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肉貼著肉?揍你也是肉貼肉!
“啪!”
隨著這一聲脆響,所有人都驚呆了。
趙向晚這是要做什麼?
不管費思琴是不是嫌疑人,趙向晚身為實習警察,都不能動手傷人吧?
“啪!”
趙向晚又是一巴掌上去。
何明玉慌忙上前,彎腰一把托住她的手,低聲道:“向晚,你做什麼!”
趙向晚沒有理睬何明玉,她俯下身,與費思琴那張漂亮臉蛋只有兩寸距離,呼吸可聞:“感覺怎麼樣?”
接下來,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
豔豔嘴角帶笑,眼睛微閉,側過臉來,主動貼近趙向晚的手掌,非常享受地說:“再來。”
趙向晚冷笑一聲,厲聲喝斥:“玩得夠不夠?”
受虐傾向,俗稱賤胚子!
豔豔眼中閃著亮晶晶的光,近乎崇拜地看著趙向晚,後背劇痛襲來,她悶哼一聲,整個人緊繃的神情卻陡然放鬆下來,眉眼舒展,雙肩微顫,後背緊緊貼在冰冷的地面,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好,真好。”
趙向晚的聲音清晰而冷硬:“玩夠了就回去,讓冰冰來見我。”
豔豔將臉龐在趙向晚的胳膊上蹭了蹭,乖巧地說了一聲:“好。”
“嗡——”
刺耳的噪音之後,豔豔幽深的眼神變得清澈。
費思琴清醒過來,感覺後背、臉頰疼得火辣辣的,可是身體裡那無時不刻讓她難受,像有小蟲子啃咬的麻酥酥的感覺卻全部消失。
從所未有的滿足感,令她喟嘆出聲:“嚶——”
明明是捱打了,怎麼她一副大病初癒的酸爽感?在眾人不解的眼神裡,趙向晚鬆開膝蓋,放開扣住費思琴的手,慢慢站起身來。
費思琴發現自己被趙向晚摁在地上,迷惑地左看看、右看看,最後選擇衝趙向晚伸出手來:“拉我起來。”
趙向晚沒有拒絕她,彎腰伸手,將她拉起。
費思琴一瘸一拐地坐回病床,將膝蓋慢慢抬起,抱著膝蓋,腰往前微彎,臉蛋側過來貼在腿上,這是一種迴歸母體胎兒狀態的姿勢,能夠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趙向晚活動了一下筋骨,略帶疲倦,拖過方凳坐下。
真沒想到,打人也挺費力氣的。
何明玉像不認識她一樣盯著趙向晚:“喂,你……”
趙向晚悄聲回了一句:“回去之後和你解釋。”
趙向晚與何明玉的低語,似乎驚動了一直有些出神的費思琴,她抬起頭,茫然地問:“我這是怎麼了?”
趙和晚回答:“豔豔來了。”
費思琴偏過頭,眼神冰冰冷冷:“你見過她了?”
【那是個又壞又蠢的東西!一天到晚沒個正經,說謊、濫交、抽菸、打架、和那些小混混進錄影室看小電影。可是……要是不隔段時間把她放出來,我的身體就會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覺。】
【我的心裡有一把火,隨時隨地都在燃燒,把我燒得口乾舌燥,下面很難受。我真的很渴望,渴望與人肌膚相貼,渴望被人揉搓,我其實也很怕的,可是我不敢和任何人講。費老師說了,費家的姑娘如果不守貞潔,就會和姑姑一樣瘋掉,我害怕。】
【我在努力控制豔豔出來的頻率,我不能讓她毀了我的生活。木木是個乖孩子,她如果知道豔豔這樣糟蹋身體,恐怕想死的心都有。剛才我明明沒有允許,為什麼豔豔就出來了?這個小女警眼神好厲害,她到底知道些什麼?】
趙向晚聽到費思琴的內心獨白,語氣平靜地說:“費思琴,你身上的傷還沒好,不要亂跑。兇案我們還在調查,木木膽子小,你先別叫她出來。至於豔豔,你讓她消停點!”
