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的人連聲招呼都不打就直接來抓人,太不像話了!”
“肯定沒什麼好事,你沒見到嗎?帶頭抓人是市局刑偵支隊的許黑臉!絕對是刑事案,搞不好是人命官司!”
正在和牌友們打麻將的魏美華收到這個訊息,慌得將牌一推,急忙奔回家。哆嗦著手打出去幾個電話之後,拎著包包就往市公安局跑。
一進星市公安局辦事大廳,魏美華的官太太架子擺得十足。
“你們局長呢?為什麼擅自進省委抓人?趙青雲副秘書長到底有什麼問題,你們招呼不打就直接下拘捕令?!”
趙青雲身份特殊,市局的領導非常重視。拘捕之前向省委、紀委彙報過案情,並保證在沒有確定證據之前一定待以上賓。現在魏美華一來,局領導沒奈何,只得讓人把她帶到重案組,由許嵩嶺負責接待和解釋。
魏美華一看到許嵩嶺,火氣便騰地往上冒,將手中價值不菲的名牌包包往他辦公桌一砸:“是不是打擊報復?是不是打擊報復!趙青雲哪裡得罪你了,你們要這樣下他的面子!”
許嵩嶺忍耐地指著桌旁的椅子:“魏女士請坐。趙青雲涉嫌一樁殺人案,我們按程式辦事,不存在什麼打擊報復。”
市局的椅子是那種最簡單的木製靠背椅,魏美華嫌棄地看了一眼,但她高跟鞋穿久了腳疼,只得勉為其難地坐下來。
她先入為主,壓根就不信許嵩嶺的說辭:“趙青雲怎麼可能會殺人?他是省委的副廳級幹部,過完年就有希望升正廳,年輕有為、前途遠大,不可能做出影響前程的事,你們肯定抓錯了人!”
許嵩嶺拉下臉來:“目前趙青雲也只是嫌疑人,具體的情況要等……”
話音未落,一道聲線從走廊傳來:“趙向晚,你是我們的福將啊。要不是你讓季昭畫像,想要在近五百萬人口的星市找出翁萍芳的情人那真是海底撈針。現在嫌疑人已經鎖定,我們要不要和其他組碰碰頭?看能不能從翁萍芳的單位同事、家人那裡找找新線索。”
聽到“趙向晚”三個字,魏美華整個人一震,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轉過身死死盯著門口。
朱飛鵬、何明玉和趙向晚一起走進辦公室。
朱飛鵬看到魏美華,挑了挑眉,同情地看一眼許嵩嶺。這女人一看就不是個好相與的,許隊應付起來很頭痛吧?
何明玉認出了魏美華,下意識地轉過頭看一眼趙向晚。
趙向晚看到魏美華出現在辦公室,絲毫沒有覺得驚奇,淡定地迎上她那帶著憤怒的目光。
陡經變故,魏美華的滿腔憤怒無處發洩,不知道為什麼看到趙向晚那張酷似趙青雲的臉,她的情緒便似那積壓的洪水一般盡數湧了上來。
魏美華疾步上前,一把扒開何明玉,站在趙向晚面前,一連串的問話急促而憤怒:“你怎麼在這裡?這件事和你有什麼關係?為什麼他們說你是福將?雖然我們有做得讓你不滿意的地方,但到底還是你……”
停頓了一下,魏美華終於還是理智回籠,沒有將趙向晚是自己親生女兒的事情捅破,避重就輕地質問道:“你這樣讓人把他抓起來,是什麼意思!”
朱飛鵬見她沒頭沒腦地衝趙向晚發脾氣,眉毛擰成了一條線,抬手指著趙向晚的肩章說:“這位女士你好好看清楚,她只是個實習警察,哪有本事指揮警察抓人?”
魏美華哪裡分得清肩章代表什麼,在她看來,管它什麼實習還是在編的,反正趙向晚現在站在這個辦公室,那就和抓走趙青雲的警察是一夥的!
