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謝伯庭和文皇后是少年夫妻,鶼鰈情深,謝伯庭在外征戰時,文皇后負責鎮守城池,安定軍心。】
【大軍被圍困時,謝伯庭和文皇后失散了,明明自身都難保,也要殺回去找到文皇后才再行突圍。】
【兩人一起經歷過創業的艱難,攜手走過戰亂,已經不僅僅是夫妻了,更像是可以交託後背的戰友,這波屬於是雙向奔赴了。】
提到燕國這對開國皇帝皇后的感情,沐沐大加讚賞,皇帝臉上也難得泛起柔情。
他和皇后風風雨雨這麼多年走過來,相互之間的感情已經不能簡單用夫妻來形容了。
爹孃都走了,皇后就是他最親的親人。
他和皇后的感情能得到精怪的認可,這讓皇帝非常得意。
他捋著鬍鬚說:“看看,朕和皇后感情好,連精怪都被感動了。”
“這是自然。”二皇子恭維道,“父皇和母后,風雨同舟幾十年,卻還感情依舊,實在是讓兒臣等人羨慕得很,若是兒臣與王妃也能像父皇母后這樣,兒臣就知足了。”
二皇子羨慕的樣子讓皇帝更加得意,捋鬍子的動作都更快了一點。
“那你就甭想了,像你母后這樣的賢妻,世間少有。”
皇帝直接反駁了二皇子,完全不給他碰瓷的機會。
不然若是他親口承認二兒媳像皇后,要不了多久,朝野就會傳出他滿意老二當太子的話來。
二皇子笑容一頓,很快恢復自然,說:“父皇說的是,只是若王妃能得母后一二神采,也是兒臣之福了。”
這馬屁拍得舒坦,皇帝點點頭:“嗯,多讓你媳婦跟皇后學學,夠她受用一輩子。”
二皇子:“是是,回頭兒臣就叮囑她,多多來宮中聆聽母后的教誨。”
因為討論的是皇后,皇帝和二皇子相談甚歡,坐在後面的八皇子眼睛閃了閃,低下頭不去看他們。
【不過,就算兩人感情再好,有個問題卻一直橫在他們中間無法忽視,那就是:子嗣。】
沐沐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的話題讓皇笑容凝滯,殿中的氣氛也一同凝住了。
然而影片另一頭的女聲無知無覺,繼續說著。
【謝伯庭和文皇后有一個女兒叫安陽公主,是他們唯一的嫡女,壽光五年出生的,那會兒梁朝眼看著就要完了,謝伯庭也不願意再忠心這種昏庸無能的朝廷,乾脆帶著人加入了起義軍,因此安陽公主一出生,就被迫跟著父母顛沛流離。】
【只是跟她那個無緣的弟弟一比,顛沛流離也許算不了什麼。】
【安陽公主出生後的四年裡,文皇后都沒在懷過孩子,直到天保二年才再次開懷,大夫說是個男孩,謝伯庭喜不自勝,他覺得自己終於要有後了!】
沐沐描述得繪聲繪色,幾乎一瞬間就將謝伯庭的記憶拉回到了天保二年,那時他剛得知妻子又懷孕了,高興得連飯都忘了吃。
可惜這份喜悅在三個月後,敵人的一次奇襲中被迫中止。
當時謝伯庭不在,文皇后既要主持大局,又要照顧後院的小妾庶子,還要帶人躲避敵人的追殺,被迫落了胎。
又因為落胎之後沒有好好休息,傷了身體,從此再也無法生育。
這成了皇帝心裡永遠的痛,哪怕二十年過去,再想起來,他依舊沒辦法原諒自己。
如果當時他沒有中了對方的調虎離山計就好了,如果他沒有什麼小妾庶子就好了。
回憶結束,皇帝眼底帶著一絲痛色,和二皇子之間和樂的氛圍也消失得一乾二淨。
二皇子的笑容也變得勉強。
天保二年他才三歲,他又有什麼錯呢。
【有人可能會說,這時候他的大兒子和二兒子已經出生了,他早就有後了。】
【那不一樣。】
【在謝伯庭心裡,只有髮妻文皇后才是他的妻子,文皇后生的嫡子才是他期待的兒子,其他都是庶出,是沒有資格做他的繼承人的。】
沐沐講解的聲音依舊是輕快的,可聽到這段話的眾皇子們卻心中一沉,面色煞白,有些年紀尚輕,修行不到家的更是抬頭去看皇帝的反應。
皇帝沒有反應。
可既然他沒有反駁,就說明這是真的。
原來,他們就算再優秀,在父皇心中依舊抵不過一個嫡子的名頭。
皇子們心情複雜,甚至生出‘幸虧當年皇后落胎了’的想法。
不然今日哪還有他們什麼事兒啊。
【大概是因為沒有嫡子的遺憾,不能立自己和文皇后的孩子為太子,謝伯庭心裡始終彆扭著,對十幾個兒子百般挑剔,覺得哪個都不是當太子的料,挑來挑去,兒子就都長大了,東宮卻還無主,這誰能沒點心思。】
“哼,朕看是你們自己心思野了。”
皇子們低頭默默捱罵,沒人敢替自己辯解,不然就該暴露出誰的心思最野了。
【其中最積極的當然是老大和老二了。】
皇帝銳利的目光射向大皇子和二皇子,被點名的兩人登時頭皮一緊,面色慌亂。
他倆該不會做了什麼昏頭的事兒吧?