說到後面,趙向晚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
奇怪的是,費思琴這一回沒有反駁,也沒有生氣,而是相對溫順地點了點頭:“好。”
交代完,趙向晚站起身,和一頭霧水的何明玉走出病房,叫上劉良駒、季昭,一起回市局。
接下來,要處理的事情很多。
筆錄裡清清楚楚地記錄著參與入室搶劫案的三名男子,兩名少年是鐵路職業高中二年級的學生,年齡不足十八歲,只是幫兇。一名年青人名叫項裕,家住啟明女子中學附近,修車工,他是主犯,殺死屈薇歌、費思章的兇手。而費思琴,她的第三重人格全程主導及參與整個過程,並刺傷費永柏。
目前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申請拘捕令,把這三人抓捕歸案,免得嫌疑犯跑了。
第二件事情,要對入室搶劫這三人進行審訊,與費思琴的口供一一對應,細節是否一致,並尋找兇器、指紋、比對指紋、鞋印等。
重案一組所有人都忙碌起來,將費思琴、項裕、兩名職高學生全部帶了回來。一共四名犯罪嫌疑人,除費思琴之外,其餘三名入室搶劫者分成三個審訊室,分別進行審訊。
費思琴則單獨一人被關押在女子看守所。
柯一錦、竇浩第一次拿刀砍人見了血,既興奮又恐慌,兩人拿著從費思琴家裡搶來的錢吃了頓燒烤,灌了兩瓶冰啤酒之後,在家睡覺,當警察上門,給他們戴上冰冷的手銬,這才知道害怕。
根本不用重案組動用什麼審訊技巧,只問了兩句話,他們的心理防線便全面崩潰,哭得眼淚鼻涕一起流。
“警察叔叔,我哪裡敢殺人啊,就是學電視裡演的,拿著西瓜刀胡亂砍了幾下。”
“砍到第三下,刀一下子卡在肉裡面,拔出來的時候有一種回彈力,那種感覺,真的讓人毛骨悚然,然後我就不太敢使勁砍了。”
“是項哥讓我來的,他說豔姐爸媽對她不好,想報復她家裡人,還說她家裡有錢,只要我肯去,就給我兩千塊。我最近打街機遊戲花了不少錢,手頭正緊,所以……就按她說的,約齊了一起過去。”
“刀是項哥給我的,床頭櫃是我開啟的,裡頭有好多錢,我和柯一錦一人分了一迭子。”
“是是是,我胳膊上被豔姐她媽媽撓了一下,你們看,很深的一道印子。”
“豔姐她媽媽,還有那個小弟弟,都是項裕下的手。項哥下手黑,力氣大,咔嚓兩下,媽呀,鮮血直飆,我嚇得差點尿褲子,站在那裡半天沒動彈,後來,豔姐突然像瘋了一樣把我和竇浩推出去,我們沒敢反抗,”
一字一句,都和豔豔在醫院所說一模一樣,絲毫不差,顯然這兩個職高學生並沒有說謊。
到了項裕這裡,審訊卻並不順利。他很講江湖義氣,有點大哥風範,一力承擔了所有罪責。
“是,是我乾的。豔豔說她爸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強了他,她媽媽不僅視而不見,而且還罵她是賤人,把她一個人丟到女子學校寄宿。她弟弟是家裡唯一的男孩,受盡關愛,經常欺負她。我覺得她可憐,想幫她出個氣。”
“是,她爸、她媽、她弟都是我殺的。”
黃元德將指紋比對結果拿出來,厲聲道:“費思琴已經供認,費永柏胸口那一刀是她刺的,刀上指紋比對吻合。你不要逞英雄,說實話!”
