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妖獸,朝著這邊來了!”雲箬喊道。
“放屁!”一個大大咧咧的胡茬漢子從屋子裡出來,“有妖獸來了結界玉不會示警?”
他打著燈籠,看到雲箬,滿臉寫著晦氣:“哪來的小叫花子,狼來了的遊戲可不是給你這麼玩的,去去,去!”
胡茬漢子來轟雲箬走,抬手卻沒抓到人,不禁有些錯愕。
雲箬靈活地躲開他的手:“真的,你上瞭望臺看一眼。”
“呵呵。”胡茬漢子瞭然於胸的一笑,“又想騙我上瞭望臺然後偷我的東西是吧,做夢!老子能被騙第一第二第三次,還能被騙第五次嗎!”
“是第四次,師父。”胡茬漢子背後探出個怯生生的少年腦袋,小聲糾正他。
胡茬漢子:“……你湊什麼熱鬧,滾回去睡覺!”
雲箬不想跟他胡攪蠻纏多費口舌,見這胡茬漢子不配合,直接問到:“醒鍾在哪?”
“喲,還知道醒鍾?誰告訴你的?”胡茬漢子愣了一下,“幹嘛,你們這次還想偷醒鍾?”
他警覺地看了一眼瞭望臺。
在瞭望臺上。
雲箬得了這個資訊,抬腳就往瞭望臺跑去。
胡茬漢子卻快她一步,出手攔住了她,兩人你躲我抓幾個來回,雲箬繞不開胡茬漢子,對方也抓不到她。
“也不打聽打聽爺爺我是誰,老子開靈脈的時候你還沒生呢,從我這偷點小東西去換吃的就算了,這次想偷醒鍾?膽兒也太肥了,識趣的趕緊走,小心真的來人把你們這群小兔崽子抓走,那可不是打一頓就了事的。”
胡茬漢子應該是開了體脈,身手了得,堵得雲箬就在瞭望臺下,卻半步都踏不進去。
雲箬心中焦急,目光卻愈發專注地盯著胡茬漢子的動作。
有那麼一瞬間,胡茬漢子的動作在她眼裡變得極其緩慢,雲箬覷到破綻,一個漂亮的假動作騙過他,側身閃到他身後,對著大漢的後頸一記手刀劈了下去。
大漢捱了一下,摸了摸脖子,轉頭看著雲箬。
雲箬:“……”
大漢皺了皺眉:“你不是那群小叫花裡的?”
“不是。”雲箬手都震麻了,癱著一張臉,心裡在齜牙咧嘴。
有點難對付,她敲人後頸的本事可是在玄陽宗專門訓練過的,哪怕是開了體脈的人都一敲一個準,這人絕對不止開了體脈,估計得有個三階的實力。
胡茬漢子捏了捏後頸,也在心中震驚這小叫花的手勁,強忍著疼,一臉肅穆:“手法不錯。”
雲箬等著他暈倒無果,頗為惆悵:“大叔,真有妖獸……”
她話沒說完,瞭望臺上探出少年的腦袋:“師父!妖獸!!真的是妖獸!”
胡茬漢子一愣,看了雲箬一眼,動作飛快地朝瞭望臺上跑去,雲箬緊隨其後。
漆黑的夜色下,妖獸龐大身軀幾乎已經快要來到城郊,有毒的瘴氣在空氣中散開,小股順著風朝北州城飄來。
結界玉壞了!?這麼近的距離居然還沒有動靜。
胡茬漢子根本來不及多想,轉身就往臺下跑。
雲箬怒極:“你跑了整城的人怎麼辦!”
早知道守衛處半點用都沒有,她不如沿途把人叫醒,起碼能救下一部分人。
城外的妖獸愈發接近,霧氣般的瘴氣悄無聲息融入空氣中。
沒了結界玉的守護,無數人頃刻間就能被奪走性命。
雲箬強迫自己冷靜,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找到醒鍾,只要醒鐘響,就能通知所有人,城邊的人來得及避難,內城守衛處也來得及展開結界庇護城鎮。
醒鍾各城鎮守衛處都有備用,她以前聽過,大體知曉功用,卻不知道長什麼樣。
她在塔臺上翻找,餘光瞥到怯生生看著她的少年。
少年欲言又止:“……你不跑嗎?”
雲箬悶頭找東西:“你不也沒跑。”
少年看她還算友好,也跟著她翻東西:“你找什麼,我幫你啊。”
雲箬看他一眼,覺得外城的守衛處真是沒救了。
一個翫忽職守跑路的守衛,一個一看就腦子不好使的小孩,整城人的命怎麼就交到了他們手上?
說到底,還是結界玉的問題。
到底是哪家宗門的結界玉這麼次?北州城簡直是踩坑裡了。
雲箬把塔臺翻得亂七八糟,最後把目光鎖定了少年身上,他當時也在塔上,會不會醒鍾其實在他身上?
少年被雲箬猛地一回首盯住,如同被蛇盯上的青蛙,聲音都發虛了:“你、你要幹什麼?”
雲箬想把人提起來抖一抖看會不會有東西掉下來,正要過去抓人,樓梯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胡茬大漢跑上來把自己小徒弟護在身後,警覺地看一眼雲箬:“別欺負他。”
雲箬:“……”這是護犢子的時候嗎?
雲箬一愣:“你沒跑?”
