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亦行把麥當勞和喜茶外賣拿進攝影棚。
趁著大家亂哄哄取食的功夫,悄悄把陳家嫻扯到一邊:“都說你得罪喬木哥了?你就不能服個軟嗎?你們吵得好凶!你得罪他幹嘛?他人挺好的。”
陳家嫻垂頭拆開袋子:“我們之間的關係如何,並不重要。實現我的目標才最重要。”
周亦行嘆著氣拿出一杯冰奶茶,遞給她:“你先用這個,敷一敷臉吧。”
陳家嫻把冰奶茶滾動著按在臉上。
片刻後,她問周亦行:“你知道怎麼養信用卡額度嗎?可以教我嗎。”
周亦行停下筷子,不可思議地盯著她:“你不會想自己砸錢進去吧。”
陳家嫻沒有回答,於是周亦行看到這份商業計劃書的預估成本:二十二萬。
她幾乎被陳家嫻氣笑了:“子怡姐身上一件大衣一雙鞋就10萬了,而你——你連22萬都要透支信用卡嗎,你還想創業?”
陳家嫻說:“潘喬木告訴我,只要我能把一個店的利潤做起來,他就會幫助我,從長樂坊招商的專業埠,向集團爭取對民俗、非遺文化類商店的招商扶持。屆時,或許會有免租、裝修扶持等等一系列優惠政策。”
周亦行倒吸一口涼氣:“啊?喬木哥手裡的空店鋪,每一間都有營收要求,他不去運營奶茶店咖啡店潮玩店這種大盈利專案,引進手打銅?你會影響他的營收業績,進而影響他的獎金,好嗎?他這是什麼真金白銀的支援,而你又是什麼職場詐騙小天才?”
陳家嫻沉默了很久。
她很勉強地笑了笑:“你就不能鼓勵我?”
周亦行搖頭:“不能。長樂坊的鋪面運營權全部捏在專案手裡,就算喬木哥願意支援你,他怎麼說服賁哥?我打賭你連鋪面都租不到。”
陳家嫻說:“我願意補營收的。還有年終獎可以扣。今年不夠,還有明年,還有後年。”
周亦行嘲諷她:“哪怕自己掏錢、哪怕血本無歸?你是什麼貸款上班的大傻逼?”
陳家嫻說:“用錢買到的幫助也是幫助。我還年輕,我還能掙。你就當我買了個奢侈品吧。”
周亦行注視著陳家嫻。
慢慢地,她的神情認真起來。
良久,周亦行滋味複雜地說:“你真的很容易讓人喜歡。”
陳家嫻卻說:“是嗎?可什麼是喜歡呢?是一個靈魂吸引另一個靈魂,還是一個靈魂在另一個靈魂中,照見了自己呢?”
話音剛落,手機響起協同辦公的提示音。
協同辦公提醒她,陳家嫻卡在潘喬木處的招聘用人單,終於批覆透過了。
……
回到專案上,陳家嫻填寫用人意見書。
空白下方,是協同辦公流程節點,潘喬木的頭像後面,跟著一個小小的“√”
她看著潘喬木的頭像。
然後,按住心口,後知後覺地感受那裡傳來鈍的酸脹。
……
宋卓很快入了職。
入職第一天,陳家嫻把西關手打銅的資料、源流以及打銅匠人資料放在宋卓面前:“做一個介紹西關手打銅的介紹影片,有趣些。”
宋卓問:“發在什麼平臺上?橫屏還是豎屏?長的還是短的?”
陳家嫻開啟自己的小紅書,給宋卓看。宋卓說:“這種科普向的影片,其實資料都挺平的。”
陳家嫻說:“這條我不考核你資料。”
宋卓安心了。
雖然不考核資料,但陳家嫻對這條影片格外上心。她花時間幫宋卓連結了好幾個手打銅匠人去採訪,回來後又盯著她打磨了許久,才打磨出一個版本,投放在平臺上。
資料果然平平。
但陳家嫻還挺滿意。
除了這個,宋卓還對另一件事感到好奇。
宋卓問陳家嫻,“尋鳳裡最有名的店是老字號陳記糖水。但我看咱們的號從來沒拍過陳記?為什麼?”
陳家嫻抬起臉,笑了笑。
“沒什麼理由,因為我不想拍。”她淡淡地說。
宋卓問:“那我可以拍嗎。”
陳家嫻說:“除了陳記糖水,其他都可以拍哦。”
宋卓聽明白了,撓撓頭。陳記糖水看來是得罪人了。
“那我不拍了。”宋卓乖巧地說。
陳家嫻“嗯”了聲:“尋鳳裡不允許陳記糖水出鏡。你找時間去掛個禁止拍攝的牌子在店附近,然後提醒一下運營埠,把陳記糖水從宣傳物料上拿下去。”
宋卓點頭:“行,我這就去發郵件。”
陳家嫻目送著宋卓轉身離開。她伸出手,她的手很小。
但她可以決定,曝光給誰,不給誰。
她注視著自己的手,緩緩合攏五指,攥成拳。
……
安排完宋卓,陳家嫻像當下創業年輕人最常做的那樣——
開啟各色小額貸平臺。
沒關係。陳家嫻抖著手安慰自己,負債就負債,她還年輕,以後還能賺錢。
她檢查自己銀行卡餘額。
她卡里現在有5萬多,信用卡額度可以借出來5萬。此外,她清空小額貸平臺,加起來可以套出十來萬塊錢,累計起來,能湊到二十萬人民幣。
雖然利息高得驚人。
但按照她現在的年薪,節儉一些,明年,最遲後年,也足夠還上貸款。
只是體面的衣服包包鞋子,抑或體面的住處——別想了。
陳家嫻很冷靜地做出瘋狂的選擇。
當然,瘋狂的不止陳家嫻一個人。
臨近年關,每個人都被自己的考核指標壓得喘不過氣,在永大集團的擠壓下,卓秀集團從上到下瀰漫著焦慮的氛圍。
長樂坊的公關總監孫濟文最近把精力全部放在星巴克招商上。他似乎打定了注意,一定要為長樂坊引入知名大商家,就連對方提出的包裝修、減半年店租等條件都一口答應。
招到就是虧到。投入這麼大,招商部眾人的年終獎必然要縮水。
但孫濟文只在乎自己的業績。
小兵的獎金,小兵過得好不好,孫濟文才不在乎。
孫濟文是潘喬木的領導,他提出要求,潘喬木至少面上不能反對。
而鬱賁的態度很明確:專案沒錢。既然潘濟文是楊植的嫡系,就請他發揮資源聯動能力,向上管理,讓楊植挖一筆錢過來。
楊植剛剛頂替君子怡的總辦位子,急著要業績。孫濟文拍著胸脯說服了楊植,楊植專程去深圳總部做了個彙報。
對於深圳總部而言,如今是年底,集團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保交樓、催促銷上,哪會關注這麼個回報率不明顯的專案?
總部回覆,把這筆錢做到明年預算裡。
意思是,明年給不給錢,難說;但今年肯定不給。
楊植做採購出身,缺乏專案挖錢經驗,鎩羽而歸。
得知楊植失敗的第一時間,潘喬木迅速和星巴克翻了臉,斷了孫濟文貼大家的錢、衝個人業績的念頭。
潘喬木才不在乎孫濟文要什麼。他只在乎能不能給自己人多分點錢。
不然還帶什麼團隊?
他一個要走的人,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