她算是看出來了,趙向晚雖然是她親生的,但天生相剋,一見到她就沒好事發生。四季大酒店見到趙向晚,聽趙晨陽說她倆一起長大,魏美華便明白過來,趙向晚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趙向晚被季錦茂視若上賓,這讓趙青雲很不爽,回到家裡發脾氣,狠狠批評趙晨陽,又與趙二福、錢淑芬聯絡,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後沉默了很久。
正在他準備採取行動時,省裡調研任務下達,趙青雲只得先忙手中工作。剛剛清閒一點,趙青雲被帶進公安局調查,趙向晚竟然也在重案組!
想到這裡,魏美華伸出手想要抓住趙向晚胳膊,趙向晚後退半步,魏美華的手落了空。
魏美華又急又氣,厲聲罵道:“虧得我和青雲還打電話去趙家溝瞭解情況,打算把你接到身邊彌補以前吃的苦,沒想到你這麼翻臉無情!你怎麼就忍心把他抓起來,還汙衊他是殺人嫌疑犯?”
【你這個討債鬼,當初就不該生下來。你一出現,晨陽哭哭啼啼,徐家對我有意見,青雲被抓,家裡黴運不斷,你就是個掃把星!】
魏美華咬牙切齒的臉在趙向晚的眼前放大,從她內心咒罵傳入腦海。趙向晚穩穩站定,與她目光對視。
“他若殺人,法律會制裁。”根本輪不到趙向晚或旁人汙衊。
魏美華聽她口口聲聲都是一個“他”字,對親生父親沒有半點留戀與尊敬,氣得心肝脾肺腎都疼了起來,大叫道:“青雲沒有殺人,他不可能殺人!一定是你在搗鬼,你這個討債鬼!”
魏美華對趙向晚的針對與咒罵讓重案一組的所有人都憤怒起來,許嵩嶺一拍桌子:“再吵,就滾出辦公室!”
朱飛鵬等人望向魏美華的眼神裡多了一絲防備。
被一群人集體排斥的感覺很不好,魏美華的氣焰消了下去,但卻依然嘴硬:“你們幹什麼?瞪這麼大眼睛看著我,要比眼睛大嗎?是彭局長讓我過來的,我作為趙青雲的家屬,有權力瞭解情況。”
許嵩嶺是知情人,早就對魏美華、趙青雲這對父母不滿,此刻見魏美華將脾氣發洩在趙向晚身上,厲聲喝斥道:“魏美華同志,這裡是公安局,不是你撒潑的地方!”
一直背對著大門,坐在角落安靜繪畫的季昭忽然抬起頭來。
毫無預兆地,他右手往後一拋,一隻削得尖尖的鉛筆自他指尖飛出,徑直刺向魏美華眉尖。
魏美華只覺得眼前一花,下意識側頭,鉛筆筆尖在她臉頰劃過,留下一道細細血痕。
“啊——”地一聲尖叫,微痛傳來,魏美華抬手撫過面頰,黏黏的觸感,淡淡的血腥味,愛美的魏美華嚇得魂飛魄散。
【好吵!】
趙向晚的腦海中響起季昭不耐煩的聲音。
那隻原本乖巧蹲在樹枝上的雲雀,正用鳥喙叼起一根細細枯枝,氣呼呼地往下扔。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隻發脾氣的雲雀,趙向晚的心情忽然變得好了起來。
魏美華尖叫起來:“我的臉!我的臉!警察動手了——”
朱飛鵬幸災樂禍地指了指坐在角落裡的季昭:“看清楚了,他不是警察。”
感受到趙向晚的情緒好轉,季昭緩緩轉過頭來,漂亮的眼睛裡閃動著極亮的光芒。
當季昭那張近乎完美的臉出現在眼前,魏美華一肚子罵人的話全都卡在喉嚨裡。季昭!季錦茂的獨生子、天才畫家,他怎麼會在這裡!
