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跟著母親下了馬車,見前邊已有許多人,兩旁蹲著兩個大石獅子,裡邊是三間獸頭大門。
她還未看清,便有鞭炮聲響起,風流樣貌的璉二哥便又從正門內走出來,笑容滿面的恭迎林姑媽回門。
林黛玉暗暗納罕,她聽說母親嫁與父親時,父親就在京城中趕考,怎麼今日才首次回門似的?
賈寶玉,賈蓉等人,也紛紛恭迎,請林姑媽與林黛玉進榮國府大門內。
“心意到就可以了,不必那麼多禮。”
賈敏領著黛玉,從正門走入榮國府內。
走上門前階梯時,林黛玉方才抬頭望了一眼正門上的匾,匾上書“敕造榮國府”五個大字。
丫鬟婆子卻不從正門走,而是從東西兩角門進入。
鞭炮聲不停。
才剛進入榮國府內,就有一丫鬟急匆匆走出,見到賈敏一行人後,忙行禮笑說道:“姑奶奶可巧就回來了,老太太等不急正要走出來,姑奶奶還是快些進去吧。”
“母親出來了?!”
賈敏吃了一驚,拉著黛玉的手快步往內。
才走出不遠,林黛玉就見到遠處儀門有一群人鬧哄哄的走出,喊著勸著人群中一位鬢髮如銀的老母慢些,回去等著。
但這位老母已經看到了她想見到的人兒,遠遠的喊了一聲“我的兒快回來”。
“母親!!”
賈敏鬆開女兒的手,提著裙子飛奔著回到史老太君身前,緊緊的抱住母親流淚。
黛玉淚水也落下來了,快步走過去。
四周上了年紀的婆子無不拭淚,幾個衣著光鮮的婦人在勸著,攙扶著老太太,一旁兩位榮國府男主人也暗暗拭淚,紅著眼睛說“小妹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的話。
賈母緊摟女兒,嗚咽哭著說當初就不該把她嫁給林家,近十年都不得回孃家一趟,該打。
“老太太快別說這些話!”
林黛玉望向說話的人,見她有一雙丹鳳眼,粉面含春,體格風騷的模樣,笑著道:
“林姑媽是有福氣的,嫁了探花郎,如今又是四品誥命,風風光光的回門,還帶了這麼一位天底下都難找的標緻外孫女回來,大家都不知有多羨慕,怎地老太太還傷心了?”
一席話把林家與賈母都誇了個遍。
賈母這才笑了,說了一句:“誰能想到林家兒子能高中探花?如今還當了僉都御史。”
眾人也跟著笑,誇讚榮國府唯一的姑爺是文曲星下凡。
只不過。
榮國府當家太太王氏的笑容卻十分勉強,被大老爺賈赦之妻刑氏瞧了個正著。
賈母緊拉著女兒的手,又把外孫女黛玉摟進懷裡仔細瞧著,才笑著給她介紹剛才那說話的人:
“這是你璉二哥的媳婦,別叫她嫂子,你只叫她鳳辣子便是!”
一眾人又都笑了起來。
“我只當老太太是在誇我,妹妹以後就叫我鳳辣子罷!”
賈璉媳婦王熙鳳用手帕掩著嘴笑得厲害,把見禮稱呼她璉嫂子的黛玉給攙扶起,笑著又誇她幾句。
榮國府老爺賈政開口請示:“老太太,姑奶奶走了遠路剛回門,不如先進正堂裡上了茶再說話。”
“你說的正好,我的丫頭快隨娘回屋裡去。”
賈母說著,一手拉著女兒賈母,一手牽著林黛玉的手往榮國府正堂走去。
丫鬟鴛鴦、琥珀都近不了老太太的身,是姑奶奶和林姑娘攙扶著走。
鴛鴦放慢腳步,賈寶玉笑著走上來與她低聲說話。
賈赦、賈璉,邢夫人、王夫人、尤氏、周姨娘、趙姨娘,賈環、賈蘭,探春、迎春、惜春,及一眾一等丫鬟、陪房也都一併跟上。
榮國府老爺賈政卻慢了一步,拉過賈蓉問:
“你家老爺和你新媳婦呢?怎地還不過來!”
