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木繁拿起警用對講機,呼叫魏所。
“魏所,我有個新發現,不知道算不算線索。”
魏勇沉聲道:“你說。”
“我在白色小貨車停車的位置發現一灘水漬,還聞到一股經久不散的魚腥味。”
魏勇沉默了一個呼吸:“你的判斷是?”
“我懷疑這輛小貨車送過魚,可能是魚販子。”
魏勇的反應很快:“本地車?”
夏木繁點了點頭:“是!”
魏勇道:“剛才虞敬傳回來訊息,有人看到一輛白色小貨車從安寧路開出,速度很快,沿著晨光大道往東,與長途汽車站、火車站背向而行,顯然沒打算藉助汽車、火車這樣的交通工具離開薈市,可能是打算先回老窩。”
夏木繁精準接上:“東邊有漁場嗎?”
魏勇立刻反應過來,聲音裡多了一絲激動:“東陽湖漁場!我馬上和東陽湖派出所聯絡。”
如果夏木繁的判斷是準確的,魚販子總得有進貨渠道,東陽湖漁場值得一查。
夏木繁問:“魏所,那我和師兄過去看看?”
薈市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東陽湖漁場位於晨光大道的盡頭,屬於城市遠郊區。從安寧路過去的話,車程估計需要二十幾分鍾時間。
魏勇道:“不,晚上不安全,你不要擅自行動,就留在路邊等待。我已經和市局那邊聯絡上,嶽淵帶隊過來。你和孫羨兵上他的車,一起去漁場。”
轄區內兒童被拐驚動了重案組?
夏木繁沒有多問,應了一聲“是!”之後,便叫來孫羨兵,兩人一起等待。
遠處,有車燈晃了過來。
前後一共兩輛車。
雖然沒響警笛,但看到領頭那輛熟悉的吉普,孫羨兵立馬跳了起來,興奮地張望:“來了!”
嶽淵從車窗探出頭,衝他倆招了招手。
夏木繁快速跑過來,立定、敬禮:“嶽組長!”
嶽淵招呼他倆上車後,轉過身上下打量了夏木繁一眼:“小夏,你鼻子還真靈。老魏說,是你聞到白色小貨車有濃烈的魚腥味,所以推測在漁場?加上安寧路這這一起,市局今年接連線到四起兒童失蹤案,都是兩、三歲白胖男孩,都有這輛白色小貨車的身影,併案偵查,由我們重案組負責。這一回,希望你提供的線索有用,能夠抓住這些人販子。”
市公安局最近正為兒童失蹤案頭禿。
加上今天丟失的小寶,今年已經有四名兒童失蹤。
都是在晚上,熱鬧的街道,趁著人多,逮住大人分神,胖女人悄悄把孩子抱走,走上一輛停在路邊的的白色小貨車,快速離開。
對方行動速度很快,夜色掩映,面容模糊,沒有人看到人販子的外貌,也沒有人留意車牌號。白色小貨車是那種常見的國產小皮卡,菜場、商場、超市送貨都用這種車。
市局出動了無數警力,佈局重要交通關卡,一直沒有找到這輛白色小貨車,失蹤兒童也蹤影全無。
今天魏勇將情況一上報,市局高度重視,重案組得到漁場這條線索後,嶽淵親自帶隊前往東陽湖。
弄清楚了前因後果,夏木繁坐姿端正,陷入沉思。
都是兩、三歲白胖男童失蹤,難道因為這一型別的孩子比較好賣?
從各方反饋的訊息來看,那個找楊奶奶問路的文秀女孩並非人販子一夥,只是一個機緣巧合讓楊奶奶分了神。
團伙只有兩人,一胖一瘦、一男一女,開著白色小貨車行動,是不是夫妻作案?
坐在後排的龔衛國卻有些不信夏木繁:“你的鼻子能比警犬還靈?以前我們帶警犬在現場搜尋,什麼都沒查出來。可不要為了立功,胡言亂語。”
龔衛國這幾天一直聽組長提起夏木繁,說她有膽有謀,是個刑警的好苗子,只可惜是個女的,不然一定要把她調到重案組。這樣的話聽得多了,龔衛國心裡有點泛酸。
孫羨兵馬上維護夏木繁:“小夏從來不騙人。她說有魚腥味,那肯定就是有魚腥味。再說了,我們是為了儘快找到孩子,不是為了立功。”
雖然一直想著立大功,但這回轄區內兒童失蹤,看到心急如焚的家長,孫羨兵也挺著急,一心只想著早點找回孩子,壓根就沒想過立不立功的事。
夏木繁自小就對人們的情緒感知敏銳,察覺到龔衛國的故意挑釁,斜了他一眼:“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龔衛國被她語氣裡的嘲諷氣得咬牙切齒,正想辯駁一下,卻被嶽淵一句話給憋了回去:“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話。”
成功讓手下閉嘴之後,嶽淵看向夏木繁:“說說看,還有什麼發現?”
夏木繁逼問黃志強的那一幕給嶽淵留下了深刻印象,嶽淵願意給她更多機會,看看她到底能夠走多遠。
夏木繁認真回答:“那輛小貨車停在路邊,有水漬殘留,帶著腥味,很像是從裝魚的水箱裡潑灑出來。結合對方往東而去,魏所推測對方的藏身之處可能在東陽湖漁場。”
嶽淵側頭看向司機:“少歧,你覺得怎樣?”
