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季春三月,陽光明媚,萬物生長,歌聲婉轉,笛聲悠揚。
牧童騎著耕牛,一邊悠哉橫笛吹奏,一邊巡視遍地的羊兒吃草。天空有北歸的大雁飛過,溝渠窪地裡的野鴨鴛鴦在水草裡成群覓食,水畔的曲馬牛犢低頭舐水,三兩隻土犬奔跑穿梭在羊群野地之間,殷勤的將走遠的羊趕回羊群,偶爾有碩鼠野兔奔跑而過,這些矯健的土犬就會猛的衝上去,給主人獵來獵物,討得一二獎賞,歡快且肆意。
好一副田野牧歌圖。
三月的關中平原,自從下過幾場淅淅瀝瀝的小雨後,春耕便進入瞭如火如荼的緊要階段。家中有耕牛耕馬的,進度快一些,春耕之餘可以操持下一自家門前菜畝桑樹,豐富一下自家餐桌。家中無牲畜幫忙的,就得起早貪黑的幹,不然,錯過春耕農時,接下來一年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櫟陽縣的春耕進度要快一些。這裡地勢平緩,沮水穿流,沖積出來的兩岸土壤肥沃鬆軟,不論是牛馬還是人力耕種,都要更容易一些。
而且,相比於秦國其他地區種植粟、麻、菽、黍、稷、等五穀,沮水兩岸多種麥,就是因為用水方便。
秦國的小麥一般是去年秋天種下,次年夏季收割,以錯開粟、菽等作物的耕種時間。因此,每年春天,沮水兩岸春耕少,春灌多。
早在百多年前,櫟陽作為秦國都城的時候,當時的秦吏就組織起秦人沿著沮水修建溝渠,充分利用沮水豐沛的水源灌溉兩岸原野,使之成為適合小麥種植的良田。
也因此,每當三月,小麥拔節抽穗最需要水成長的時候,勤勞智慧的秦人就會引沮水灌溉農田,期望夏季能有一個好的收成。
自從秦獻公遷都櫟陽邑,並在此設縣之後,即便後來秦孝公遷都咸陽,櫟陽縣仍舊持之以恆的繁榮昌盛起來。百十年後,這裡是秦國縣治最大的縣之一,治下足足有東、西、南、北、都(du平聲)五個鄉,總共超過一百個裡,幾十個亭,常駐人口超過一萬五千餘戶,是秦國實實在在的大城市之一。
相較於都鄉處在櫟陽縣的中央,是櫟陽縣的政治、軍事、文化、經濟中心,是有城牆護衛的城區,更坐落著秦王的宮室,輻射分散在都鄉四周的東、西、南、北這四個鄉,就被稱作鄉下地方了。
說是鄉下地方,卻並不偏僻,更不荒涼,因為這裡是秦國東北和西南交往的必經之地,尤其多重商大賈,終日車馬人流不停,想荒涼,也荒涼不起來呢。
這東南西北四個鄉中,尤其以西鄉最為富庶。西鄉處於沮水上游南岸,春季星羅密佈的河渠水網可以灌溉麥田,夏季沮水發大水的時候反而衝不到它,秋季是草木最盛的時候,可以收穫大量豐茂的牧草供牲畜過冬,即便是冬天,也可以來野地裡撿一些斷掉、枯萎的蘆葦回家取暖,修補一下漏風的屋頂。
反觀都鄉南邊的南鄉,春秋兩季竟然還會有乾旱的時候,這樣,這個鄉里小麥的收成就有限了,只能種粟和菽、麻。還有處於沮水下游南岸的東鄉,幾乎年年會不同程度的發大水,好一點的沖壞一點農田,損失不大,最壞的一次,直接把大半個東鄉給沖垮了,人財兩失,那才叫悲慘呢。稍微好一點的是沮水北岸的北鄉,這裡倒是不發大水,但這裡林木茂盛,是貴人們喜歡的獵場,地都被貴族給圈起來了,供黔首們耕種的就少了,因此,雖然這裡先天地理條件比西鄉還要好,但論富庶,還是西鄉最富,最安穩,是黔首們心向神往的理想耕種之地。
但這樣的良田,一般不會落在黔首手中。它們都是作為軍功獎賞賜給在戰場上奮勇殺敵的戰士和其家人們的,這樣可以激勵秦國的百姓們積極參軍,勇武作戰。
秦魚,就出生在這裡。
秦魚,嬴姓,秦氏,名魚,年方六歲。
秦魚家裡一共有五口人,分別是:
大母,秦孟,是咸陽城裡一家姓孟的大戶人家的女兒,已經將近六十歲的高齡了。
父親秦蘆,爵至不更,戰死。
母親竹桑,姓桑,名竹,北鄉富戶嫡長女。
大哥,秦川。二哥,秦巒。三姐,秦嬌。
秦家家裡良田五頃,宅基地四十五畝,人臣妾三十餘人,隸臣妾十餘人,米粟萬石,雞鴨牛馬等牲畜無數,即便在富庶的西鄉里,也是數一數二的富戶。
即便如此富庶,秦魚的祖母仍舊心氣難消,每日都要壓著秦魚兄姐弟四個背族譜,聽她說上小半天的祖宗光榮。
秦魚年歲尚小,還聽不懂戰國末期秦國土話的時候,就當這老太太說古了,順便學習一下這裡的語言了。
但等這老太太珍重萬分的從密封的箱子裡取出一卷卷的竹簡攤開晾曬的時候,他看著彎曲卻熟悉的字型,就有些沉默了。
嬴姓,趙氏,啊,這是秦國王室的姓氏啊!
可是,他們家是怎麼變成秦氏的呢?
嬴姓老祖宗們自然是有以國為氏的,那麼,他們家是屬於哪一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