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揍兒子,天經地義。
李家就是一條完整的食物鏈,李勣處於食物鏈頂端,老子可以揍兒子,兒子可以揍孫子,孫子可以揍曾孫,奇怪的是,曾孫卻把曾祖當馬騎。
完美閉環。
李思文認真思考了一下李家的食物鏈,以及自己在這個食物鏈中的卑微位置,只好忍辱負重地答應以後不揍兒子了。
李勣滿意地捋須微笑。
甚好,一家人整整齊齊,和睦友愛,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家業蒸蒸日上,功名恩蔭不斷。
全靠他這個一家之主持家有道啊,老夫今晚當浮一大白。
管家吳通突然匆匆跑入中庭,見李勣父子後不由興奮大叫。
“老公爺,二郎君,宮裡來天使了!”
李勣神色一緊,急忙命大開中門,擺上香桉接旨。
宦官手捧黃絹入門,宣念聖旨。唸完後一臉逢迎地雙手將黃絹和告書送上,並躬身恭賀英國公府又晉一位縣侯,家業百年不衰。
李勣大喜過望,捋須仰天哈哈大笑。
李思文也一臉驚喜,展開聖旨,將裡面的詞句看了一遍又一遍。
“好!好!不愧是老夫之孫,李家麒麟兒!”李勣大笑道。
李思文急忙補充道:“不愧是我的兒子,果真出息了!”
李勣瞥了他一眼,大喜的日子沒好意思傷他自尊。
兒子都封縣侯了,當爹還只是個潤州刺史,喜悅之餘是不是有一種澹澹的羞恥?
送走了宦官,李勣令府裡的下人繼續佈置,又讓管家告之崔婕和蕎兒李欽載晉爵的喜訊。
…………
太極宮。
君臣酒宴盡歡,李治今日心情顯然不錯,縱然武后和李欽載苦勸,他還是多飲了幾盞酒。
李欽載無奈,很想勸李治既然飲了酒,今晚最好不要跟武后行房,不然酒精興奮之下,真的很容易爆血管。
然而這話題不好說,你一個外臣摻和天子的房事是啥意思?
李治端盞又飲了一口,望著李欽載笑道:“百騎司給朕送來軍報,景初在涼州城可是鬧得天翻地覆呢。”
李欽載愕然道:“天翻地覆不至於吧?臣只是稍微弄了點兒動靜。”
“稍微一點動靜?呵,全滅了一個吐蕃使團不說,據說還將弘化公主逼得簽了城下之盟,景初可知弘化公主這些日給朕遞了多少參劾你的奏疏嗎?奏疏裡把你罵得狗血淋頭,說你簡直不是人……”
李治好奇地道:“你究竟對弘化公主幹了啥?人家都四十多歲了,難不成你跟朕一樣……嗯,咳咳,一樣被世人誤解了麼?”
武后輕俏地白了他一眼,沒吱聲。
李欽載頓時老臉一紅,指天發誓道:“臣對弘化公主絕無不敬之舉,實在是弘化公主己身不正,明明是大唐的公主,胳膊肘偏偏往吐谷渾拐,臣是唐臣,當然不會慣著她,於是使了點小計謀,逼她就範。”
說著李欽載詳細述說他在涼州城的種種事蹟。
包括他下令團滅吐蕃使團,如何與吐蕃和吐谷渾使團談判開價,如何借被刺殺之事大做文章,裝死逼兩國使節籤城下之盟。
李欽載說得很詳細,而且每句都是真話,這些事根本不可能瞞住李治,再說,也沒必要瞞,無論李欽載做了多少過分的事,初衷卻是為大唐謀利,沒什麼不能說的。
李治聽得心馳神往,一臉羨慕,良久,幽幽嘆道:“朕若不是皇帝該多好,也能學景初這般肆意而為,各種卑鄙陰險的手段用盡,謀一個不世之功光宗耀祖……”
李欽載臉色一僵,急忙道:“臣用的法子不算卑鄙陰險,隱隱還是透出一股正義凜然的味道,請陛下細品……”
李治哈哈笑道:“細品也是卑鄙陰險,景初,這方面你就莫粉飾了,你本來就不是個老實本分的人,否則朕怎會任你為使?”
武后也笑道:“聽說景初入涼州城後,還下令部將搶掠吐谷渾部落的牛羊?”
李欽載神情一振,正色道:“此事臣必須解釋一下……”
李治似笑非笑道:“嗯,朕等著聽你解釋呢。”
李欽載嚴肅地道:“說臣搶掠吐谷渾部落的牛羊,簡直是對臣的汙衊!”
李治愣了:“難道你沒搶?”
“搶了,但臣搶的不僅是牛羊,還搶了女人,牛羊宰了吃,女人拿去賣錢了。單隻說臣搶了牛羊,奏報未免不實。”
李治和武后都愣了,沉默半晌,李治喃喃道:“這等粗暴的事情,他竟說得如此理直氣壯,朕都懷疑是不是自己錯了……”
“皇后,要不還是咱們給他道個歉吧?”
武后掩嘴噗嗤一笑,隨即白了他一眼,道:“陛下,莫胡鬧了。”
李欽載無辜地道:“吐谷渾不臣久矣,這些年時常搶掠我大唐邊民,他們能搶咱們,咱們為何不能搶他們,未免太不講理了吧?”
李治笑道:“不錯,景初此言甚合朕的胃口,寇可往,吾亦可往,朕的臣子,可不是忍氣吞聲以德報怨的愚仁之輩。”
酒宴至此,已近尾聲,見李欽載不時扭頭望殿外的天色,李治情知李欽載歸心似箭,於是笑道:“今日便如此吧,放你回去與家人團圓,不日便要新年了,朝堂即將休沐。”
“新年那天,朕要拜祭太廟,以驅吐蕃,收吐谷渾之功,告耀於廟堂祖宗,景初,那天你也來,多虧了你,朕才有在祖宗面前風光得意的機會。”
李欽載恭聲應了。
武后輕笑道:“陛下,驅吐蕃,收吐谷渾,這可是曠世大功,昔年高祖和太宗先帝都沒做成的事,陛下做到了,僅僅拜祭太廟可不夠呢。”
李治奇道:“皇后的意思是……”
武后低聲道:“臣妾獻諫一言,陛下登基十餘年,如今四海晏平,天下歸心,陛下又有遠邁先帝之大功,何妨封禪泰山,以惠澤天下?”
李治一驚,眼底裡冒出一股狂熱,喃喃道:“封禪泰山?”
武后點頭:“陛下登基以來,所立功績早已超越兩代帝王,封禪泰山有何不可?”
李欽載聞言心頭一沉,張嘴卻欲言又止,只好垂頭默不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