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陽腦子頓時“轟”的一聲炸了。
他死死抓著手中的鋼叉,雙手顫抖掐了幾次都沒有成功使出金相訣。
“冷靜!冷靜!”
李清陽不斷在心中給自己做心理建設,身體僵硬在原地一動不動。
一是因為,按照經驗,跟野獸對峙時千萬不能亂跑,在體型大於人類的野獸眼裡,人類的奔跑速度和反應能力跟慢放似的。
二是因為腿軟了。
李清陽目光微微下移,重新確認了一下牆壁的厚度。
“兩拳多厚!
這蠶神看著是走物理攻擊路線,破牆而出應該沒那麼容易!
優勢在我!”
李清陽心中盤算著各種逃生辦法,在目光上移回去的時候,竟發現鐵柵欄對面的蠶神也剛剛抬起目光。
“祂…在學我?”
李清陽目光一凝!
然後緩緩將兩眼的視線集中到一點...
淺淺地做了一個鬥雞眼。
可惜對面的蠶神眼睛一片深紅,壓根就沒有眼白…
但李清陽還是覺得對方的目光有集中的感覺。
為了繼續驗證心中所想,他一咬牙,緩緩別過了腦袋。
然後看見蠶神身後的地上原本放著“祭品”的位置,躺滿了一個個飽滿瑩潤的大蠶繭。
還沒來得及震驚,一個馬頭就緩緩出現,擋住了李清陽的視線…
“還真在學我…
離得太近,有點失焦…”
李清陽微微往後仰了一點頭,果不其然,馬頭也有樣學樣。
“呵!
學人精!”
似乎是找到了正確的逃生辦法,李清陽心態放鬆了一點。
略一思索,他緩緩抬起垂著的手臂,隔著牆比了一個耶。
蠶神毫無反應,但聯想到對方並沒有手臂,李清陽也不確定對方是不是能看透牆壁。
於是,他慢慢抬起了右腿金雞獨立,同時目光下移,死死盯著蠶神蛇身腹部下的小腳丫子。
“很好!沒有反應!”
那雙肉嘟嘟的幼兒腿腳,除了偶爾一陣神經性的抽搐外,並沒有跟著李清陽一起抬起。
李清陽深深呼了一口氣,心中有了打算。
而對面的馬頭,居然也有樣學樣,碩大的鼻孔裡,撥出兩條肉眼可見的白氣。
李清陽微微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然後頭顱緩緩下移,身體輕輕地走下石階。
馬頭也緩緩咧開馬嘴,露出一排森白的尖牙,似在微笑一般。祂深紅色的眼睛盯著李清陽,目光跟隨著他的頭顱消失在窗孔前…
“呼!不愧是我!”
李清陽拄著鋼叉貓腰貼在牆邊,停了一會見蠶神並沒有什麼過激反應,心中大喜。
稍微停頓了一會,他開始沿著牆根,賊頭賊腦地開溜。
只不過沒走出兩步,一聲嘶鳴就在廟內炸響。
隨後在巨大的轟隆聲中,牆壁應聲而破,磚石亂飛。
李清陽想都沒想,扛起鋼叉拔腿就跑…
與此同時的南城城隍廟附近,吳三榮正躲在暗處觀察著不遠處的花子幫總舵。
宅子燈火微弱,裡面人影幢幢。
吳三榮眯眼看去,劉瘸子正帶著一眾花子,團團圍住了李三一群衙役。
他一聲冷哼,摸了摸細長的八字鬍正要行動,突然看見一道熟悉的人影,一閃進了城隍廟。
吳三榮眼睛一眯,悄悄跟了上去。
城隍廟內,燭火通明。
空氣中的香火之氣較之前一晚,濃郁了何止數倍。
元宵佳節,城隍也享受了身為執掌一城生死善惡正神該有的香火“待遇”,因為李清陽“算計”而虧空許多的神力也恢復了大半。
張廣閃身進了神廟,散去手中風相訣。
掏出懷中香桶,倒出了最後三根靈香。
這靈香是火符宮產物,專為祭祀神靈所用而製作。
每根靈香都是由梧桐木粉為基礎,輔以各種純陽靈物磨成的粉末製作,光造價就每根價值數十銀,產量也極為有限。
且光是造價昂貴也就罷了,更重要是這靈香乃大凌管控的物資,各地官祭時才能向州府申請到規定數量,尋常百姓根本獲取不到。
略一遲疑,張廣還是堅定地點燃了手中金光熠熠的靈香,鄭重插在了神像前的香爐中。
靈香迅速燃盡,淡金色香火神氣再次“啟用”了城隍。
“又是你?”
“氣色”明顯好了很多的城隍貪婪地吸了一口靈香的“餘燼”,銅鈴大眼中帶著疑惑和戲謔看著張廣。
“你倒是捨得!”
張廣神情鄭重,也沒有理會城隍的揶揄,而是微微行了一禮說道:
“城隍大人,張廣前來,供奉元陽童嬰一具,以魂換魂。”
城隍掃了一眼張廣和供桌。
“童嬰呢?”
“賒著。”張廣回答得乾脆利落,似乎根本不擔心自己的瀆神行為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後果。
然後出人意料的是,城隍並未拒絕,但也沒有答應。而是沉默一番後看了眼天色,問了一個祂最關心的問題。
“馬頭山那位,如何了?”
張廣淡淡回道:“那個祭品跑了。”
“什麼!你居然讓他跑了?”
溫和不過三秒的城隍頓時恢復了暴虐的本性,手中判官筆直朝著張廣戳下。
然而張廣卻不閃不避,而是神情肅穆地看著城隍,一言不發。
判官筆停留在張廣腦門前不到一寸的距離,戛然而止。
城隍滿臉怒容地看著張廣,青色面板下的黑色血管凸起。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
城隍最終還是緩緩收回了手中判官筆,恢復了傲立神臺的威嚴。
“既然如此,那場交易便是你違約,儘快補上三具童嬰為祭,否則就算羅庚親自前來,本座也要收了你的三魂!”
張廣面對城隍氣勢洶洶的威脅,沒有流露絲毫畏懼,而是淡定地回道:“可!”
“城隍大人,今日要取回的魂魄正是因祭品而死之人。
祭品目睹你受我供奉童嬰,追緝使不日便會抵達。
他若不死,你遲早暴露。
還請城隍伯先與我做下本次交易,童嬰數目等風聲過去,張廣定會補足。”
城隍雖壞,卻也不蠢。微微思量就答應了下來,沒再“討價還價”。
“姓甚名甚,可有籍貫來歷,生辰八字?”
張廣淡淡回道:
“舍弟,張茂。
壬午、辛酉、壬子、乙巳。”
城隍聽完面露訝異,隨後露出詭異的笑容。
“嘿嘿嘿...死了親弟弟,本座居然嗅不到你身上一絲悲傷!
早就聽說靈教徒斷情絕愛,心硬如鐵,真是名不虛傳!”
見張廣仍是毫不理會自己的嘲諷,城隍尷尬地點了點頭,隨後手中判書金光乍起,鋪滿了整個廟堂。
那金光似乎一座巨大的牢籠,裡面擠滿了密密麻麻的魂魄。或老或少,或男或女,唯獨沒有男嬰。這些魂魄或作無聲哀嚎狀,或痛苦抱頭,或神情呆滯,虛幻的臉上全都寫滿了痛苦。
無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