項裕卻依然堅持到底:“不不不,是我殺的。她不敢動手,是我抓著她的手、逼她執刀去刺,事後我還強.暴了她,她什麼都不知道,根本就沒有配合。我和她是男女朋友,聽她提起過家裡有錢,就動了歪心思,帶著兩個小弟上門想弄點錢花,我們去的時候門沒關。”
黃元德負責審訊項裕,聽他還在那裡充黑.澀會老大,氣不打一處出:“費思琴、柯一錦、竇浩都說了,是你們約好了時間,門是費思琴開啟的。”
項裕沒奈何,只得承認了這一點:“是,是提前約好。不過我們只是約好了上門嚇嚇豔豔家裡人,搶點錢,殺人是我自作主張。我知道,被你們抓住我死路一條,我爸媽都不在了,和豔豔在一起才感覺自己是個男人,我不能讓她坐牢。你們不要再追問了,那兩個小屁孩也沒幹什麼,只是拿著我買來的西瓜刀胡亂瞎砍,根本沒什麼殺傷力,要槍斃,就槍斃我一個吧。”
審到這裡,案件處於膠著狀態。
項裕求死之心很切,將所有罪責都擔了下來,倒顯得費思琴的罪行輕了許多——她雖然引狼入室,但也只是想報復一下家裡人,並沒有打算殺人;她雖然拿起了切肉刀,但卻是項裕抓著她的手強迫她刺殺費永柏;她還是受害人,在自己的臥室被項裕強.暴。
除了項裕部分口供與費思琴不一致外,其餘痕跡檢測、屍檢報告都與他們所供述的一致。
鞋印顯示的身高、體重;指紋比對、下刀深淺與方向,全都與他們的犯罪過程一一印證。
華燈初上,重案一組的成員終於有時間坐下來說說話。
吊扇風呼呼地吹著,辦公桌上的玫瑰依然芬芳燦爛。
溫馨的工作環境,熟悉親切的同事,滿室的玫瑰香味,忙碌了整天的趙向晚坐在會議桌邊,這才感覺活了過來。
——和不正常的人打交道,心很累。
今天上午在醫院與費思琴的三重人格對話,鬥智鬥勇,終於讓她說出真相,找到關鍵嫌疑人。
如果不是直接問出來,光是調查費思琴在啟明女子高中的學習狀況、發現費永貞的存在及病歷、找出費思琴初一休學的原因就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費思琴在學校住的宿舍是單人間,住宿條件很好。她通常都是晚上寢室熄燈之後悄悄外出,與同學、老師關係並不親近,想要找出她的男友,恐怕也要花不少時間。
大家都心中有數,一坐下來,劉良駒便讚了一聲:“效率可真高,趙向晚今天在醫院表現神勇。”
尤其是那一背摔,簡直嚇得劉良駒出了一身冷汗。難怪許隊,哦不,許局長開玩笑,說趙向晚為尋找趙家溝被拐賣的小姐妹,大雪天往遼省那邊跑,得到施必勝警官高度評價:這姑娘,可真虎。
第一次如此神速破案,高廣強感覺自己像坐上了凌霄飛車,腦子有點轉不過來,看向趙向晚和何明玉:“你們今天在醫院詢問費思琴,是怎麼問出真相的?”
何明玉指著趙向晚:“全靠向晚,是她發現了費思琴的三重人格。不過……”何明玉終於逮住空問問題,“你能不能和我說說?我有好多疑問。”
在提審費思琴之前,何明玉很想知道,為什麼趙向晚會知道她有三重人格的存在,為什麼敢動手打她,為什麼打了她之後費思琴反而變得乖順無比?
