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美華?趙向晚眸光一閃,怎麼哪哪都有她!翁萍芳被殺案、小王司機被殺案,都有她和影子。
師父許嵩嶺說得對,這人啊,邪念一起,氣場就會變壞,壞事接踵而來。
現在重案組的人都知道魏美華是趙向晚生母,何明玉看一眼趙向晚,將話題引開:“魏清婉肯定是穿著新裙子、新涼鞋外出與人見面,什麼時候出去,要去見誰?”
戴勝軍搖頭:“不知道。派出所的同志很負責,在我們廠生活區附近詢問打聽。魏清婉似乎行動很小心,是騎腳踏車出門的。據鄰居們說,他們都沒看到她推車出門,估計是晚上出的門。”
趁夜外出,穿著新衣服,怎麼聽都透著神秘。
女為悅己者容,魏清婉穿衣打扮多半是約會情人。這個情人有什麼見不得光?非要晚上趁著沒人的時候騎車出門?
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如果將這個人換成譚學儒,一切便顯得很合理。
和自己女兒的男朋友約會,哪有臉堂而皇之?可不得偷偷摸摸、避著點人?
譚學儒第一次上門是1990年4月,正是初春。沒想到才不到半年時間,魏清婉便失蹤不見。
朱飛鵬問:“虞初曉的男友,你們沒有調查嗎?”
戴勝軍說:“有調查。警察確定了失蹤時間之後,便對魏清婉身邊所有人進行排查。譚學儒9月份已經和虞初曉分手,魏清婉失蹤的那段時間裡,他正在外地出差,他有火車票,也有皮鞋廠領導的證明,應該和魏清婉沒有關係。”
何明玉:“有誰與魏清婉結怨?”
戴勝軍搖搖頭:“魏清婉性格很好,說話輕言和語,善解人意,工作認真負責,從不與人結仇。自從虞工去世之後,廠裡不少人給她介紹物件,但她無意再找,沒有再婚。唉!也是可惜,魏清婉這麼好的一個人,人緣好,就連魏美華那麼挑剔的一個人,都能和她成為好友,你想想她多會做人。”
再一次提及魏美華,趙向晚問:“有沒有魏美華的筆錄?她和魏清婉在23號逛街,關係親近,沒有說過那天魏清婉打算見誰?有沒有可能她倆當天晚上再一次見了面?”
戴勝軍連忙搖頭:“你們懷疑魏美華?不可能、不可能。她丈夫是省委領導,90年的時候已經是副廳級,地位很高,她和魏清婉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又是同一個姓,平時都以姐妹相稱,她沒事害魏清婉做什麼?魏美華就是和魏清婉逛街,具體買了什麼、吃了什麼,應該在金蓮湖派出所那裡有記錄吧,我真不記得了。而且她那天逛街之後又約了三個人一起打麻將,從晚上六點半一直打到快十二點,打完麻將之後就回家睡覺去了,都有人證,並沒有和魏清婉見面。”
朱飛鵬再詢問了幾個問題,發現戴勝軍對魏清婉的失蹤的確是一頭霧水,便換了個角度:“廠裡的職工有沒有背後議論過魏清婉,他們對她的失蹤有些什麼猜測?”
戴勝軍猶豫了一下。
【背後說人壞話,好像不太地道。魏清婉人緣不錯是真,但她人長得漂亮,身材又好,再加上男人死了廠裡不少單身漢眼饞,經常去她家附近晃悠,為這我們保衛處還警告過那幾個。人都說寡婦門前是非多,誰知道她是不是跟人私奔了?】
朱飛鵬看他猶猶豫豫,有些不耐煩:“大男人說話不要磨磨唧唧,有事說事。”
戴勝軍被他這一催,便說了實話:“有人懷疑她不守婦道,和別的男人私奔。”
何明玉立刻駁斥了這個觀點:“她是喪偶,又不是已婚,和誰好、和誰結婚那是她的自由,幹嘛要私奔?都新社會了,還有什麼婦道之說?難道要守著個牌位當貞節烈女?”
戴勝軍陪笑道:“是是是,警察同志說得對,這都是廠裡那些長舌婦背後嚼蛆,該批評。”
趙向晚順著何明玉的話繼續追問:“魏清婉有追求者嗎?”
