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連前行五日,抵達大川郡。
白竹林位於大川郡北面,佔地萬畝,乃大川郡風景之首,之所以名曰白竹林,是因每到夏季,竹子便會開花,萬畝竹林開花,竹海與花海相互依偎,風浪一起,花海漣漪,令人心曠神怡。
關於竹子開花,倒是有兩個說法,其一,竹子開花,乃是不祥之兆,意味著竹子本身生機薄弱,土地貧瘠,早晚都會帶來荒亂。
另外一說法便是竹子開花節節高,具有美好寓意。
民俗講究一事,因地制宜,每一地,關於竹子開花的寓意都有所不同。
甚至,某些人就竹子而言,也常有打嘴仗之舉,有人說,竹子乃四君子之一,高風亮節,便是投身於烈火之中,也不會失其節。
還有人說,竹子看似高風亮節,實則內裡空蕩,與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沒什麼兩樣,但凡是文人扎堆,必會有大量的嘴仗論典層出不窮。
不過白竹林周圍,設有多座學館,私塾,文風蔚然,幾乎所有大川郡內的讀書人,都出自於白竹林附近。
因為是讀書人匯聚的地方,故而周邊地價上漲,產業豐富,使得此地不少老戶,佔據得天獨厚的優勢,在貿易經商一事上,意外走上了一條康莊大道。
而近些日子,因為竹林之會的緣故,白竹林周圍人流不斷,沿街也多了諸多露天的商販,露天的館子。
竹林之會,不僅僅是大川郡的文壇盛事,算是小半個大秦的文壇盛事,各地讀書人,都會前往竹林之會,看是否能在文才一事上一戰成名。
據聞今年的竹林之會,則是由大秦丞相大人齊修之獨子齊峰親自主持。
丞相齊修,已經年邁,仍是大秦廟堂上的南門一柱,其子齊峰,自幼才思敏捷,靈氣洞達,五歲成詩,七歲成文,十二歲深諳經史冊論,乃大秦官場以及大秦文壇耀眼的明日之子。
也因此,今年也有不少平日裡清高傲嬌的女學子,大張旗鼓前來參與竹林之會,能否在竹林之會里一戰成名,這些女學子並不在意,主要還是為了一睹齊峰的真容。
若是一不小心,被那丞相獨子看上了,發生一些風月之事,更是錦上添花。
一輛馬車,一路向北,估摸著還得半日,才能抵達白竹林。
這五日光陰,足以徐元將此次竹林之會的大小事宜瞭若指掌,連齊峰都親自來了,看來廟堂之內,也起了一些派系之爭。
招攬學子進入仕途,若某些學子真在仕途上一帆風順,必會深深記住齊家的恩惠。
楚南一時好奇問道:“那齊峰,當真就學富五車,才華蓋世,也不過二十來歲,就可主持竹林之會?”
徐元如實說道:“單就才能而言,齊峰在大秦境內素有賢名,雖還未正式入仕,但已簡在帝心,誰讓當今陛下也有幾分文人風骨呢。”
“我只是有些意外,齊峰這樣的人,來大川郡,有些大材小用了。”
“若是皇宮郊外,舉行一場盛會,令齊峰主持大局,到還在情理之中。”
楚南不解道:“為何?不就是一場文壇盛會嘛。”
徐元給楚南倒了一杯茶,耐心解釋道:“說是文壇盛會,實則類似於小小科舉,我大秦科舉,體系尚不成熟,因世家大族相互制衡,壟斷官位,迫使寒門學子,難以一展抱負。”
“選拔官員一事,要麼是從久負盛名的月旦評下手,能入月旦評的,寒門學子與衣冠士子並存,但都得事先隱瞞身份,從而令選舉公正。”
“陛下同世家之間,也能有一個柔軟的臺階下。”
“除卻月旦評外,便是搜尋那些德才兼備,容貌俊朗,在一城一地風評口碑上佳的年輕男子。”
“這類入仕的人,多數都是舉孝廉出身。”
“最後,才是類似於竹林之會這樣的文壇雅事。”
“此類文人聚會,也是良莠不齊,但有一部分人,的確有真才實學,不過多數都出身寒微,且有高才異質的傾向。”
“廟堂的確會派人,來這樣的文人聚會擇優而取,但派來的人,多數都是一些沒有實權又皓首窮經的那類老頭子,而齊峰的身份,有些太貴了。”
“竹林之會哪怕久負盛名,也不至於丞相之獨子親自現身。”
“我敢斷言,大秦廟堂,派系之爭日益嚴峻,其齊峰是耀眼的明日之子,屈尊降貴來到大川郡,必然是帶著陛下的重託而來。”
楚南大致明白了,月旦評已不在乾淨,至於那些德才兼備,風評口碑上佳的年輕人,多數也都出自於地方豪門,這讓一國之君,心中很不痛快。
唯有類似於竹林之會的文壇盛事,底子還算乾淨,陛下可讓齊峰一人大權獨攬。
看來氣運橫流之後的弊端,正在日漸顯露而出。
楚南道:“既然是齊峰主持,那我們的身份,便難以進入白竹林內,不妨我們繞道而行,直接前往黃河谷。”
涉及到了他國廟堂上的一些事,楚南也不願湊這個熱鬧,操這個閒心。
徐元一時未解其意,淡淡笑道:“無妨,我青隱門在大秦境內,亦是龐然大物,到時候我亮明身份,我同公子,可坐落在竹林一雅間,到時公子可近距離一觀這一次的竹林之會。”
“公子若是一時有了閒情雅緻,可化名某某,書寫一份策論,交於齊峰,至於能否得個名次,就不好說了,畢竟文人與文人的眼光,都不太相同。”
楚南心裡一頓,這倒是有趣的法子。
徐元又補充道:“公子若是不小心得了名次,有望進入大秦仕途,我也會給齊峰打一聲招呼,此事可以暫緩,令它不了了之。”
楚南尷尬一笑道:“如此嚴肅之事,我卻來這麼一手,顯得不太地道,可有詩會?到時候我胡亂寫上幾首詩,變相參與一次就行了。”
徐元一時陷入了沉思,言道:“不好說,既然齊峰來了,必然是以經史冊論為主,詩詞歌賦難登大雅之堂,只能遣懷,無法實用。”
楚南這才回過味,好巧不巧,自己來湊一次熱鬧,原本的小熱鬧,竟然還變成了一樁大熱鬧。
心裡也清楚,就自己肚子裡的那些墨水,是不可能在竹林之會一戰成名的。
文人雅興,與文韜武略,是毫不相干的兩件事。
楚南道:“那便算了,我就是來看看熱鬧,話說回來,我一個西洲人士,來大秦湊這樣的熱鬧,已經顯得吃相難看了。”
“心中甚是過意不去。”
徐元不清楚楚南為何會對文人雅事感興趣,但他身為嚮導,自然就要為楚南將一切安排妥當,說道:“公子放心就是了,大秦也給西洲派遣了不少細作諜子,此事誰也別說誰,再者,公子此來,只是為了學問二字而來,又不是要參與大秦的內政。”
聽徐元這麼一說,楚南心裡也敞亮了不少。
不知不覺間,馬車靠近白竹林處,白竹林之外,至少有上百輛馬車依序而停。
楚南瞥了眼,便知曉今年參與竹林之會的衣冠士子不在少數。
徐元道:“公子莫要多心,其實有不少人,也是女學子,是為了沽名釣譽而來,那類女學子,平日裡高高在上,一旦遇見家世顯赫的公子哥,恨不得立馬以身相許。”
“且看吧,與其說這是一場文壇盛會,還不說是一場江湖趣事。”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