無以復加,整天疑神疑鬼,陰暗爬行,她還是不要輕易害人害己了。
孟懷謙被她逗笑。
她總是這樣,說著這樣並不好聽的話,也還是耀眼。
“這樣才好。”她似是意有所指地說,“你看,現在至少我還記得他,想起他來時都覺得那個午後挺美好。就像是電視劇裡的打光,他在我記憶裡,還是個挺不錯的男生。”
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在她豐富多彩的記憶中留下一道身影。
她對於愛慕著她,又沒給她添半點麻煩的追求者總是多一些些寬容的。
相反,當她的男朋友也沒想象中那樣美好,畢竟能跟她走到最後,也算得上是披荊斬棘,過關斬將,最後這些人都折在了半路上,她記起的也是對方的缺點更多,就連原本長相英俊的男人在她的記憶中都平平無奇了。
所以有時候又何必非要強求跟她在一起呢?
孟懷謙停頓片刻,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平和地說,“我猜錯了,你要罰我什麼?”
池霜抬手一指臺上,“都說了是懲罰那自然不能輕,去翻個跟斗,或者表演一個才藝給我看看吧。”
看。
要想當她的男朋友,首先就不能太把自己當回事。
四目相對。
孟懷謙平靜地頷首,在她都微微詫異的目光中起身,往臺前走去。
池霜這下是真的有些驚訝了。
她所在的卡座離臺前有些距離,她只看得到孟懷謙不知道跟那人說了些什麼,沒多久,他接過了那人手裡的吉他,試了試音,彈奏起來。
池霜扼腕不已,這男人有多陰險她又不是不知道,這不,給了他一個顯擺的機會唄!
心裡這樣想著,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臺上為她彈奏的孟懷謙。
有臉跟氣質加持,孟懷謙毫無疑問吸引了店裡大多數人的注意,然而尷尬的是,他彈錯了幾個音調。等他將吉他還給別人折返回來時,池霜可找準了取笑他的機會,“哎呀哎呀,彈走調了哦!!”
孟懷謙虛心地點頭說是,“我在音樂方面,學習能力確實比較差。”
“不過你居然會彈吉他?”
“你也會畫畫。”他奉承。
池霜果然很滿意他這樣謙虛的態度,一個男人如果太把自己的優點當回事,並且為此得意洋洋,那就太倒胃口了。
回了酒店沖澡後,她閒得無聊,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興奮什麼,居然用手機搜尋那首歌。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網頁彈出來不少影片。
她死死地盯著其中幾個,依然一頭霧水,等等,她什麼時候唱過這首歌?
點開影片看了以後,她終於有了印象,某一年,她主演的一部電視劇在那個電視臺播出,依照慣例自然要上綜藝做宣傳,她也去了,於是她獻醜唱了一首歌……
她忍耐著尷尬,腳趾頭都快廢了、床單都快被她抓爛,終於將這首歌聽完才發現不是他彈走調——
他是故意在模仿她。
這人是不是以為自己很幽默??
池霜預備深吸一口氣,中途受阻,再也繃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好吧。
的確被他幽默到了。
第46章
接下來的兩天裡,孟懷謙毛遂自薦,成為了池霜的臨時助理,陪她跑大閘蟹養殖基地,又陪她跟老闆以及當地蟹農溝通,總算是確定了合同。現在辦公便利,很多合同都是採取電子版,本來是不需要池霜親自過來,但她對池中小苑很上心,想透過秋季新品將品牌做得更好,來這一趟她也願意。
池霜的準備工作很充分,她早就聘請了幾個有經驗的專業人士幫忙評估,除此以外,所有合同的細節之後都會再透過法務那邊確定,稽核無誤之後才會正式簽訂。不過孟懷謙在做生意這一塊顯然比她更有經驗,他又提醒了幾個她沒注意的細節,完善再補充,這一次的蘇市之旅也將畫下圓滿的句號。
基地老闆對孟懷謙的印象很深,飯局之後,特意拉經理到一邊,小聲詢問:“你們池總這助理在哪裡招的?”
經理卡殼。
“瞧瞧這談吐,做事也細緻,條理更是清晰。”基地老闆喝了點酒,說話也沒之前那樣謹慎,“我看他一個頂我十個助理,太划算了,看來還是京市人才多啊!”
經理努力憋住笑意,“趙總,你可別這麼說。”
基地老闆當她是在謙虛,又嘆了一口氣,“這個小孟真的不錯,要不是池總在這,我都想高薪挖他來我這兒了呢。”
經理阻止:“別,你挖不過來的,也……挖不起。”
她想了想,又委婉地提醒了一句,“趙總,是這樣的,我覺得你還是別喊人家小孟,不太合適。”
基地老闆:“?”
他也看出了一點門道來,給了經理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壓低了聲音,悄悄地說:“我懂了,咱也是過來人,他是你們池總的賢內助吧?”
經理:“?”
等等,什麼賢內助?
連合作方都覺得孟懷謙不錯,池霜當然也不會吝嗇誇獎跟讚美。在離開蘇市的前一天晚上,特意找了家不錯的餐廳請他吃飯。
兩人剛入座,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站在她身後為她拉開椅子的孟懷謙卻是停滯了幾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