戴勝軍想了想:“設計部的梁成洪總工也是喪妻,一直對魏清婉印象很好,託人找過幾回都被她拒絕了。不過樑工不死心,時不時到她辦公室晃悠一下,還學年輕人的套路送過花,我們廠里人都知道。”
趙向晚:“能見一見虞初曉、梁成洪、魏美華這三位嗎?”
因為要見的人比較多,戴勝軍安排三人在保衛處的會議室等待,第一個來的人,是就在辦公樓二樓財務室上班的虞初曉。
虞初曉外形靚麗,身段苗條,紅毛衣、長款羊毛呢外套、高跟靴子,打扮得很洋氣。聽說是警察上門調查母親失蹤案,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奇怪。不像是悲傷,也不像是歡喜,有一種置身事外的漠然。
趙向晚認真傾聽她的心聲。
【一年多了,我媽就這樣拋下我一走了之,誰知道她和誰跑了?先前我和譚學儒談戀愛的時候,她嫌他這不好、那不好,挑三揀四,硬是逼著我和他分手。結果又怎麼樣呢?我找了個同等學歷的城裡人,一天到晚吵架,煩死了!還是譚學儒當年對我好,處處都哄著我、寵著我,只是……他不要我了。】
虞初曉說:“一年多了,我媽一點訊息也沒有,你們現在上門是做什麼呢?有她的訊息了?”
何明玉單刀直入:“你有沒有想過,你母親可能遇難?”
虞初曉眼神間閃過一絲慌張,但瞬間又冷靜下來:“她這麼大一個人,整天除了廠子就是商場,也沒什麼不良嗜好,怎麼可能遇難?”
趙向晚起身將會議室的門關上,表情嚴肅。
門被關上的那一剎那,虞初曉的心提了起來,急切詢問:“警察同志,我媽到底怎麼了?”
魏清婉屍體並沒有找到,譚學儒是否殺人還在調查之中,朱飛鵬安撫虞初曉的情緒:“只是例行詢問,想要了解一些基本情況。”
虞初曉神情木木的:“問吧,什麼問題?”
“你和譚學儒什麼時候分手的?”
“90年9月3號開始,我們單位派我去江城參加一個稅務培訓,培訓了還沒到一個星期,他就在電話裡和我提出分手。我當時追問他原因,他說他發現自己配不上我,沒辦法給我最好的生活,達不到我媽提出來的要求。”
說到這裡,虞初曉漸漸激動起來:“我和他談了一年多的戀愛,他一直對我說,他愛我,愛我愛到骨子裡,愛我活潑開朗有主見,他說他會包容我所有缺點,將來家務全由他來做,要讓我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公主。可是到分手的時候,他卻說他配不上我?早幹嘛去了!我媽提出來的要求怎麼了,是我嫁給他,不是我媽嫁給他!”
何明玉問:“你母親一直反對你和譚學儒交往,譚學儒有沒有表達過對你母親的不滿?他……”
不等何明玉把話說完,虞初曉馬上說:“沒有。我媽雖然反對我們交往,但態度一直很溫和。譚學儒到家裡做客,我媽做了一桌子好菜招待她,客氣得很。譚學儒在我面前從來沒有說過我媽媽的壞話,倒是經常說羨慕我有個好媽媽。”
有些話藏在心裡很久,虞初曉好不容易找到人傾訴,開始滔滔不絕:“我和譚學儒談戀愛,我媽一直都不同意。說他是農村人,生活習慣不好、家庭條件不好、學歷不高、沒有住房,配不上我,可是我不想聽她的話。
我從小被媽媽嬌慣著長大,從來沒有做過家務,他是農村苦孩子,做飯洗衣打掃衛生樣樣都會,我和他在一起,就像公主一樣,我覺得挺好的。我媽的思想太傳統,總覺得我應該找個條件相當的男人。她總說是為了我好,還說什麼為了我她願意犧牲一切。
可是我根本就不想她為我犧牲!
犧牲,太過沉重,大家互相尊重,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好嗎?為什麼要因為愛而犧牲自我?
