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局長辦公室。
葉炳文進來後,就看到魏長民黑著一張瘦臉,拿著保溫杯,怒目圓睜的瞪著自己。
“魏局!”
葉炳文耷拉著腦袋,隨手將門帶上。
“怎麼回事?”
魏長民也有五十多歲的年齡了,身板瘦高,氣沖沖的一指門外:“馬隊長連個招呼都沒打,帶著刑警隊就出去了,還有……你抓趙強幹什麼?”
“發現了一個黑煤礦……”
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藏著掖著的必要,葉炳文索性如實道來。
一番話簡短說完,聽得魏長民老臉陰沉,抓著保溫杯狠狠砸在桌子上。
“誰讓你們這麼胡鬧的?”
“魏局,沒辦法啊。”
葉炳文很不服的梗著脖子:“三天前,我在礦區被打的時候,如果我爸不是杏林鄉的鄉長?後果會怎麼樣?”
魏長民一時語噎。
“會死,對吧?”
葉炳文冷冷一笑:“所以,魏局,我一個堂堂的公安幹警,姓趙的都敢動了殺心。”
“您說,這些年失蹤在龍海縣境內的那些外來者,有多少人和這處黑煤礦是有關係的?”
對於這些事情,魏長民顯然第一次聽說。
震驚過後,也是倍感棘手。
可以好不誇張的說,現如今的龍海縣,趙強就是妥妥的太子爺。
“葉炳文,你能做出這樣的選擇,我很欣慰。”
到底是老公安了,魏長民的思想覺悟明顯要高得多。
稍稍冷靜後,馬上上前伸手一拍葉炳文的肩膀,正視著他說道。
“但是你考慮過沒有?如果今天查處不了杏林鄉的煤礦怎麼辦?”
“魏局,我知道你擔心是什麼。”
論年齡和閱歷,重生過後的葉炳文比魏長民更強,豈能看不出他的顧慮。
“您是想說,在形勢完全沒準備好的情況下,就冒然抓捕,會造成很被動的局面,對吧?”
魏長民微微頷首:“說到底,我們還沒有徹底扳倒他們的力量。”
既然牽扯到了趙強,這場抓捕行動,就不是簡單的刑事案件,而是要徹底演化成龍海縣的政治鬥爭。
“魏局,您太高看他們了。”
上輩子,為趙家做了八年的狗,葉炳文對他們絕對了如指掌。
“趙家沒你想象的那麼強大,我們的力量也不弱……”
“趙強和杏林鄉的黑煤礦,就是一根導火索,現在已經點燃了,如果熄滅,以後就真的沒了機會。”
“我和馬隊現在就需要你的支援,如果你退縮……”
沒等葉炳文說完,魏長民連連擺著手,深吸了口氣。
“炳文,你還是想的簡單了。”
兩人的思維完全沒在一條線上,葉炳文也不再爭執。
說話間的功夫,窗外樓下傳來一陣喇叭聲,倆人本能的抻著脖子,朝下看去。
就見幾輛警車進入縣公安局大院,停下後,車門開啟,刑警隊長馬向遠幾人的身影出現了。
見狀。
葉炳文心裡不由得咯噔一聲,暗道不好。
“瞧見沒?”
魏長民卻玩味地笑了:“馬隊長空手回來的,你們啊,前腳剛走,姜局長就帶人追過去了,你覺得現在……光靠你的滿身正義一腔熱血,能破案嗎?”
“……”
局長姜宏達親自下場,葉炳文倒是不知道。
噹噹——
很快。
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隊長馬向遠灰頭土臉的走了進來。
抬頭看到葉炳文後,先是詫異了下,而後釋然,摘下手套,憤懣的扔在桌子上。
“馬隊??”
葉炳文已經猜到了大概,但還是想要確定的上前追問。
“被停職了。”
魏長民意味深長的笑笑:“沒看到身上的配槍都被下了。”
“趙強呢?”