兄弟二人下意識對視一眼,然後又一起嫌棄地別開腦袋。
經過這麼一打岔,緊張的心情也緩解了。
無所謂,他倆再昏頭也比不過那個燕武帝,父皇就算要收拾,也是收拾他,他們倆有什麼好怕的。
有人墊底,二人心中大定,也不在乎沐沐接下來會爆他們倆什麼料了。
他們可是皇子!就算犯了錯又能怎麼樣?
父皇還能殺了他們不成?
只要不是通敵賣國的大罪,頂多也就是在府中靜思己過罷了,等逢上年節再請人進宮求情,把他們放出來,就萬事大吉了。
【老大老二居長,都覺得自己比下面的弟弟更適合當太子,所以折騰得最歡。但他們的弟弟可不是什麼乖寶寶,別以為佔了個年齡的優勢,就能讓他們閉嘴聽話了。】
對此,大皇子報以微笑,彷彿一個最溫和的兄長,在包容著弟弟們的天真和任性。
二皇子就直接多了,他在皇帝看不到的角度,轉頭瞪了後面的弟弟們一眼。
可皇子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是瞪一眼就能嚇唬住的。
三皇子嫌棄地別開眼,堂堂皇子親王,竟然如此不莊重,有失禮數。
四皇子笑呵呵地,不僅不害怕,還湊近了問:“看什麼呢二哥?你這眼神好像恨不得把兄弟們吃了一樣,是看出來誰是燕武帝了嗎?”
“哎呀,那你怎麼不趕緊告訴父皇一聲,直接把人揪出來吧,省得大家提心吊膽的。”
“我怎麼知道?那精怪又沒說!”二皇子火速替自己澄清。
見皇帝注意到這邊兒,立刻坐正,不敢再偷偷搞威脅弟弟的小動作。
“哼!”
皇帝看了眼二皇子和四皇子,看上去好像沒心情,懶得說他們兩個,又覺得他倆的口角太幼稚,還是當著這麼多勳貴宗親的面,真是丟他們家的臉。
皇帝眯了眯眼說:“行了,朕還不瞭解你們倆?”
四皇子咳嗽一聲,心虛地低下頭。
“都給朕安靜地聽著,再作妖,你們倆就去門口跪著聽!”
二皇子&四皇子,低頭小聲:“是。”
【其他皇子覺得,大家都是皇子,還都是庶子,誰比誰高貴啊?要說什麼嫡長繼承製?也不看看從周朝開始到現在,有幾個嫡長子順利繼承皇位的?還不是得靠自己去爭,誰搶到就是誰的。】
“咳咳咳……”
如此直白的一番話說完,殿內聽取咳嗽聲一片。
魯國公藉著酒杯遮掩,跟陳國公說小話。
“這姑娘也太敢說了,你看把大皇子他們嚇得。”
“噓……”陳國公一如既往地小心謹慎,抬起食指堵在嘴邊,意思是讓魯國公別說話。
“快閉嘴吧!要是讓陛下聽見,我可不想陪你罰跪。”
這麼敏感的時候,就別上去湊熱鬧了!
魯國公後知後覺地,自己比了個閉嘴的手勢坐回去了。
自古以來,皇位之爭都是腥風血雨的,兄與弟、父與子之間刀劍相向反目成仇者比比皆是。
生在皇室中的每個人心裡都清楚,皇位就是要靠爭的。
但他們治理天下時又要倡導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希望治下的百姓如羔羊一樣溫馴,自然不會把爭奪皇位之事掛在嘴邊。
爭皇位時爭得最兇的人,上位之後往往都是開口曰禮閉口曰仁,將自己塑造得如小白花一樣純潔。
這都是他們做慣了的事。
誰能想到有一天,會有人不管不顧地一把掀開這塊遮羞布,將父子兄弟相爭的殘酷現實暴露到空氣中,這讓他們如何適應?
簡直跟裸奔一樣。
“咳嗽什麼啊?人家說得不對嗎?皇位不就是靠搶的嘛,就連我這皇位不也是從天保皇帝手裡搶來的?”
皇帝是滿屋子人裡,對這段話接受程度最高的一個,竟然還大膽開麥,恨不得舉雙手贊成沐沐的話。
眾人無語。
陛下你當然坦然了,畢竟你這皇位又不是從自家人手裡搶來的,逐鹿天下乃英雄之舉,誰會說三道四?
可他們就不一樣了,和親兄弟爭皇位,還失敗了,日後史書工筆,他們會永遠被釘在逆賊的恥辱柱上,想想就糟心。
更要命的是,勝利者是被稱為暴君的人。
跟別人爭皇位失敗後果也就是被圈禁,但跟這位爭,八成是全府上下都去見列祖列宗了。
皇子們心頭頓時蒙上一層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