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長……”
猶豫再三,葉炳文深吸了口氣道:“趙春紅在江寧市政府的靠山,很可能就是於鳳琴。”
“猜到了。”
老連長陳新龍毫不驚訝道:“但是炳文,你知道江寧市委和市政府的關係嗎?”
“知道一些。”
葉炳文上輩子就在江寧待了十五年,怎麼可能不清楚。
“江寧市現任市委書記是個理想派,但也是個一言堂。”
“是啊,很霸道。”
陳新龍微微頷首道:“這幾年,都講究黨政分離,市政府的權力很大,咱們這個市委書記,內心就不痛快了。”
“市政府大包大攬,在整個江寧市展開了風風火火的招商引資,建設發展的路子……”
“別的不說,江寧市市長於鳳琴的口碑,在全市都是很不錯的。”
“相比之下,咱們這個市委書記,就有點眾叛親離的味了。”
葉炳文聽得一臉苦笑。
沒辦法,這就是現實。
現任市長於鳳琴的晉升方式很不堪,早年是龍海縣政法系統的,因為長相出眾,身材好看,被當時的江寧市領導賞識,成為了情婦。
後來,於鳳琴四十歲坐上龍海縣副縣長,能力就在這時候體現出來的。
三年後,成為常務副縣長,五年後升任江寧市副市長,再到現在的市長。
漂亮是真漂亮,能幹也是真能幹。
擔任主抓發展經濟建設的副市長以來,八年的時間,江寧市經濟位列全省前五。
然而。
葉炳文到現在都沒想通,於鳳琴為什麼會成為趙春紅的靠山?
正常來講,趙春紅身材矮胖,相貌黝黑,典型的就是個土包子形象。
可就這樣一個人,卻在於鳳琴的庇護下,做了龍海縣十年的縣長,混到副廳的待遇退休。
前一世,葉炳文調任江寧市局的時,於鳳琴已經調到外省,幾乎沒有打過交道。
所以,哪怕重生歸來,葉炳文也不清楚這個市長於鳳琴,到底有沒有問題?或者又有哪些問題?
“單純的刑事案件,或者涉黑案件,都是很容易破獲的。”
連長陳新龍一邊啜著酒盅,一邊梆梆敲擊桌面。
“可是,只要碰到政治權力的層面,就變得很複雜!”
“政法政法,政治永遠都他媽在法律前面!真操蛋!”
葉炳文莞爾一笑,不疾不徐的收起來了那些卷宗。
掏出兩根香菸,跟連長和自己一人一根,陸續點燃,慢悠悠的抽了兩口。
“連長,咱不扯皮了,說實在的,你們跟市局刑警隊熟悉嗎?”
“打過幾次交道,談不上多熟。”
二兩半的酒瓶喝光了,陳新龍嘴裡咀嚼著花生米道:“但是,你剛才說的這個人,刑偵二支隊隊長江伯松,我還是認識的。”
“那就去見見唄。”
葉炳文趕緊道:“明天一早,龍海縣委縣政府肯定會召開常務會議,不能等他們把煤礦定性了,我們再下手。”
“成!你別急……”
陳新龍看了下腕錶,道:“我先打個電話問問。”
話音一落,便放下筷子,扭身離開了包廂。
幾分鐘後,陳新龍匆匆回來,從椅背上拿起短外套,衝著葉炳文一揮手。
“走!跟江伯松說了,直接去他家。”
這效率明顯要比想象中的快很多,葉炳文收起卷宗,迅速起身跟了出去。
冬至一過,江寧一天比一天冷。
颼颼寒風像冰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吹的人睜不開眼。
老連長是開摩托車來的,剛剛喝了酒,葉炳文不放心,乾脆自己騎上去駕駛,一踩腳蹬子引擎啟動。
在發動機噼裡啪啦的聲音下,倆人沿著主幹道一路向北,消失在黑夜中。
……&……
江伯松的年齡比連長陳新龍還大,至少有三十五了。
能擔任市局刑警支隊的隊長,專業能力方面,比重生歸來的葉炳文絲毫不讓。
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可腰桿卻硬的不行,動作矯健,一看就是練家子。
江寧市內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住在毛紡廠的家屬院內,六層高的水泥樓房。
家裡開著暖氣,身著一件單薄針織衫,趿拉著拖鞋出來迎客了。
“陳科長,沒想到你能光臨我們這寒舍啊,倍感榮幸!”
江伯松顯然還以為葉炳文他們過來是玩的,見面後還不忘調侃起來。
“誒?這位是……”
“江隊長,你好,我叫葉炳文。”
“介紹下……”
葉炳文主動伸出手後,連長陳新龍馬上道:“這是我在部隊時的兵,現在是龍海縣刑警大隊的,嚴格來說,算是你江隊長的兵了。”
“喲!這麼說……還是咱們公安一家的。”
江伯松性格開朗的很,哈哈一笑伸手摟住了葉炳文肩膀,指著陳新龍打趣。
“陳科長,要是關起門論的話,你們檢察院跟我們可不是一家。”
“政法不分家。”
連長陳新龍笑著揮揮手,跟著江伯松進了家門。
屋裡人還不少,除了江伯松的老婆孩子,連岳父母都在。
七十多平的兩居室,略顯擁擠,客廳內的黑白電視機,正播放著中央一臺的《外來妹》。
“來來,坐坐,都坐……”
江伯松的岳父也是市政府老幹部了。
現已退休,一邊招呼著葉炳文、陳新龍,一邊揮手讓老伴兒沏茶倒水,同時還將電視機的聲音調小了。
“誒呀,大晚上的,打擾你們了啊。”
連長陳新龍笑著衝幾人拱拱手,被江伯松一把推開:“你陳科長還能這麼客氣?幹什麼?見外了啊。”
說笑間,陸續坐在客廳沙發上,寒暄了一陣,江伯松岳父詢問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聊到差不多時,陳新龍這才示意葉炳文聊正事,漸漸收起了笑臉。
“江隊長,下面跟你說得事,你可能得做點心理準備。”
“什麼事?”
江伯松的職業警覺性立馬就提起來了,轉動著眼眸掃視著兩人。
“看看這個……”
葉炳文順手拿出來了案件卷宗,將江旺才的個人檔案遞了過去:“這是令尊吧?”
話音一落,屋內的氣氛登時陷入了沉重。
一雙雙目光紛紛聚焦過來,江伯松擰著眉頭看了兩眼檔案,跟著激動的抬起腦袋。
“這……是什麼意思?”
“江隊長,是這樣……”
葉炳文抿著嘴,一本正經的將事情原委全盤拖出。
至於江伯松父親江旺才被害的過程,葉炳文只能憑藉上輩子瞭解的大致情況說出來。
“你是說,我父親……四年前,剛到龍海縣就被殺害了?”
江伯松瞳孔本能的一縮:“你所說的煤礦是位於杏林鄉,我父親要賬的地方應該是在縣城,怎麼會跑煤礦上去的?”
“江隊長,這不重要。”
葉炳文苦笑道:“杏林鄉煤礦埋葬的十幾名受害人,都是莫名其妙被帶到煤礦的。”
“到了地方,能幹活就幹活,不能幹活,就會先把你打個半死,如果還不聽話,就只能殺掉。”
“現在的問題,是杏林鄉這處黑煤礦,怎麼搖身一變,成了合法的礦產資源呢?”
“江寧市工商、環衛、國土是誰授權他們補辦的檔案?”
“如果再不徹查,我都怕杏林鄉煤礦搖身一變,成了龍海縣乃至江寧市的經濟支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