馬向遠點了根菸,抬頭看過來。
“在拘留室。”
葉炳文還是覺得不對勁:“到底怎麼回事兒?姜宏達雖然是局長,但煤礦牽扯的案件很可……”
“煤礦是合法的。”
馬向遠重重吐出一口濃煙,輕飄飄的回答道:“你爹葉正剛拿著批文過去的,全都是市裡下發的正規許可證。”
“馬隊,那些狗屁的證書,明顯都是臨時補辦的啊。”
葉炳文都聽傻了,很是不敢相信的道:“你怎麼連這個都信?”
“我信什麼?”
馬向遠叼著煙冷哼一聲:“從你被打到現在,也只有三天。”
“這三天的時間,五大證就能全部搞定,這裡面牽扯到多少部門?”
“工商、國土、環衛評測、安全、以及稅務。其中有三個是市局蓋章,甚至都沒用得到我們龍海縣。”
“這說明什麼?炳文,你還覺得只是抓人那麼簡單?”
葉炳文沒有絲毫的驚訝。
能在三天搞定這些證件,對於趙家而言,一點都不奇怪。
“行了!”
魏長民有種見怪不怪的無奈感,苦笑著揮揮手,打斷兩人爭吵。
“馬隊長,你現在已經被停職了,休息休息,就先回家。”
“還有你,炳文同志,準備一下,也把配槍、證件上交!”
說著。
魏長民扭身上前,一手搭在葉炳文肩膀上,語重心長的說著。
“炳文,你是個好同志,但是這件事情,要遠比你我想象的複雜……”
“咱們都是軍人出身,還記得游擊戰的規則嗎?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
“我們已經犯了錯誤,就應該清醒的認識到敵我雙方實力的差距……”
“所以當下最該做的,就是保證有生力量,伺機而動,千萬不能再莽撞行事。”
魏長民出生於建國前,歷經了最火紅的年代,又是參加過對越反擊戰的,骨子裡和老縣長一樣,都是老軍人的革命思想。
“魏局……”
然而。
葉炳文根本沒聽這些,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反擊的思路。
連忙掐滅菸頭,很是激動的詢問道:“這幾年,咱們縣失蹤人口的案卷在哪兒?”
“???”
魏長民下意識的擰緊眉頭:“你想做什麼?”
“魏局,沒時間了。”
葉炳文有些焦灼:“馬隊被姜宏達停了職,等他們回來,肯定會馬上處理我,然後釋放趙強。”
“這場仗,是我掀起來的,所以我不可能就這麼認輸。”
“您把失蹤人口的案卷給我,我有用。”
副局魏長民、隊長馬向遠倆人互相看了看,都摸不準葉炳文想要做什麼,但眼前著實沒有其他的辦法了。
“都在檔案室。”
“行!我先走了。”
葉炳文掃了一眼牆壁上的掛鐘,信誓旦旦的叮囑著。
“魏局,如果姜宏達回來要處理我,哪怕是開除,你一定不要反駁,然後等我回來解決。”
話音落下,人便扭身大步流星的離開。
“這小子想幹嘛?”
魏長民驚愕的看向馬向遠:“他才從部隊轉業沒多久吧?”
“半年。”
“向遠,你以前對炳文了解的深嗎?”
馬向遠搖搖頭:“我喜歡他身上的硬氣。”
“硬氣不是胡來。”
魏長民很是擔憂:“咱們縣是什麼情況,你難道還不知道?”
“徐志軍這個縣長是來鍍金的,馬上就要調走,這個節骨眼上,他肯定不允許龍海縣發生任何事情,尤其是這種重大案件。”
“所以,哪怕趙春紅真的有天大的罪,徐志軍也一定會幫著他掩蓋。”
“趙春紅背後的關係或許不大,可是徐志軍人家三十五歲做龍海縣縣長,四十歲調任市裡……”
“這個能量有多大,我們拿什麼去撼動?”
隊長馬向遠神色黯然了下來,點了點頭,沒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