“注重細節,不居功,挺好。”司機的聲音很低沉,彷彿大提琴琴絃輕響,落在耳朵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適感。
夏木繁循聲望去,眨了眨眼睛:“顧法醫?”
“嗯。”顧少歧應了一聲,目光平視前方,沒有轉頭。
孫羨兵也才留意到開車的人是顧少歧,一下子緊張起來:“有命案嗎?”
不是吧?兒童失蹤案,哪裡輪得到大法醫顧少歧出馬?
嶽淵轉過頭解釋:“今天組裡聚餐,臨時接到通知出警,一桌子人只剩下顧法醫和徒弟小周沒喝酒,只好委屈一下兩位法醫替我們開車了。”
夏木繁坐在右邊靠窗位置,往左望去正好看到顧少歧的側臉。自眉骨一路往下,似峰巒起伏,高鼻樑、長睫毛、漂亮的下頜,美得像一幅畫。就連一向粗線條的夏木繁都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顧法醫長得真不錯。
關鍵是,顧法醫有真本事,不是繡花枕頭。
孫羨兵“哈”了一聲,“原來是這樣?我一看到顧法醫開車,還真嚇了一大跳!”
夏木繁接了一句:“是有點嚇人。”
顧少歧調整姿勢,抬眼看了一下後視鏡,夏木繁那張鵝蛋臉看著生氣勃勃,眉眼間似乎發著光。這個小夏,顧少歧聽嶽淵提過幾回,見到兇手敢直接懟上去,膽子大得很。
她會覺得法醫嚇人?顧少歧搖了搖頭,眼睛裡多了一絲笑意。
嶽淵成功被逗笑。
一笑,酒窩又浮現在臉上,將他往日的威嚴削減了三分。
嶽淵努力斂了笑容,整肅了一下表情:“今天你們彙報的情況很重要,漁場歸落霞村管,我讓東陽湖派出所的人先行一步,找幾個村委會的領導瞭解情況。”
嶽淵轉過身來,掃一眼夏木繁、孫羨兵:“到了地方,必須行動聽指揮,能做到嗎?”
夏木繁與孫羨兵對視一眼,同時應聲:“是!”
二十分鐘之後,到達漁場。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黑絲絨般的夜空裡,有繁星閃爍。
漁場大門緊閉,遠處村莊亮著星星點點的燈。
湖面盪漾的水氣撲面而來,浩瀚無比。
風裡夾雜著魚腥味。
身處黑暗,看著眼前寬闊而孤寂的一切,孫羨兵有些茫然:“這,怎麼找?”
天黑了,連路都看不清楚。從燈光分佈來看,村莊裡的農房很分散,一棟一棟隔著十幾、二十米,到哪裡去找白色小貨車?
嶽淵與東陽湖派出所的人會合,詢問他們帶來的村委會領導。
“村裡有幾戶人家?以什麼為生?有沒有人買白色小貨車?最近有什麼異常?有沒有誰家裡多了小孩?”
一連串的問題問下來,村委主任一五一十地回答。
落霞村繞著東陽湖佈局,農舍沿著彎彎曲曲的湖岸線,一共分成十個村灣,每一個村灣大約三、四十戶人家。除了集體開辦的漁場外,幾乎家家有魚塘,市裡各大菜場、超市都少不了落霞村村民養的魚。
因此,這裡幾乎每個村灣都會有人買送貨的車。
白色小貨車,很普通。
至於有沒有哪家多出孩子?村委主任表示他不知道。農村裡家家都有娃娃,田間湖邊到處都能看到撒歡的孩子,村委領導們根本沒有留意。
嶽淵眉頭皺了起來。
夏木繁提供的情報是否準確?
人販子到底是不是藏身於此?
這黑燈瞎火的,怎麼找?
夏木繁四處環顧。
遠處村莊亮著燈。
這裡和從小長大的鄉下一樣,有農田、有農舍、有豬圈、有雞窩,鄉野氣息撲面而來。
夏木繁微微眯起雙眼,豎起耳朵傾聽著動物們的心聲。
在這一片寂寥、空曠的四野、湖面間,無數聲音匯聚到了耳邊。
撲愣愣……
有鳥兒自頭頂掠過。
【又有車來了。】
【村委會的燈亮了。】
【今天晚上真是不消停。】
【花姐又出去偷娃娃了。】
汪!汪!汪汪!
犬吠陣陣。
【愛哭鬼,煩死了。】
【好像聞到了陌生人的氣味?】
【快把偷來的娃娃抱走,有人來了!】
聽到這裡,夏木繁睜開眼。
抬手指著犬吠聲傳來的方向,夏木繁問村委領導:“那裡,是哪個村灣?”
村委主任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哦,那是邱家灣子,有三十六戶人家,家家都養狗,有魚塘。”
邱家灣子?
想到小鳥兒提到的秋三,夏木繁思忖著應該是指邱三。
那就對了!
開車的司機,應該就是邱家灣子的人。
夏木繁望向嶽淵:“嶽組長,我們就從邱家灣子開始查吧?”
嶽淵還沒開口,龔衛國先被她氣笑了:“你可真是有意思,怎麼,想指揮我們重案組做事?”
嶽淵卻沒有生氣,眼神裡甚至還有一些鼓勵:“說說你的理由。”
理由?
因為我聽到了鳥鳴、狗叫,它們說邱家灣子有人偷了娃娃。
能這麼說嗎?必須不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