想到季錦茂是出了名的護犢子,想到趙青雲在想辦法拉季錦茂投資,就連徐氏建築公司也要刻意討好季錦茂,魏美華不敢與季昭計較。
太憋悶了!魏美華感覺胸口開始發疼,面部表情變得僵硬無比。
許嵩嶺抬手看看手錶:“到飯點了,你們先去吃飯,順便幫我帶份豬腳飯。”
一說吃飯,想到局裡那兩個新大廚的高妙手藝,一屋子警察口水長流,呼啦啦走得乾淨利落,只剩下魏美華呆呆站在原地,看著乖乖跟在趙向晚身後的季昭,不知道如何形容這種感覺。
許嵩嶺冷著臉簡要介紹案件,魏美華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什麼?趙青雲和左岸咖啡廳的服務員勾搭了兩年,幾乎每個週末都和她在城北的酒店私會?現在這個臭女人死了,你們懷疑是他殺的?!”
魏美華整個人快要崩潰了。
她與趙青雲識於微時,經歷了無數風雨才走到一起,好不容易兒女雙全日子越過越好,他竟然有了別的女人?
不可能!魏美華的第一反應是警察說謊。
許嵩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目前的情況就是這樣,案發酒店的服務員已經指認,這兩年與翁萍芳私會的男人是趙青雲。至於案發當時趙青雲做了什麼,有沒有殺人,這些還在審理中。所以……很抱歉,我們不能放他回去。”
魏美華感覺自己的魂魄在空中飄蕩,許嵩嶺說了些什麼,她一個字也聽不見。
趙青雲出軌?殺人?
她這幾年迷上了麻將,一週總有三、四天在外面打牌,週末更是必打。週末的牌局從下午五點開始,一直打到一點左右回家。到家的時候,趙青雲已經睡下,她哪裡知道他會在外面和翁萍芳鬼混?
他的時間控制得很好,下班之後和同事吃飯應酬,晚上八點到十一點與小情人見面,然後回家洗澡睡覺。週末父母把兒子承祖接過去,家裡只剩下晨陽一個。
晨陽從來沒有把趙青雲很晚回來的事情告訴她,不知道是她真不知道,還是替他遮掩。
瞞得真緊!神不知鬼不覺。
如果不是死了人,恐怕誰也不知道趙青雲在外面養了個情人。
魏美華失魂落魄地坐在椅中,面色蒼白,半天才喃喃自語道:“呵,厲害,趙青雲你可真對得起我啊……”
許嵩嶺說:“具體情況局裡已經向省委領導彙報,省委回覆是嚴查到底。你如果一定要見趙青雲,我現在就可以安排。”
魏美華垂著頭,雙手絞在一起,右手食指微勾,不斷摩挲著大拇指指甲蓋,發出細微的咯吱聲。
糾結了十分鐘之後,魏美華忽然仰起頭來,望著頭頂的日光燈管,呵呵一笑:“見,怎麼不見?我倒要看看,他做下這不要臉的事,見到我還有什麼話說!”
第23章討好
◎我是過來道歉的◎
趙青雲日子很不好過。
從突然被警方請到公安局,到酒店服務員認人,再到下拘捕令,趙青雲整個人如墜霧裡,感覺被一張巨大的網困住,無法逃脫。
一開始,警方詢問他是否認識翁萍芳、與她是什麼關係時,他不承認與翁萍芳有不正當男女關係,堅稱只是因為左岸咖啡廳在省委大院附近,所以自己會時不時去坐坐,偶爾和翁萍芳聊幾句天,和她的關係只是普通顧客與服務員的關係。
哪怕天然居酒店的服務員集體指認他就是每次與翁萍芳約會的男人,趙青雲依然矢口否認,說她們認錯了人,反過來責怪警方有意引導、汙人清白。
直到許嵩嶺將一張現場照片拍在他面前,大喝一聲:“死者體記憶體留著男人的jing液,省廳刑事技術中心有最先進的DNA指紋檢測裝置,只要三天就能出對比結果。你是現在承認,還是等三天之後的結果出來再認?”