若是寧國府賈珍等人不來,倒也沒人會說什麼,畢竟只是榮國府賈敏回門。
但如今寧國府老爺賈珍的媳婦尤氏,與兒子賈蓉都在,反倒是新媳婦秦氏還未過來,故賈政才拉住問。
賈蓉一怔,當即站住腳步,欲要招一個小廝過來讓其去問是怎麼回事。
他正轉身,東角門便有一位面容鮮豔嫵媚,嫋娜纖巧的小婦人,似在抹眼淚,跌撞著走進門,身後兩位丫鬟連忙攙扶。
見到二人後,小婦人連忙用手拭淚,快步上前見過禮。
賈政“嗯”了一聲,說道:“蓉哥媳婦快進去吧,老太太和林姑媽都在裡面了。”
小婦人秦氏看了丈夫賈蓉一眼,低下頭,從他身邊走過,領兩個丫鬟朝儀門走去。
賈政又等了一會,才見到寧國府老爺賈珍姍姍來遲。
賈政與他簡單說了句話,也進了儀門,往榮國府正堂榮禧堂走去。
裡邊。
賈母正慈祥的拉著林黛玉的小手,樂呵呵的給她逐一介紹。
大舅母刑氏,榮國府大老爺賈赦之妻。
二舅母王氏,榮國府老爺賈政之妻。
已過世的表哥賈珠的媳婦李紈,兒子賈蘭。
見賈珍和秦氏進來,賈母又把兩人叫來,也一併指給黛玉認人。
林黛玉一一見過並稱呼。
賈母把她拉回身邊坐著,又朝賈寶玉、王熙鳳他們笑道:“你們這些沒見過姑奶奶的媳婦侄孫們,也都上前來給姑奶奶瞧瞧,認個臉兒。”
賈璉笑道:“我年前去了姑父家,與姑姑又認識了一回,我就不上前了。”
“就伱這猴兒疲懶!”
賈母笑罵,滿屋裡都笑起來。
賈敏在京城時,賈璉就已見過,故而笑說是又認識一回。
賈寶玉正要上前跪林姑媽,又聽賈母對賈璉笑說:“你姑父早晚要回京城做官,把家搬來榮國府,以後這兒也是林丫頭的家!”
眾人聽出這是老太太挽留女兒多住的意思,也紛紛迎合說是。
坐母親身旁的賈敏微笑著,沒有答應下,也沒說不住。
倒是左邊坐著的賈政,朝她說了一句:
“小妹和妹夫不若就住府裡,府內空房子還多著。”
旁邊坐著的賈赦也開口道:“小妹可還記得父親暮年養靜的地方?那裡有十來間房舍,林家人也不多,住下來夠了,丫鬟婆子可以住別處。”
他更進一步安排妥當。
賈敏不回二位兄長,也不轉頭,只朝他們一擺手,賈政、賈赦便知小妹是不想在這時候聊這些事。
“侄兒寶玉見過姑母。”
賈寶玉在跪墊上恭恭敬敬的給賈敏磕頭。
賈敏命婆子將他扶起。
誰知道賈寶玉又朝林黛玉磕了一個,把眾人嚇得不輕,他猶自笑道:“也見過林家妹妹,給妹妹磕一個頭,妹妹可否告訴尊名?”
林黛玉早在他轉身時,就已經側過身子去,不受他這一磕。
眾人又是氣,又是好笑,果然是痴愚頑劣的寶二爺能幹出的事。
賈政當下就黑了臉,一拍桌就要責罵兒子。
奈何賈母在這,笑罵著命人將賈寶玉扶起,架過來打了一下他膝蓋,心疼的說道:“下次別那麼荒唐,你想問你林妹妹名字直問就是,何苦又跪下?”
說著,望向了女兒賈敏,讓她快把黛玉的名字說出來,免得賈寶玉又胡鬧。
眾人也都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