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趕路，就趕了近三個時辰。
吃飽睡足還好說，但小云村村民們個個餓的面黃肌瘦，水囊裡的水渴極了也只敢抿一口，隊伍越走越慢。
張東昇甩了把身上的汗，捏著地圖，又瞧了瞧前方，咳嗽一聲，他旁邊的小兒子就提著銅鑼，“鐺鐺鐺”敲了三聲。
“傳下去，大家再堅持一會兒，咱們在前面那塊樹底下過夜，明早卯時再趕路！”
老人婦女小孩在原地修整，男人們自發組隊，出去找找水源和糧食。
感受到背後灼熱的兩道目光，穆思昭一回頭，果然看到兩雙帶著愧疚的眼睛。
她抿了抿唇，“看我幹嘛，你們兩個誰也別閒著，付清衍，你留心車上的東西，別被人摸了去。娘，你撿些乾柴，等我找到糧食回來，咱們吃點好的！”
果然，將事情吩咐下去，兩人的眼裡才多了些光彩。
想象很美好，現實卻很殘酷。
大家打著火把，由於在野外，每一步都走的格外小心翼翼。
穆思昭抬頭，雖然到處都是參天大樹，但看著樹葉子乾枯的捲起的樣子，就知道附近絕對沒有水源。
一陣陣夜風吹過，黃土漫天迷了眼，別說了野菜了，能吃的野草都看不到一根。
她們這隊人裡已經有人小聲嘀咕，與其浪費時間浪費體力，不如回去養精蓄銳。
穆思昭左看看右瞧瞧，見沒有人注意到她，連忙走遠了些。
下一秒，整個小組都聽到了穆思昭“喜出望外”的呼喚聲。
“是雞蛋！”
“雞蛋？！”火把照應下眾人面面相覷，直到穆思昭手捧著一顆顆圓潤白皙的蛋從那草叢子間鑽出來，才意識到他們真的走了狗屎運了！
“真的是雞蛋，你們看，好大一個！還有好多呢，我在那草叢子間看到的，估計是山裡的野雞下的吧？”
穆思昭摸摸鼻子，隨便胡扯了個理由。
帶隊的是王鴻文，村裡唯一的秀才。他看了另外二人一眼，見他們眼觀鼻鼻觀心，才看向穆思昭。
“穆思昭，這是你一個人找到的，我們大傢伙就不拿了。”
穆思昭連連搖頭，她可是一下子拿出來了三十個雞蛋呢，一家人分六個，煮個湯喝喝足夠了。
她雖然是利己主義，但在不妨礙自身的前提下，對身邊的人還是願意施以援手的。
“王大哥，既然咱們是一隊一起的，那找到什麼自然是平分。”
王鴻文看著眼前，含著笑意的姑娘，頓時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
平日裡雞蛋就是奢侈品，一般人家都要拿去鎮上賣的，更不要說這個荒年。
一個人一天若是能吃上一個雞蛋，可抵不少野菜樹皮了。
一旁的兩人沒有王鴻文的定力，看著白嫩嫩的雞蛋早就饞得快要流口水，但是還是守住最後一絲底線，沒有邁出步子。
其中一個方才嘀咕的瘦猴子，他胳膊肘捅了一下王鴻文，討好地朝著穆思昭笑道：“穆妹妹，那我可去拿了。”
得到穆思昭的點頭後，他連忙拽著一旁的少年竄去那個草叢子。
“這倆孩子……”王鴻文臉色一紅，抱歉地看向穆思昭。
“王大哥！真的是雞蛋！這下我阿奶不會被餓死了！”
那瘦猴子將雞蛋寶貴地捧在手心，眉眼間盡是真切的喜悅。
另一人安靜將王鴻文的那一份遞了過去。
見他收下，趕在他張口前，穆思昭連忙往回走。
“哎呀餓死了，明早還得趕路呢，趕緊回去煮蛋湯喝！”
另外兩個小子也緊緊跟上，落在最後的王鴻文看向穆思昭的背影，眼角似乎有些溼潤。
穆思昭這一隊喜氣洋洋回去的時候，才知道其他隊伍都是一根毛都沒找到。
三人頓時心中對穆思昭的感謝無以言表。
“爹，鄉親們的糧食如今都不多了，今晚還未找到糧食，怕是過兩日就要餓死了。”
張小花捧著一碗稀粥在喝，與其說是稀粥，不如說是幾顆米粒飄在白開水裡。
聽到遠處熱熱鬧鬧傳來穆思昭一下子發現三十個雞蛋時，她眼神微動。
“是啊，這年頭，沒辦法。”
張東昇一口喝下最後一口水，就準備站起來巡邏，卻被張小花一把拉住。
“爹，有人快要餓死，有人卻還有不少存糧。咱都是一個村的，應該齊心協力，共同進退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把糧食全拿出來平分？”張東昇思索了一下，頓覺著這個方法可行。
一來他作為里正，本就為民考慮，從家中拿出糧食來分配，他也是毫無怨言。
二來，這樣確實能減少很大程度的傷亡。
只是，存糧多的人家，他們能答應嗎？
看到張東昇臉上略有些糾結的神色，張小花放下碗，站起身，柔聲道，“爹，我去勸勸付大哥他們吧，若是有人能先站出來，想必咱們小云村的人，都不會逃避的。”
張東昇眉頭一鬆，點點頭，欣慰地看向體貼的小閨女：“你說的有道理，那這個重任就交給你了。”
“娘，咱們不存著雞蛋，全都吃掉！”
“我老婆子又不用補充營養，留著明天給你和清衍吃。”
兩人這邊還在激烈地交戰，另一邊付清衍已經按照穆思昭的意思，三個蛋打在碗裡，加上溫水，拿了些木棍架在煮水的鍋面，放上碗。
剩下三個順著鍋邊滑溜到鍋底。
蓋上鍋蓋，一氣呵成。
忽然間，一道嬌柔的聲音從一旁黑暗裡傳來，“清衍哥哥，我有話能和你說說嗎？”
付清衍面無表情地看了張小花一眼，後者似乎有些緊張，黑暗裡只能看清她一一直眨眼睛。
注意到付老婆子和穆思昭正聊的熱火朝天，他點了點頭。
張小花：“我聽說白日裡，穆姐姐買了不少糧食回來？還買了驢車，穆姐姐嫁給你真是好福氣，只是清衍哥哥你的腿，如今都沒有銀子能……”
付清衍聽得眉頭直擰，狠狠揉了一下耳朵，面色不喜，“打住！直說什麼事？”
張小花一梗，咬了咬牙，只得將來的目的說出口。
說完她期盼地望向付清衍。
“清衍哥哥，你一定……”
“你問阿昭，家裡現在她當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