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劉璟懶得鳥沈立本,但這是他大哥的靈堂,禮不可廢。
所以只能忍著噁心,看那沈立本捻起一炷香,點著插在香爐中。然後假惺惺對著大哥的牌位道:
“劉參政,你我雖然只是點頭之交,但本官素知你高風亮節、人品貴重。你只管放心,伱若有冤情,本官一定幫你查清楚。”
頓一下,沈立本又壓低聲音道:“你若只是因意外身故,本官也一定會幫你圓過去,不會讓天下人說劉伯溫的大公子是酗酒墜井而亡的。”
“我大哥平時滴酒不沾!”劉璟終於忍不住怒道:“你們休要壞他名聲!”
“劉郎中,放心。”沈立本也不著惱,盡顯欽差風範道:“本官都說了,一定會幫令兄圓過去的。”
“不用你們圓,他本來就不酗酒,更不可能是他自己掉井裡的!”劉璟憋屈的滿臉漲紅。
“劉郎中稍安勿躁。”熊啟泰也幫著沈立本安撫道:“欽差一定會調查清楚的,絕不會玷汙了劉參政的身後名。”
“你少在這貓哭耗子假慈悲,就是你們這群王八蛋,整天造謠抹黑我大哥!”劉璟額頭青筋直跳道:“滾!都給我滾!”
“劉郎中悲痛之下,情緒有些激動,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了。”沈立本卻依舊保持風度,其實他也根本不在乎,這些本事不大,脾氣不小的二代。
眾官員便訕笑著告辭,出了官廨。
身後大門砰的一聲關上,眾官員搖頭嘆氣。“什麼素質啊?”
“算了,不跟他一般見識了。”沈立本擺擺手,淡淡道:“他不講體面,我們還是要講體面的。”
“是是,大人何等身份?沒必要跟個紈絝子弟計較。”熊啟泰點頭如啄米,弓腰伸手笑道:“請大人移步正衙奉茶。”
“不急。”沈立本搖搖頭,指了指隔壁貼了封條的官廨問道:“這就是那曹參政家?”
“是。劉參政墜井案發後,這裡就成了凶宅,曹參政一家當晚便搬了出去。”曾泰回答道:“然後,按察司就暫時把這裡封了起來。”
“嗯,保護現場應該的。”沈立本點點頭。
“是是。”曾泰訕訕一笑。
“進去看看。”沈立本指了指那貼了封條的大門。
“是。”曾泰趕忙命人撕掉封條,開啟大門。
眾官員便簇擁著沈立本進去官廨,官廨裡一片狼藉,不值錢的東西丟的到處都是,顯然是曹參政搬家時留下的。
經過一場找人一場搬家,什麼有用的線索也都湮滅了。只能說保護現場,保護了個寂寞。
沈立本卻沒有批評曾泰,因為他根本不在乎。
他讓曾泰領著自己在現場轉了轉,又看了看那口要了劉璉命的井,便一言不發離開了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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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正衙後堂,沈立本在熊啟泰的安排下,洗臉更衣,稍事休息。
等他洗掉晦氣,重新穿上緋袍,熊啟泰才進來拜見。
卻見沈立本臉色有些不善,他心一緊,忙低聲問道:“大人,有何不妥嗎?”
“我再問你一遍,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沈立本死死盯著熊啟泰那張貌似忠厚的臉。
“沒有啊。真的沒有啊。”熊啟泰還是矢口否認。
“那我問你,那口井的位置那麼偏僻,一個夥計怎麼能把劉璉引到那種地方去?”沈立本陡然提高聲調,拍案問道:“你到底在隱瞞什麼?!”
“是啊,他是怎麼做到的呢?”熊啟泰一臉迷茫,然後叫起撞天屈道:“卑職也不知道,但卑職只知道,自己絕對沒有隱瞞大人啊!”
“你這張嘴還真是夠硬的,”沈立本哼一聲,板著臉道:“那好,出了什麼事,你也別怪本座不保你!”
“卑職明白,只是卑職對大人之心,皎皎如明月可鑑啊!”不管沈立本如何軟硬兼施,熊啟泰就是咬死了,自己沒有隱瞞。
“讓他們都進來吧。”沈立本也只好先揭過這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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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頃,曾泰馮副使等辦案官員,都來到堂下聽令。
“都坐吧。”沈立本笑容和煦,完全看不出剛跟熊啟泰發了頓火,笑眯眯對眾人道:“這叫大家來,就是商量一下劉參政的案子,該如何辦下去。”
頓一下,他又看看熊啟泰,微笑道:“剛才本座與熊方伯先簡單磋商了一下,覺得還是要以大局為重,不能給劉參政抹黑,不能給江西官場抹黑,當然更不能給朝廷抹黑了。諸位意下如何啊?”
“是極是極,部堂高見藩臺高見。”眾官員忙紛紛點頭。
曾泰本想習慣性的隨波逐流,腦海中卻迴盪著楚王殿下的叮囑——‘凡是他們主張的,你就反對;凡是他們反對的,你就支援!’
真是說起來容易,知道做起來有多難嗎?當眾跟上司唱反調,心理壓力太大咧……
“既然大家都無異議,那咱們的調子就這麼定下了……”沈立本話音未落,便聽曾泰弱弱道:
“我反對。”
“曾廉訪說什麼?本官沒聽清楚。”沈立本難以置信的看著一直很乖巧的曾泰。
“回部堂,下官說我反對。”開弓沒有回頭箭,曾泰只能咬牙豁出去了。
“你反對什麼?你有什麼好反對的?”沈立本臉一沉,還沒說話,一旁的熊啟泰先質問道:“你到底有何居心?還有沒有把自己當成江西官場的一份子?!”
“下官反對還沒查案子就先定調子。”曾泰這種教書匠,幹活不行,吵架卻是好手。“我身為按察使,負責一省刑名,要求查明真相,乃是天經地義!反倒是熊藩臺這樣上綱上線,到底是何居心?!”
“當初是你們按察司定的醉酒溺水,你當時怎麼不反對?”熊啟泰開啟咆哮模式。
曾泰心說那時候我不還是混日子呢嗎?誰成想會成為楚王殿下的逗貓棒?不過他早就想好了說辭,便義正辭嚴道:
“當時欽差大人還沒來,案子又發在衙門裡,本官擔心當時要是反對的話,會有人鋌而走險,為了毀滅證據繼續作案,那樣事情會越鬧越大!”
曾泰說著朝沈立本拱拱手道:“但現在欽差大人到了,情況就不一樣了,有他老人家坐鎮,誰還敢再作妖?!”
沈立本登時哭笑不得,天下的理兒,都讓這姓曾的佔全了。他還能說什麼?只好捏著鼻子點頭道:“曾廉訪有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