胡茬漢子沒理她,兩條手臂上纏滿了厚厚的布條,一看就是剛用衣服撕了裹上的,他把最後一截鬚鬚捋捋的布條用牙拉緊,木乃伊一樣的手臂把她和小少年趕到角落裡,叮囑道:“捂好耳朵。”
少年立刻照做,雲箬狐疑地看著他。
大漢從懷裡掏出一個一頭窄一頭寬,狀似一個喇叭樣,手掌長度的東西,握在手裡,寬的那一邊對著自己,深吸一口氣。
雲箬福至心靈。
——醒鍾!
她捂住耳朵,下一刻大漢的聲音響徹耳底。
“有妖獸!!結界玉故障,立刻往內城跑!”
“有妖獸!!結界玉故障,立刻往內城跑!”
“有妖獸!!結界玉故障,立刻往內城跑!”
急促而清晰的聲音在城中每一個人的耳邊炸響,睡得迷迷糊糊的人們立刻被喚醒,醒鍾傳出的聲音帶著微弱靈力,人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驅使著起床逃難。
胡茬大漢喊完三聲,滿頭大汗地停下來。
他手上包的布條已經被震得七零八落,雙手顫抖不已,小心把醒鍾收進懷裡,背過身子咳出一口血,雲箬看見了,大漢對她使了個眼色,看了自己小徒弟一眼,雲箬點點頭,什麼也沒說。
醒鍾是仙門法器,沒有靈力硬是使用,後果就是這樣。
這胡茬漢子算是厲害的,只開了體脈三階還能喊出三聲,要是雲箬自己,大概喊出第一聲她的手和嗓子就廢了。
雲箬上前幫大漢把手上的布條包回去,遮住了他被法器震出的幾道傷口,沒讓他的小徒弟看到。
“走,進內城。”
大漢渾不在意的捏了捏手掌,把小徒弟往胳膊下一夾,拎起雲箬就往瞭望臺下跑。
不愧是體脈三階,跑得非常快,雲箬之前翻牆來都沒有他快。
外城的居民們全都醒了,場面卻不算特別混亂,一些半睡半醒的還處在醒鐘的控制下,被人群推著往前走。
城外的妖獸遇到護城河,沒有再往前走,慢吞吞的順著河邊來回踱步,呼吸吞吐間越來越多的瘴氣順著空氣飄進了北州城,城郊的動物們奪命般四散而逃,護城河邊的植物被染成黑色,枝葉由內到外散發出黑氣來。
“瘴氣進城了!”
不知道是誰大喊一聲,不少被醒鍾控制的人醒了過來,轉頭看到追在身後來勢洶洶的黑霧,發出了恐懼的尖叫,人群頓時散亂,連滾帶爬地迅速向著內城一起湧去。
雲箬被胡茬漢子拎著後衣領有種騰雲駕霧的感覺,雖然他們從瞭望臺下來比別人慢,但卻跑在了所有人最前面。
然而他們跑不過瘴氣的速度,黑色的霧氣見風就長,轉眼就吞沒了跑在最後面的幾個人,前面的人根本不敢回頭救援,只能悶著頭拼命往前跑,一時間各個街道上都傳來驚恐的叫聲和小孩哭泣的聲音。
胡茬漢子腳步一頓,將雲箬放下來,把小徒弟往她懷裡一放:“往前跑,我……”
話未說完,只見後方長蛇般的霧氣中呼啦衝出幾個人,正是剛才落後被吞了的那幾個。
他們中其中一個身上銀光微閃,另外三個緊緊挨著他,瘋狂慘叫著往前狂奔,啊啊啊啊地綴上了人群最後方,始終領先黑霧一步。
看來是身上帶了隨身結界玉。
胡茬漢子立刻從牆邊躍下來,招呼雲箬和小徒弟接著跑,一轉頭髮現兩個人已經跑到最前面去了,小徒弟還回頭喊他:“師父快點呀!”
胡茬漢子:“……”該說你機靈了還是變壞了?
然而瘴氣還是比人們跑得快,剛才被吞掉的幾個人因為身上帶著結界玉保了一命,要是再有別的人被瘴氣淹沒,就不知道有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城外護城河邊的妖獸抖了抖渾身瘴氣,仰天而嘯。
呼嘯的風聲隨之而起,狂風將它周身的瘴氣一掃,鋪天蓋地朝著北州城的方向侵襲而來。
雲箬回頭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海嘯般從頭頂黑壓壓傾瀉下來的瘴氣。
所有人都忘了繼續往前跑,絕望的等在原地。
就算跑得再快,也跑不過瘴氣了。
雲箬心中再次湧起濃濃的無力感。
曾經跟著玄陽宗的師兄去過不少城鎮,也遇到過這樣的事,只是那時候她被人護在身後,身邊又是於修行一途站在頂尖宗門的天之驕子們,破除小小的瘴氣不在話下,甚至會為了她誇過一句的野花,隨手丟下一塊靈氣充沛的結界玉護持。
普通人這裡能奪人性命的瘴氣,於他們而言不值一提。
在這樣的世界裡她尚且不能自保,又怎麼妄想去救助別人。
沒有能力的人,怎麼做都是徒勞無功嗎。
她怔怔看著頭頂壓下來的瘴氣,口鼻間已經感受到了讓人呼吸困難的灼燒感,她只能彎腰蹲下,把小少年抱在懷裡,餘光裡瞥到胡茬漢子跑了過來,把她擋在身後。
許多人都躬身把自己親人護在了身後。
如同螳臂當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