我爸走的時候,我才八歲,廠裡不少人給她做介紹,她總說怕旁人欺負我,不願意再結婚。可是她從來沒有問過我,我願不願意。我挺喜歡梁伯伯,他對我媽、對我都挺好,如果她嫁給梁伯伯,我很樂意。
她說她愛我,她這一生都是為了我,這樣的愛讓我特別愧疚。如果不是因為我,也許她就能擁有一個幸福的家庭、一個幸福的生活吧?這份愧疚壓得我喘不上氣,我和學儒談戀愛,我和他住出租房,哪怕他沒錢、工作不穩定,我也願意。”
虞初曉越說聲音越大,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抵禦內心的惶恐。
“你們懂嗎?我和我媽相依為命這麼多年,感情非常好,但是我一直很愧疚。我爸走的時候我媽年輕漂亮,廠裡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歡她。她為了我拒絕了每一個追求者。我考大學填志願的時候、畢業分配的時候,動過無數次念頭想要離開省機械廠、離開星市,可是看到我媽不捨的眼神,我乖乖留了下來。”
“可是這份不甘心,卻一直藏在我心裡。直到我和學儒談戀愛,她明確表達不同意,我開始反抗。我沒有聽她的話,我繼續和學儒處物件,我搬到他的出租屋和他一起住,我原以為這一次我能贏過她。可是沒想到,我媽還是贏了,學儒主動提出分手,態度堅決得可怕。”
虞初曉低下頭,雙手捂住臉,聲音顯得悶悶的:“我媽看不上學儒,說他學歷低。你們知道嗎?我媽提要求的時候總是特別溫柔。她說捨不得我吃苦,希望學儒考上大專,說只要他考上,就同意我們結婚。可是,學儒工作忙,根本沒有時間複習,他考不上。我媽很厲害是不是?她從來不會說難聽的話,她總有辦法讓人知難而退。她贏了,她贏了!我按照她的要求,找了個城裡人,找了個本科生,我結了婚,懷了孕,然後呢?我幸福嗎?呵呵……”
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但這個問題必須得問,何明玉猶豫了一下,問道:“你,有沒有發現你媽和譚學儒之間,有什麼不對勁?”
虞初曉的身體忽然變得僵硬起來,她慢慢將雙手放下,眼睛直愣愣地看著何明玉:“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何明玉換了個說法:“譚學儒有沒有可能,對你媽產生非份之想?”
不等何明玉把話說完,虞初曉馬上說:“不可能!90年的時候,我媽42歲,譚學儒25歲,兩人差了17歲,絕對不可能!我媽性格溫柔,做得一手好菜,把家裡安排得妥妥貼貼,這是沒錯,但再怎麼樣,譚學儒也不可能會愛上一個大他17歲的老女人。”
在虞初曉眼前,母親就是母親,她無法忍受男友以看女人的眼光,去看待、去欣賞魏清婉。
何明玉:“譚學儒的朋友舉報,說他曾在酒後說與魏清婉有過短期情人關係。”
虞初曉一張臉瞬間脹得通紅,霍地站起,尖聲道:“讓他去死,讓她去死!不要臉,讓他們都去死!”
說罷,虞初曉風一般跑了出去。
看著虞初曉像要逃避什麼一樣匆匆離開的背影,朱飛鵬皺眉問趙向晚:“虞初曉為了擺脫魏清婉的控制,為了報復她逼自己與譚學儒分手,也有殺人嫌疑。”
何明玉點點頭:“母親失蹤,虞初曉似乎並不焦急。聽到我們是公安局的人,態度有些不耐煩。剛才聽說母親與譚學儒有染,她憤怒詛咒兩人去死,的確不能排除她的作案嫌疑。”
從剛才虞初曉的表述來看,魏清婉是一個偉大的、富有奉獻、犧牲精神的母親,這種奉獻、犧牲精神讓虞初曉內心滿是愧疚。這種愧疚感壓得虞初曉喘不上氣,當男友提出分手之後,有沒有可能她會由愛轉恨,出手殺害魏清婉,再偽裝成失蹤呢?
朱飛鵬看一眼筆錄,嘆了一口氣:“她沒有作案時間。魏清婉失蹤期間,虞初曉正在江城培訓,她的老師、同學都能證明她沒有離開江城。”
何明玉忽然想到一件事:“如果虞初曉打電話讓魏清婉去江城,然後在江城殺了她呢?那不就有作案時間了嗎?”
三人目光碰了一下,同時打了個寒顫。
第52章虞初曉
◎如果我也生了個沒良心的,怎麼辦?◎
會議室的門推開,一個身穿深藍色工裝服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身高一米六五左右,體型微胖,禿頂,年約五十,戴著眼鏡。他神情有些激動,快步走過來,急急地問:“是不是魏清婉有訊息了?”
