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大哥，醫生說是包蟲病，那是個什麼病？”
一個老實巴交的中年男人坐在小酒館裡，喝的滿臉通紅，嘴裡吐著酒氣問道。
王成發撇嘴斥道，“他們會個屁！一群只會鑽營的小人。包蟲病那是肝上長的蟲子，肺子裡怎麼可能有包蟲。”
話雖然這麼說，可肝上長的蟲子也相當可怕。
“那我怎麼辦啊。”中年男人愁苦的說道，“我當時是奔著你去的，可是去了之後才知道換了主任。我沒什麼見識，那時候就懵了，聽他們說是養狐狸得的包蟲病，要是不做手術就得死。”
“不是包蟲，是癌症晚期，做不做手術都得死！屁大的病都看不明白，一群飯桶。”王成發很肯定的說道。
中年男人差點沒哭出來，眼淚在眼圈裡打著轉。
“我看片子了，肺子裡那麼多圓滾滾的東西，你說是蟲子？我特麼在臨床幹了這麼多年，就沒見過這種蟲子。一群小崽子，說話沒個譜，天天就想增加手術量。能不能做手術都要做，這特麼是醫生麼！一點醫德都沒有。”
“……”中年男人聽王成發這麼說，心裡悲傷。
“該做的手術要做，不該做的做個毛線。已經是癌症晚期了，趕緊辦出院手續。就算是想治，也不能在三院，而且不能手術，最多是放化療。”王成發很肯定的說道。
“可是……”
中年男人被王成發的話說的萬念俱灰，但是在絕望之中，他忽然很想相信三院年輕醫生的話。
那個年輕醫生說的雖然嚴重，但畢竟還有做手術一條路可以走不是。
如果按照老王大哥的說法，拉回家去等死？
中年男人有些不甘心。
但他的話被王成發直接打斷，“我知道你不甘心。”
王成發是多年的老醫生，什麼患者、患者家屬都見過，他直接挑破了中年男人的心事，“這樣吧，咱們江海市最大的醫院胸外科的主任祝軍，我倆有點關係，當年他的手術還是我教的，你拎著片子去看一眼。”
中年男人投來感激、欽佩的目光。
在912、在醫大二院看來，江海市屬於基層醫院；但是在中年男人所在的縣城，江海市就是這個世界的盡頭。
王成發說完也不猶豫，拿出手機。
祝軍是什麼操行王成發很清楚，那就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當年自己對他不薄，可自己卻被祝軍踢到三院這個衛生所。
不過此一時彼一時，敵人的敵人是朋友，王成發相信祝軍肯定會給一個“公允”的處置方式。
雖然這麼做對李慶華、對周從文沒什麼實質影響，但只要能給他們添點堵的事兒王成發都願意做。
“祝主任麼，我，老王。”
王成發打通了祝軍的電話。
“我有個老家的患者投奔我來的，我這面的情況你也知道。不說這個，患者是肺癌晚期，李主任他們非說是包蟲病，要給做手術。這不是胡鬧麼！”
“我現在已經說話不好用了，麻煩你看一眼片子，給我老家的人講一講。”
王成發幾句話把事情的原委交代的清清楚楚，只是電話那面祝軍的語氣有些低沉，王成發忽然發現自己有點搞不懂這個世界。
祝軍改脾氣了，不能夠啊。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祝軍手底下連續三名醫生來三院請陳厚坤做手術，這種事兒祝軍要是能忍的話……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祝軍語焉不詳，王成發特別不高興的結束通話電話。
“老王大哥，那面怎麼說？”
中年男人有些擔心的問道。
他想著找更厲害的醫生看一眼，但卻又擔心更厲害的醫生說沒治了，抬回去等死這類的話。
真是不甘心啊！
“祝主任的話你沒聽到？”王成發一撇嘴，斜睨中年男人。
“呃……”
“癌症晚期，有什麼好看的。”王成發直接說道，“這話我說出口都丟人，丟人！！”
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組建科室，卻被李慶華踢到門診去養老，王成發心裡就愈發的不痛快。
尤其是王成發等著看李慶華和周從文的熱鬧，沒有自己，他們怎麼可能有慢診手術做。
可出乎意料的是這幾個小傢伙做的似乎還不錯，他們找了一條“邪門歪路”，外請專家做手術，最近胸外科紅紅火火，比之前強了不少。
越是這樣，王成發心裡就越是不舒服。
“明天我帶你回去，他們不給你辦出院我跟他們說。都是鄉里鄉親的，雖然很多年沒走動，可也不能看你們被人騙。掙點錢不容易，總要花在刀刃上。”
王成發的話打動了中年男人。
臉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不好過，就算是有點副業也只能勉強維持，靠老天爺賞飯吃。
一個壯勞力沒了，家就塌了一半，要是走之前還花一大筆錢……中年男人想都不敢想這事兒。
兩人約好第二天一早見面，中年男人滿臉赤紅的回到醫院，他越想越是憋屈，對著三院的燈火默默流淚。
咋就這麼難呢。
第二天一早，王成發穿著乾淨利索的白服，打著領帶，頗具儀式感的來到熟悉的胸外科。
走廊裡的患者家屬多了很多，王成發注意到每一間病房都是滿的，患者的確比自己在的時候多。
“王主任，您怎麼回來了。”李慶華看見王成發，正準備去交班的他臉上露出熱情而親切的笑容迎了上去。
王成發心裡一陣膩煩，根本懶得說場面話，他冷笑道，“李主任，我老家來找我的患者你們給的什麼診斷？”
出乎王成發的意料，李慶華沒有絲毫詫異，他微笑說道，“您來的正好，我們剛聯絡了912的鄧明鄧主任。”
鄧明！
912！！
王成發一下子怔住。
人的名，樹的影，無論是912還是鄧明，在胸外科的圈子裡都是響噹噹的存在。
“因為我們判斷患者是很少見的肺包蟲病，所以準備週末找鄧主任會診看看。王主任，您要是有興趣就一起參加會診？”
王成發想了一晚上的話都被憋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