審訊室冰冷而嚴肅,牆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八個大字帶著濃重的威壓,趙青雲低頭看著照片裡面色發青、生氣全無的翁萍芳,懊悔與痛苦令他雙手捧住額頭,低下了一直高昂的頭。
“是,是我,翁萍芳的情人是我。”
說完這一句,他猛地放下手,抬起頭提高音量說:“人不是我殺的!我沒有殺人!我和她見面之後洗個澡就離開了酒店,她那個時候還好好的。你們要是不信,可以問車牌為湘A544的計程車司機,我打他的車過來,交了二十塊錢定金讓他準時十一點來接。”
趙青雲行事謹慎,與翁萍芳交往了這麼長時間,就連枕邊人魏美華都沒看出半分端倪。租房、買房都會留下痕跡,趙青雲覺得酒店最合適。偶爾見一見,連錢都花不了幾個。
他來酒店與情人約會從不動用單位配的小車。天然居酒店與市區相距比較遠,他一
般臨時找計程車,免得被人盯上。
發現屍體的時候是1月12日上午九點,經法醫推測,翁萍芳死亡時間應該是在1月11日晚上十點到十二點。趙青雲說他十一點左右離開,雖然有司機證明,但卻不能成為有效的不在場證明。
如果沒有新線索出現,趙青雲將會是殺人案的最大嫌疑人。
趙青雲知道情況不妙,心情盪到了谷底。
魏美華見到趙青雲的時候,他雖然衣著整齊,但整個人的精氣神彷彿全部被抽掉,一雙漂亮的鳳眼四周也起了密密的細紋,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歲。
魏美華一雙手死死地捏著手包,指節開始泛白依然沒有放手。
兩人對視一眼,趙青雲移開視線,沉默不語。
魏美華緊咬嘴唇,直到口腔裡傳來一陣血腥味才鬆開唇,啞著聲音問:“為什麼?”
趙青雲的目光一直無意識地停留在魏美華的手包之上,聽到魏美華的問題,他閉了閉眼,半天才回了一句:“對不起。”
魏美華的聲音裡滿是壓抑的憤怒:“對不起?對不起有什麼用!我們結婚這麼多年,你能夠站到現在這個高度,我們家幫了你多少,你心裡沒數嗎?我為你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就換來你一句對不起?!”
趙青雲猛地抬頭,因為煩躁而口氣變得生硬起來:“我不否認你為這個家庭付出很多,但是,難道我就沒有付出嗎?我們是一家人,我好、我好、大家才能都好。現在我莫名其妙地背上人命官司,這個時候你還要來責問我,有意義嗎?”
魏美華聽他依然這麼強勢,不由得心頭火起:“不責問你,難道要我自我反省嗎?是我沒有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所以才讓你到外面去找野女人!一個農村來的服務員、我們建機廠普通業務員的老婆,你這口味可真不挑。”
趙青雲見老婆抓不住重點,一直在糾結自己出軌的事,半點不關心殺人案,不由得心裡焦燥起來——這個女人到底有沒有腦子?人命關天,現在他的性命都快保不住了,還扯什麼找野女人、口味太差!
趙青雲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揉了揉眉心,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溫和下來。
“這件事的確是我的錯,和你沒有關係。你是個好母親、好妻子,盡到了所有的家庭責任。我一時行差走錯,被那女人勾引沒有把握住,非常抱歉。現在我被捲進這樁殺人案,不知道是誰在後面搗鬼,要陷我於不義。”
魏美華的理智終於回籠。哦,對,作風問題最多就是降級處理、被單位批評教育,但殺人償命啊,一旦罪名落實了,全家遭殃,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不能讓趙青雲擔上殺人罪名。
“這回事情鬧得有點大,因為我的作風問題可能會影響仕途。我已經和爸打過電話,讓他和省委領導溝通一下,看能不能只給個黨內處分,儘量保住現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