朱飛鵬:“梁成洪?”
男人坐在三人對面:“是。”
朱飛鵬搖頭:“目前沒有魏清婉的訊息,我們只是例行詢問。你還記不記得,魏清婉失蹤之前有沒什麼異常?”
梁成洪雙手放在桌上,嘆了一口氣:“過了一年多了,怎麼一點訊息都沒有?這麼大一個人,活不見人……”
他不願意說出“死不見屍”這四個字,轉過頭去,神情間閃過一絲悲傷。
朱飛鵬與何明玉對視一眼。
魏清婉失蹤這麼久,親生女兒虞初曉重新裝修房子結了婚,開始自己的新生活,聽說母親與前男友可能有染,憤怒地嚷嚷著讓她去死,那份心理衝擊讓大家感覺很不愉快。好在,眼前梁成洪還有點良心,一直記掛著魏清婉。
朱飛鵬問:“魏清婉失蹤前那段時間裡,有什麼異常?”
梁成洪眸光一暗,低下頭去。
【她那段時間變得愛打扮,穿著也性感了許多。以前穿的衣服都是寬鬆、舒適的,可是那段時間卻都是緊身款,而且……面板亮得發光,漂亮得不得了。我只要看她一眼,心就砰砰直跳。】
朱飛鵬見他沉默不語,再問了一遍。
梁成洪挑著詞形容:“那段時間,她變得更漂亮,更有女人味了。”
女人突然變得更漂亮,多半是因為戀愛了。戀愛中的女人雌激素、多巴胺分泌增加,面板光滑、氣色變好,自然就會變得更好看。
朱飛鵬問:“你覺得,這是為什麼?”
梁成洪苦笑:“我追了她差不多六年,她對我不冷不熱,客客氣氣。可是那段時間卻一下子像是年輕了十歲,又恰好遇到虞初曉的男友經常來她屋裡吃飯,我身邊的同事哪個不說閒話?都說她看不上老的,喜歡年輕的,看到小白臉就煥發青春。還有人說,魏清婉看著端莊,實則風騷,守寡守了那麼久,估計也耐不住寂寞了。”
何明玉看著梁成洪:“那你還記掛著她?”
梁成洪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魏清婉喜歡年輕人,我不怪她。我喜歡她,那是真心實意,就希望她過得好。我只擔心她被那個小白臉騙了,曾經側面提醒過她。可是她很不高興,讓我管好自己就行。”
【人要是自己犯賤,誰能拖住她的腿?她放著好好的工作不要,放著好好的家不要,放著我這麼好條件的男人不要,非要和一個誰也沒有見過的男人勾勾搭搭,結果呢?我只能說,咎由自取吧。】
聽到梁成洪的心聲,趙向晚垂下眼簾,沒有吭聲。
何明玉同樣也很冷靜,有過上次調查潘國慶的經驗,何明玉沒有被梁成洪的外表所惑。
不為別的,實在是太不合常理了。
普通男人被女人拒絕,都會產生羞憤情緒,怎麼可能有那麼大度的胸懷,說出“魏清婉喜歡年輕人,我不怪她”這樣的話?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是趙向晚經常說的一句話,何明玉看了趙向晚一眼。
朱飛鵬直接問:“魏清婉的失蹤時間是1990年9月23號下午5點半至9月25號上午8點,這期間你在
做什麼?”
梁成洪的回答很快:“我就在廠裡啊,23號是星期天,女兒早就出嫁,我平時都是一個人過日子,一般不在家裡開伙,六點左右到食堂打了飯,然後坐在家裡邊吃邊看電視,到了十點左右就睡了,第二天照常七點起床,八點上班。”
【已經一年多了,怎麼警察還會來查魏清婉的案子?我那天干了什麼?我十點躺在床上怎麼睡也睡不著,就出來晃悠,一晃晃到魏清婉住的南12棟103,沒想到十一點半了,別人都睡了,魏清婉卻穿條貼身的短裙子,從儲藏室裡推著腳踏車往外走。我當時攔住她了,看到她露在外面的腿,光.溜.溜、白花花,心裡頭那股邪火怎麼壓都壓不住,看著左右沒人,說了幾句葷話,被她甩了一巴掌,唉……沒臉!】
趙向晚聽到這裡,鳳眼微眯,提高音量:“十點就睡了?聽說年紀大了容易失眠,恐怕梁工您睡不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