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軍坐在辦公室裡發呆。
自家的醫生去三院請教授做手術的事兒給他的打擊並不像是祝軍表現出來的那麼若無其事。
李慶華暫且不說,袁小利和劉大成去三院做手術意味著對自己的不信任。祝軍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們,哪怕是去省城做手術也行,為什麼非要去三院呢。
雖然他也明白去省城至少要多花5000到10000塊錢,但祝軍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不就特麼是胸腔鏡麼!
手術成功,關鍵黃老和鄧明鄧主任還對周從文表現出來很濃厚的興趣,這讓祝軍更加無法接受。
“咚咚咚~”
“進。”祝軍低著頭,看也沒看是誰進來。
最近他看誰都不順眼,甚至偶爾會期待著袁小利他們倆的手術徹底失敗。
這時候誰進來都沒意義,祝軍似乎已經得了抑鬱症,全身上下縈繞著一股子的黑氣。
“師父。”陸天成站在門口,手裡拿著一個檔案袋。
“天成,有事?”祝軍低著頭,儘量用平和的語氣說道。
他不想把所有下級醫生都得罪光,尤其是李慶華“背叛師門”,袁小利和劉大成也選擇不顧自己的顏面去三院做手術,祝軍在暴怒之後意識到了這一點。
“我在慶華那要了資料。”陸天成手裡拿著檔案袋,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祝軍勃然大怒。
一顆心砰砰砰的跳著,雙手握緊。但下一秒祝軍冷靜下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抑住心中的憤怒。
“天成,什麼資料?有關於肺小結節的麼?”
祝軍是明白人,雖然心中怒不可遏,但還是很冷靜的一句話問到了問題的實質。
“師父,是。”陸天成雙手捧著檔案袋放到祝軍面前的桌子上。
“你看過了吧,說說。”祝軍故意雲淡風輕的說道。
陸天成全身緊繃,他知道師父肯定正在壓抑著怒火。
給祝軍送資料,陸天成猶豫了好久,他知道肯定會碰觸祝軍的逆鱗,但他依舊頂著自己的恐懼這麼做了。
在陸天成的心裡有一個小小的夢想,尤其是李慶華離開後,他一直壓抑的夢想越來越真實。
“師父,這裡是慶華去省圖找的資料,再有是託在國外留學的同學買的。都是《柳葉刀》、《新英格蘭》、《美國外科》這類頂級期刊。”
祝軍的手心裡都是汗水。
“上面說了最新的研究資料,肺小結節做楔切似乎沒什麼問題。”
“行,你出去吧,我研究一下。”祝軍說道。
陸天成轉過頭出門,祝軍忽然又說道,“天成啊。”
“嗯?”
“有心了。”祝軍溫和說道。
陸天成全身鬆弛下來,他長長的出了口氣。
只要師父把觀念扭轉過來,三院必然競爭不過人民醫院。陸天成沒說話,默默的走出主任辦公室,回手把門關上。
祝軍沒有目送陸天成離開,他的目光落在牛皮紙的檔案袋上,看了足足有十分鐘,手心裡的汗水已經成溜流淌。
陸天成的意思很明白,他也沒有掩飾。可李慶華是什麼意思?祝軍一直在琢磨這件事。
從前的老主任掌握了一門手術的技巧,他們從來都不會隨便說,哪怕喝多了也不會胡言亂語說出自己一輩子仰仗的東西。
這叫什麼?
這是獨門秘籍!
就像是普外科的老主任會做胰十二指腸聯合切除術,有些技巧甚至來不及傳授就退休了,以至於科室後繼無人,本來已經開展的專案直接荒棄,很多患者做不了相關手術只能遺憾離世。
這是規矩,祝軍不認為有什麼不對。
可李慶華似乎在明裡暗裡催著自己追上來,他沒有一點藏著掖著的想法。
這麼有信心麼?祝軍不相信那個叛徒會有什麼好心眼。
猶豫了半晌,他默默的在白服上擦拭乾淨手心裡的汗水,開啟牛皮紙檔案袋。
裡面影印的資料似乎還散發著熱氣,祝軍冷笑,陸天成手裡也肯定有資料。
祝軍英文基礎幾乎為零,但面對李慶華“咄咄逼人”的挑戰,祝軍還是以五十多歲的高齡翻著字典用三天時間把這些文獻給啃了下來。
原來就像是在手術室裡周從文說的那羊,世界頂級醫院已經做了大範圍、大樣本的統計,肺部小結節的手術楔切就足夠,切肺葉屬於醫療過度。
而淋巴結也不用清掃,出現轉移的機率不高。
認清楚現實的祝軍沒辦法不信,他雖然偏居一隅,屬於江海市胸外科的“霸主”,但心裡對世界頂級醫院有著莫名的敬畏。
祝軍不懷疑這個結果,但承認這個結果就意味著自己之前的猜測都是錯的。
要不要也嘗試一下楔切呢?
雖然自己的手術水平不如陳厚坤,但肯定要比李慶華更牛逼,祝軍有這個信心。
既然那個“叛徒”能做初一,自己就做十五。漸漸的,祝軍定下來要嘗試一下胸腔鏡手術。
接下來的日子裡祝軍很認真的出門診,想要尋找到合適的患者。
但事情並非像祝軍想像的那麼簡單,來人民醫院看病的患者基本都是大肺癌的患者,甚至連CT都不用,光是一張胸片就能判定。
這種大型肺癌祝軍看的多了,從醫這麼多年來接觸的基本都是類似的患者。
肺小結節……祝軍漸漸有些厭煩。
雖然世界頂級期刊、雜誌、頂級醫院學校證明肺小結節的手術指徵以及手術範圍,但那是美國,是歐洲,人家醫療水平多先進?
李慶華這是自討苦吃,根本不接地氣,祝軍心裡想到。
幾天後。
祝軍已經幾乎熄滅了剛剛燃燒起來的念頭,忽然接到半熟不熟的人給自己打來的電話,說是一名集團公司的職工在體檢中發現肺部小結節,請祝軍幫忙看一下。
這種挖牆腳的事兒祝軍怎麼可能放棄,哪怕自己不做,能給李慶華添點堵也是好的。
和患者約好在專家診見面,祝軍一天都心神不寧,直到快下班的時候才看見患者。
“祝主任,等了您一下午,您這面好忙。”患者卑微的說道。
“嗯,我看看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