趙向晚今天一邊忙碌,一邊也在總結,聽到夥伴們提問,她站了起來。
朱飛鵬趕緊推來小黑板,將粉筆遞到趙向晚手裡:“來,上臺講吧。”
高廣強最喜歡重案一組這種強烈的未知欲與探討精神,也微笑著鼓勵。
“向晚,你給大家一起講講吧。我們在走訪調查的過程中,也發現了費家很多違和的地方,但卻沒辦法給出完整的結論。你是直接與費思琴三重人格對話的人,心理學、微表情行為學這一塊可以說是非常優秀,和大家一起交流交流吧。”
趙向晚知道,她的考驗又來了。
每完成一個案子,都是她總結提高、上升到理論層面的時候,這是考驗,也是契機。
輕輕咳嗽一聲,趙向晚看向何明玉:“師姐,要不,你來問,我來答吧。”今天說的話實在太多,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
何明玉沒有按時間順序提問,她先問了自己最感興趣、最好奇,也最抓心撓肝的問題:“向晚,你為什麼打費思琴?為什麼打她之後,她不僅不生氣,反而很享受?”
劉良駒也很好奇,連連點頭:“對,我也想知道。”
朱飛鵬等人一聽,來了興致:“哇哦!這不是受虐狂嗎?”受虐狂,也是一種精神類疾病。大家聽是聽說過,但真沒見過。
趙向晚搖了搖頭:“不是受虐狂。準確來說,受虐狂是指當精神或肉.體遭受痛苦時,他會感覺到快樂,換而言之,就是把痛苦視為一種樂趣。費思琴並不是。她小時候被費永柏責打手背,她並不快樂,並由此衍生出第二人格,冰冰。”
眾人都聽得很認真。多重人格的出現機率不足萬分之一,此刻不研究,更待何時?
何明玉被她說得更好奇了:“如果不是受虐狂,那她為什麼被打之後面部表情很放鬆?”
趙向晚嘆了一口氣:“所有的心理疾病,都要從童年開始溯源。從季總所言,從高警官走訪的資訊,從費思琴所說,我們可以對她的童年經歷進行探尋。如果說,木木是費思琴的第一人格,那她的心理陰影是什麼?”
何明玉這回答得非常快:“無情的毆打、責罵與批評。”
趙向晚點頭:“對,一個乖巧、懂事、不知道反抗為何物的小姑娘,面對著強勢、控制型人格的父親,長期能動性被壓抑,內心是扭曲的,終於在十三歲的時候,覺醒出第二人格,冰冰。第二人格獨立、冷靜、自我,是費思琴渴望成為的人,也是她的主體人格。”
朱飛鵬打斷趙向晚的話:“等一下,不是應該最初的人格是主體人格,後面出現的才叫後繼人格嗎?”
趙向晚搖了搖頭:“其實,溫順與乖巧,是費思琴被壓抑之後的性格。如果費永柏不對她那麼嚴苛,關愛中給予一定的引導,她會成長為一個冷靜強大、獨立自主、散發著女性魅力的女孩。所以,十三歲才出現的冰冰,是主體人格。”
朱飛鵬似懂非懂:“那我可不可以理解為,內心最強大的那一個才是主體人格?”
趙向晚點了點頭:“你這麼理解也可以。總之,在所有人格中處於主導地位的那一個,就是主體人格。”
說完這一點,趙向晚掃視一眼眾人,重點看著劉良駒:“有沒有感覺,教育孩子真的是個技術活?管得鬆了,容易成為溺愛;管得嚴了,又怕把孩子嚇住。”
劉良駒不斷點頭:“我也是個做父親的,我家劉栗子今年三歲,我感覺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好管。她在歲的時候喜歡打人,你們說,要不要管教?反正我老婆是絕對不嬌慣栗子,她要是打人,我老婆就打回去,打得她哇哇哭,等她知道痛了再和她講道理。後來,慢慢就好了。”
趙向晚讚許地點了點頭:“劉師兄你們做得挺對的。孩子和小樹一樣,既需要陽光雨露、澆水施肥,也需要剪枝扶正、灑藥打蟲,才能讓他健康成長。”
“為什麼我會發現費思琴被打之後,會變得聽話?因為我觀察到她經常有些小動作,比如撩頭髮、抱胳膊、斜靠枕頭等,她基本上只要安靜下來,就會自我愛撫。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她渴望肌膚相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