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前,楊玄辰差人買了點釀酒的器具和原料送到了膳房。
看著地上堆著的幾個酒罈子和百來斤糧食,周淼淼發起了杵。
原本她以為釀酒的事楊玄辰只是嘴上說說,沒想到自己這才做完飯,立馬就要釀酒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硬著頭皮淘起了大米,心中罵著娘。
這個時代的釀酒工藝和記憶中的古法有些區別,耗時長而且成酒後沒有相應的蒸餾過程,酒味淡而且酸澀辛辣。
恰巧來了兩個會釀酒的母女,楊玄辰當然不會放過她們了,清水縣的第二個產業能不能提前上線,就看這幾天了。
在他的指導下,改用了溼式發酵法,並在馬廄院裡騰了一間屋子出來,燒了點草木灰後,把一大壇一大壇的酒缸端了進去。
“周姑娘,這幾日屋子裡得保持現在這個溫度,你多留意一些,若是溫度低了就再燒點草木灰投進去。”楊玄辰說道。
恆溫發酵的原理剛明白,又見楊玄辰取來一些蒸熟的藥材和一些搗爛的水果。
“老爺,往這些罈子裡放藥材和水果,是何道理?”
楊玄辰擦了擦頭上的汗珠微笑道:“你可以理解為不同的口味。”
“放了藥材的成酒後會有一股藥香,每日少飲幾杯還能強身健體。”
“那些放了水果的或許能早些釀出酒來,這叫果酒,更適合女子飲用。”
“等過幾天發酵完,我再與你細說後續的過程。”
釀酒的事告一段落後,楊玄辰微不可查地朝著遠處的馬伕老王點了下頭,藉口還有事就先離開了。
周淼淼呆呆地望著他離去的身影,心中震驚無比。
喝酒還能強身健體,這是何等的神仙手段?
既會製鹽又會釀酒的官,她還是頭一次見。
待楊玄辰走遠後,胡麗晶從暗處走了出來。
“師傅,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周淼淼望著馬廄院外的方向問道。
如果楊玄辰還在的話,他一定會驚掉下巴。
這哪是什麼逃難的母女,這二人分明就是道姑和神仙姐姐。
“哼,這小子歪門邪術還挺多,你可千萬別上了他的當。”胡麗晶警告了一句。
“師傅,我們喬裝成難民進了城後,遭受了多少鄙夷和蔑視?也只有他不嫌棄我們。”
周淼淼看了一眼胡麗晶,言語之間帶著一絲不滿。
“淼淼,你涉世未深,不知人心險惡啊!”
“這小兒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當上了清水縣縣令,才剛上任沒幾天,搞出的動靜就如此之大!”
“你又知道他背後有什麼目的了?”
周淼淼有些語塞,某些程度上來說,楊玄辰確實是膽大妄為了一些。
“師傅,公子和禮部尚書不是死對頭嗎?”
“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那為何公子還要執意殺了楊玄辰?”
面對周淼淼的問題,胡麗晶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嘆了一口氣。
“我也不甚清楚,但公子的命令就是命令,我們執行即可。”
“我們還有五日的時間,若是你不願意動手,為師也不會勉強你……”
周淼淼點了點頭,牽起了胡麗晶的手柔聲道:“師傅,你的身子不允許再造殺孽了,你答應過我的……”
胡麗晶輕輕地摸了摸她的手,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忽然,馬廄院外傳來了小蓮的呼喊聲,“胡大娘,周姑娘,廂房騰出來啦,老爺喚你們過去收拾收拾呢!”
待她們離開後,陰影處的馬伕老王睜開了眼睛,如鷹般銳利的眼神一閃而過,他的嘴角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
“玉面狐狸,你們到底葫蘆裡賣了什麼藥?”
“你們口中的公子又是誰?”
隨即他朝著後堂的方向望了一眼,“臭小子,自求多福吧,老夫可懶得管你的閒事。”
晚膳過後,楊玄辰與韋君智還有張彪在後堂又商議了一陣關於招募衙役和劉家村的事。
錢有德和王莽的案子基本沒什麼好討論的了,基本上是鐵案了,他們翻不出什麼浪花。
楊玄辰又去瞧了一眼趴在床上的方華鏡,想從他口中撬點有價值的資訊,可惜方華鏡啥都不說,也只好作罷。
去小廚房取了兩壺酒後,楊玄辰第一次藉著月光來到了縣衙的後花園。
經過小蓮連著幾日細心的打理,花草樹木有了些新氣象。
幾棵柳樹邊的池中,兩條錦鯉在那歡快地遊著。
一排翠竹前的涼亭內,石凳石桌也被擦得乾乾淨淨。
楊玄辰飲了一口淡而無味的寡酒,舉頭望著天上的彎月,眼前浮現出了那雙令他久久無法忘懷的眼眸。
“風回小院庭蕪綠,柳眼春相續。憑闌夜半獨無言……”
月亮門處響起的呼喊聲打斷了正在吟詩的楊玄辰。
他定睛一看,月色朦朧處有一襲綠羅衫。
“神仙姐姐?!”楊玄辰驚歎了一聲。
待佳人走近了幾步,看得更真切了一些,原來是周淼淼穿了一身小蓮的衣衫。
“老爺,您在這!”
楊玄辰有些悻悻然,飲了一口酒,淡淡地問道:“原來是周姑娘,有什麼事嗎?”
她走近幾步來到楊玄辰身邊,“就是還有些釀酒上的事想請教老爺。”
他拍了拍身前的石凳,笑著說:“坐吧,會喝酒吧?陪我喝幾杯,我們邊喝邊聊。”
周淼淼也不客套,坐在了石凳上,一手握著酒壺一手掩面,微微一抬頭飲了一小口。
她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自然,一雙眼眸含著一絲笑意盯著他。
像!太像了!
怎麼天下間會有如此相像的眼睛,璨若星辰,乾淨清澈!
一時間,楊玄辰竟愣愣地出了神。
周淼淼被他炙熱的眼神盯得有些心跳加速,握著酒壺的手心都出了汗。
他不會看出來什麼了吧,要是身份暴露的話,我要不要殺了他?
她糾結了一下,還是低下了頭,故作靦腆道:“老爺,淼淼生得不好看,不用一直盯著看。”
楊玄辰差點一口酒噴了出來,他連連擺手,“周姑娘不用妄自菲薄,其實我臉盲,分不清美不美。”
只見周淼淼小拳緊握,黑乎乎的小臉有些鼓,像咬著牙一般。
楊玄辰訕訕一笑,他知道自己失言了。
“周姑娘,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
“嗯?”還在氣頭上的周淼淼愣了一下。
糟糕!他不會真的認出我了吧。
正當她暗自運氣想要一掌拍過來的時候,楊玄辰雙手成爪,在空中比畫了幾下。
“不對,神仙姐姐的胸那麼大,你有點平……”
周淼淼手中的酒壺瞬間被捏出了幾道裂紋。
為了不露出破綻,她站起身說道:“老爺喝多了,淼淼明日再問。”
說完就走,頭也不回。
登徒子,色中餓鬼,不僅嫌我醜還說我胸平!
回去取劍,今晚就斬了你的狗頭。
走到一半,周淼淼又想起釀酒之法才學了一半。
於是恨恨地跺了一腳,等學完了再殺你。
坐在亭中的楊玄辰看著她的背影嘁了一聲,莫名其妙。
被周淼淼這一打擾,他也沒了喝酒的興致。
這時,小蓮送來了一份來自青州府的文帖,上面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建文十年,四月初五,青州刺史巡視清水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